看到李炎將那首絕世名篇《行路難》加了一個“贈柳師雲鶴”的副標題,一旁的柳雲鶴猛地全身一顫,隨後臉上的表情瞬間舒展開來,張大嘴巴幾乎把所有的牙齒都露出來,就要大笑。
隻是眼角的餘光瞥到旁邊那眉頭緊蹙饞得哈喇子都要流出來的自家老頭兒,立刻生生把笑憋住,把表情收了回去。
隻是誰都能看到,他正在努力強壓的嘴角,已經快要翹到耳朵上了!
太史茂舒轉頭看向柳雲鶴,沒好氣地問道:
“你笑什麼?”
柳雲鶴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麵帶微笑說道:
“回老師,有徒如此,實在是欣慰至極,故而喜由心生。”
太史茂舒冷哼一聲道:
“老夫也羨慕你,有如此高徒,比老夫強多了……我看還是得給你收個小師弟為妙。”
說著,抬手拍了拍李炎的肩膀,滿是舐犢之情。
柳雲鶴不由大驚失色道:
“老師……”
太史茂舒擺擺手道:
“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子,和入書院隨老夫讀書時一模一樣,為師還能貪你那一首絕世名篇麼?”
柳雲鶴剛鬆了一口氣,就聽太史茂舒接著說道:
“為師貪的是你的好弟子!天生神選,生而知之,就是不同!好了,彆在那裡一驚一乍了,正事要緊。”
太史茂舒此時收了剛才的戲謔之情,邁步向前,說道:
“為師這兩年治經,頗有心得,於禮之一道,又有精進,正好有一篇新注,名為‘大義至禮篇’,就是不知能否得經鐘九響,拿到那儒聖道韻……”
這書山學海之中有經史詩三鐘,讓其中任何一口鐘九響,就能夠得到儒聖道韻,這次太史茂舒所求的,正是經鐘九響。
說話間,太史茂舒張開雙臂,敞開心胸,一個個沉穩厚重的墨字立刻從他的心口湧出,衝天而上!
大義至禮!
這大義至禮篇顯然得到了書山學海的認同,直接就衝天而上,在半空中化作道道金色雲霞,此時的太史茂舒仿佛已經不再是一個矮胖老者,而是變成了一個如同山嶽般的巨人!
這篇文章洋洋灑灑也隻有一千多字,卻在瞬間引起了書山學海震動,一個和詩鐘相仿的鐘聲驟然敲響。
柳雲鶴立刻喜道:
“經鐘!經鐘響了!”
這正是經史詩三鐘之中的經鐘。
“鐺——鐺——鐺——鐺——”
經鐘四響,這才停了下來。
柳雲鶴和王明仁都現出震驚之色,柳雲鶴道:
“老師這大義至禮篇,引得經鐘四響,已經是警世名篇了!”
太史茂舒似乎早就已經料到這個結果,眼神中現出遺憾之色,說道:
“可惜,老夫一生治經,也不過能引得經鐘四響而已,這儒聖道韻,是拿不到了……”
柳雲鶴的神色不由一暗。
經鐘四響,警世名篇,已經極為不易,這全天下的讀書人,很快都會知道這大義至禮篇,而且成為治禮經的一大根本。
隻是這還不夠。
拿不到儒聖道韻,想要救敖勒就難了。
就在這時,一旁的王明仁上前一步,說道:
“茂舒公,我來試試。近來治經,也頗有些心得,私以為,當以心為上,心外無物,心外無理,萬古一心,萬物一體!”
最後一個字剛說出口,立刻又是大片墨字從他的心口湧出,衝天而上,赫然又是一篇名篇。
知行錄!
幾乎是在同時,那經鐘再次響起,這一次,足足五響之後,才徹底停下。
太史茂舒看著天空中那知行錄的文字,心曠神怡,喝彩道:
“好!經鐘五響,驚世名篇!明仁先生,這是又開一學,我願稱之為心學!好一個知行合一,好一個心即是理!現在初見端倪,日後定是一脈宗師!”
柳雲鶴看著天空中那篇文字,此時同樣震驚不已。
這位明仁先生所治的學問,超出往常所有,幾乎是前所未見,甚至可以說有些叛道離經,不過顯然也是草創,其中還有部分地方有些模糊,不夠貫通。
但假以時日,定然會和太史茂舒所說一樣,成為一脈宗師,開宗立派。
隻是如此文章,竟然也僅僅引得經鐘五響……
柳雲鶴毫不懷疑,王明仁以後定然能寫出引得經鐘九響的名篇,隻是那可能要很多年以後,而現在敖勒就需要那儒聖道韻。
他不由心中黯然,拱手強笑道:
“明仁先生大才!雲鶴回去之後,定然要苦讀這篇雄文,以壯心誌。”
隨後又看向太史茂舒道:
“老師,既然此路不通,咱們就回去吧,我準備去京城萬靈廟,求那畢力大薩滿出手試試,之前和此人還算有些交情……”
太史茂舒冷哼一聲道:
“屁的交情!這些信了五大正神的,沒有他們的神主開口,誰敢亂來,一個個都像是那被馴好了的狗!”
隨後歎一口氣道:
“罷了,也隻能如此了,總得試試……走吧,回去了,老夫先為那少年溫養一下心神……”
雖然太史茂舒和王明仁用出了畢生心血,引動了經鐘四響和五響,但離著絕世名篇還差得遠,自然拿不到那儒聖道韻。
三人此時不由有些興味索然,連那兩個剛剛托出的名篇,都覺得沒那麼興奮了。
就在這時,一旁的李炎攔住三人道:
“柳師,師祖,還有明仁先生,我來試試吧。”
柳雲鶴搖頭道:
“為師知道你和敖勒情同手足,隻是這絕世名篇可不是大白菜,哪能隨便寫就,詩詞一項,更是妙手偶得,渾然天成,若是為了儒聖道韻強行寫詩,反而容易損了才情心氣,不妥。”
太史茂舒同樣微微點頭道:
“你十幾歲的年紀,能寫出三篇得到詩鐘共鳴的詩篇,已經是驚世之才,正如雲鶴所說,絕世名篇萬不可強求,多少年來有的是那天才人物,為了得到三鐘的認同,嘔心瀝血殫精竭慮,反而瘋魔了。”
王明仁微微搖頭,顯然也不認可李炎的做法,怕他傷及心誌。
李炎微笑道:
“請茂舒公和明仁先生還有柳師放心,學生隻是今日觀茂舒公如此年紀卻仍有昂揚之誌,有感而發……”
他已經選好了專門哄老頭兒的詩篇,再說了,還有那唐詩三百首,裡麵多少名篇佳作,就不信沒有絕世名篇。
這唐詩三百首他雖然沒有通篇背下來,起碼有個幾十篇記在心裡,夠用了。
正想著,突然感覺心口一熱,下一個瞬間一道道墨字從他的心口湧出,衝天而起。
靜夜思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李炎不由一怔,隨後大驚,怎麼是這個?我想的不是這個!
緊接著,心口又是一熱,又是一首唐詩衝天而起。
江雪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
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
咋這首又冒出來了?不是這個,回來,快回來!
李炎此時猛然想到,他剛才好像在腦子裡過了好幾遍的唐詩三百首。
不由連忙抬手捂住心口。
糟糕糟糕,這下糟了,這特娘的書山學海太邪性了!
果然,他的手根本捂不住,一行行墨字不斷從他的心口湧出,徑直穿過他的雙手,衝向天空。
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