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對弈對象是“時維旅者”這一點,從一開始就錯了。
金蝶在解決了那個質量投影,並且逃脫了那次致命的“地脈引爆”之後,終於意識到了這一點。
不論是名為“山鳩”的“角色卡”,還是藏在這一身份後麵的喬斯琳·喬斯達,她們從一開始就沒有站在“棋手”的位置。
隻是作為一個正常的角色單純的參與其中,隻是作為一個命運棋盤之上,拚儘這一張卡所能的棋子。
真正在她們之後擺弄這一切的,是另一個人,另一個.......沒那麼高明的棋手。
但他卻一直都被騙了——被“凡人”的計劃,被“棋手”的弱小。
直到現在,和這“沒那麼高明”的棋手真正麵對,他才真正明白一直以來乾擾他計劃,擺弄名為“命運”流向的人究竟是誰。
在魔都時還基本上形如螻蟻的,基本上隻有“不會被消除記憶”能力的紙鏡。
金蝶不得不說,此時的他有些意外,也有些驚喜。
一部分是因為紙鏡的弱小,一部分是因為紙鏡僅憑凡人之力,卻有能夠操縱命運的心智和能力。
金蝶雖然失去了許多權柄,但他仍然有著十足的狡猾和謀略,也正因如此,他認為自己即將能創造出來的那個命運,對於人類而言是極為可怕的。
即使隻是日常生活那樣和平的命運,換個正常人來麵對選擇,也很大概率會當即迎來理智的終結,當即變成瘋癲的瘋子。
可紙鏡麵對無數破滅的結局,卻伊然做到成功阻止了許多金蝶想要成為現實的事情。
這點確實讓他感到非常.......興奮。
紙鏡可沒空理解金蝶的興奮,她隻是看著自己麵板上已然增加到50%的混沌指數,不由得歎了口氣。
“金蝶,他們從來都不是我的棋子,我也從來沒有將任何人當做棋子。”
“是麼?”
金蝶毫不掩飾自己情緒之中的嘲弄,但更多的情緒卻是有一種看同類的,欣賞的眼神。
與之前遇到的,有著純粹的神靈力量,碾壓戰勝了他的林心瑩不同。
眼前的紙鏡,是和他一樣同等地位,能與他隔著世界,同在一個棋盤之中,操縱彆人的命運以對弈的,同樣高高在上,同樣“卑劣”的同類!
“思考你自己的所作所為吧,紙鏡小姐。”
金蝶的話語附帶了無害的信息,見靈之眼並沒有將其過濾而去。
但正是這些無害的信息,卻調動了紙鏡更多的記憶——讓她想起來她來到這裡所有的事情。
那是第一次使用【見靈之眼·解】之時。
當她開啟了眼,見證了那技能描述之中的“??”改變之後,這一個世界對於她的靈魂而言靜止了。
以帶來更多混沌指數為代價,她站在了這個世界之中無數的“選擇”,無數的抉擇之前。
她看見了約書亞變成複仇的惡鬼,最終在東方白宮和靈蝣一戰殺身成仁——那是蜜絲緹和西格蒙德在那一場火雨之中沒有幸存,直接被金蝶的靈蝣波及而死亡的世界。
她看見了瑞克被已經滲透了阿克提家的維茨背刺,反應不及,慘死於古代遺跡之中的結局——那是夜麒和辛娜沒有出現在607音樂酒館,無序和破零刃沒能通知利安消息的世界。
她看見了特納西皇帝發動全數的“皇帝通告”騎士團,為消滅儀式修格斯血洗了帝都兩個街區,最後陷入瘋狂讓整個帝都都接近毀滅的結局——那是兩位玩家沒有“殺死皇帝”的計劃的世界。
她看見了.......
作為世界底層的規則而存在的黑色符文閃爍著,揭示著一幕又一幕的慘劇,揭示著一幕又一幕的結局。
當時她身為人類的感情已經失去許多,即使看見一幕幕人的逝去——她也沒有感到任何不適。
隻是冷靜而冷淡地,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推了一把,改變這些和她有關的人命運。
是自己做出決定,是自己毫不猶豫地操縱了命運。
“我隻是推了他們一把......”
紙鏡開口,一股惡心的感覺湧上了自己的心頭。
那是她曾經高聲向喬斯琳問“問什麼”的恐懼和不解,那是對高位者操縱他人命運的無奈,那是對熟悉的生命竟然都如此脆弱的悲哀。
所有的情緒封鎖因為身在局中的風燈城真相被揭開而戲劇性時打開,但結果到頭來......
她站在這個位置的時候,也沒有什麼不一樣。
為了拯救而操縱命運,為了毀滅而操縱命運,說到底——不用這種手段就無法和他們抗衡。
金蝶看到了紙鏡眼中閃過的情緒,看到了那些從“記憶”之中流露而出的“選擇”,他下意識地微笑。
“不,不一樣。紙鏡小姐,下棋,就是將一個又一個的棋子推向棋盤的前方,考慮他們的作用和價值,達成最終的目的。”
金蝶如同毒蛇的輕聲在紙鏡耳畔響起。
“以他人的命運為棋盤博弈,你和我的所作所為本質上並沒有什麼不同。不過這也不能怪你阿,到頭來,到手的力量就像是享用用錢買來的盛宴......任誰來了,都會覺得不讓人吃的那一方才是神經病。隻不過,就連逐漸失去身而為人的情感,你手握力量的你仍然願意將一切都用於救贖他人。”
他輕笑著,一如當時在魔都時當導遊帶所有人逛街吃東西的,那個總是令人如沐春風,麵帶微笑的小哥。
但當他的話語出口時,才能令人感覺到——他仍然是非人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