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山。
朝霞映紅溝壑層疊的大山。
天空中再次傳來飛機轟鳴聲。
鬼子絕對打紅了眼!
警惕了一個晚上防鬼子夜襲。
疲憊的軍人們開始往白雲寺後邊的山洞裡呼呼大睡。
哨兵跑到山洞洞口:“報告,鬼子飛機又來了!”
指揮部設在山洞中,副師長眉頭緊皺:“留下觀察哨,讓兄弟們進掩體休整...另外,隻要鬼子步兵沒上來,彆來打擾師長!”
奇怪,鬼子轟炸機沒有投彈。
丟下的傳單滿天飛舞。
又一個哨兵跑進山洞:“報告,包圍圈外山南鬼子有異動,好像讓出了南邊...”
“彆理他,小鬼子又玩圍三闕一的把戲...”副師長頭都不抬。
旁邊的參謀長點頭:“小鬼子跑到鬼穀子老家來玩三十六計,擺明是想讓我們下山再偷襲...”
山洞中傷兵的呻吟叫喚聲讓指揮部的人聽得有些鬨心。
副師長疲憊的臉有些蒼白:“山上糧食彈藥不缺,但是缺水,要是下雨的話,在山上堅持個半年都沒有問題...”
“是啊,這賊老天一年都不下雨,僅靠兄弟們半夜到山腰取水,解決不了咱們一千多號兄弟吃飯的問題。”
副師長作出決定:“既然小鬼子讓開了南麵,趁這個機會,安排偵察連下山跑一趟,多帶水壺...取水先儲備著!”
死的死,傷的傷,降的降,逃的逃...六千餘人的部隊,打得隻剩下千多號。
偵察連不是主力作戰部隊,經過連番大戰,仍然剩下四十餘。
後邊機槍,迫擊炮掩護,倒不怕小鬼子玩花樣。
四十餘人拉開成長長的一條散兵線貓著腰往山下挪。
其實,貓不貓腰根本沒有區彆。
要放在往日,小鬼子絕對會稀稀落落地對山上打冷槍,而今天,山下一片平靜。
帶隊的連長往山下左右看,根本沒有看到一個鬼子偽軍的身影。
搖了搖頭,事出反常即為妖,隻希望自己到達山下小溪時仍然能保持這般安靜。
至於能不能完成這一次取水任務,他心裡沒底。
就跟大型動物總會藏在水源地玩偷襲一樣,也許,從現在開始,在到達水源地的這一段時間,會是偵察連活在世上最後的時光。
下意識貼在山壁岩石上,也許這樣能避開小鬼子精準射出的子彈。
誰都不想死,但是遲早都得招子彈...
矛盾的心情之下,隊伍的士氣有多低沉有多低沉。
一行人心裡幾乎都這樣想,下山的速度慢如蝸牛...
能活幾分鐘算幾分鐘...
山裡平靜得讓人心悸。
不知道什麼時候小鬼子射擊的輕機槍聲會響起...
也不知道小鬼子的步兵炮會響,或者擲彈筒會亂打一氣...
也許迎上小鬼子刺刀...
也許小鬼子會在水源地下毒...雖然在活水中玩手段並不容易,但是誰又能知道呢?
一切都有可能。
隊伍像螞蟻一樣持續向山下那道小溪走。
山道兩側灌木叢枝葉並不茂盛。
有沒有鬼子誰也不知道,鬼子在什麼地方埋伏更不知道。
灌木叢中撒滿從東照過來被撕成細細碎碎的陽光斑點。
林子裡卻有蟲鳴鳥叫...
偏偏山間似乎寂靜得可怕。
軍人們的腳步聲顯得格外響亮。
偶爾踢落的碎石滾落山崖...
遠處稀疏的灌木叢在山風中蕩起一陣陣波浪...
無人不覺得那些灌木叢中總有什麼東西在注視著自己一行人。
也許是一步步走向人生的終點,也根本不知道走了多久,身體沁出細汗,隊伍終於看到那一道細細的山泉,山泉並沒有流淌成溪水,在地麵流出一段距離後,鑽進石頭縫隙後不見了蹤影。
開闊的視野慢慢變得複雜。
周遭灌木叢蟲鳴鳥叫成一片,崎嶇的山路儘頭,仍然是崎嶇。
大地靜靜地躺在陽光下。
齊腰高灌木叢中,一具陣亡兄弟的屍體映入眼簾。
沒有機會掩埋。
山裡小動物並不少,屍體有沒有缺少什麼,沒有人關心。
也許,等一會兒後,自己也會躺在那兄弟旁邊...
注意到腳下的山道上鋪了些亂石,亂石縫隙間,長出的叢叢野草在山風中搖曳。
人命如草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