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風高。”餘燼摸了摸自己的脖頸，“看來要借的東西一定很寶貝。”
“是也不是。”盧勝認真說道，“閣下的一顆項上頭顱對你而言是天大的寶貝，而對我而言，則是換取同學開心的一件不起眼的禮物罷了，隻是禮輕情意重，我那同學也不會介意。”
餘燼臉上露出啞然的神色，但是背地裡，全身的骨骼已經全部運轉了起來，血管裡麵的血液都發出了嗡鳴，一口龐大的煞氣帶著雷霆的氣息在醞釀。
餘燼背部的肌肉已經一塊塊緊繃，脊骨發出清脆的聲音，整個人蓄勢待發，宛如蛟龍。
盧勝見到了這一幕，卻始終背負著雙手，學士服在皎潔月光之下顯得無比飄逸，整個人有一種斬妖除魔的意味。
“你身為大儒的弟子，為何來殺我？難道我是邪祟？”餘燼眯著眼問道，“你驅邪驅到我這裡來了？你不怕你的先生責怪你，把你驅逐出門麼？”
盧勝卻不以為意，笑道：“在今夜之前，我以拜入先生門下為榮，我無時無刻不想著能成為先生的親傳，但是……”
“今夜過後，我已經斷絕了這個可笑的念頭。”
盧勝露出慘淡的笑容，望著餘燼說道：“人無知也是一種幸福，你這種人又怎麼明白我們和林朝夕師兄的差距呢？浩瀚不可言！原本我也雄心勃勃，想要成為先生的親傳，但是不可能了，僅僅是一個普通的邪祟我都無能為力，我無法口吐出璀璨文章，凝聚實質的浩然正氣，甚至家道中落，不像鄒師兄那樣家族裡擁有供奉的道兵，可以搏一搏，集結力量斬殺一尊沉睡的萬妖，既然抓不到成為先生親傳的機緣，那便退而求其次。”
供奉道兵，斬殺萬妖。
餘燼敏銳捕捉到了這一個關鍵點的信息。
“你當眾侮辱了鄒師兄，喂他吃屎，他忌憚這一次大考，不會找你麻煩，但是你依舊是他一個很大的困擾，我會取你頭顱，獻給鄒家，讓鄒師兄道心清澄。”
“你要殺我取悅你的師兄，成為他的走狗？”餘燼凝神問道，“這是你鄒師兄的意思？”
“雖然同為先生的門下，但我是窮苦學生，他們一個個都是門閥世家子弟，去家裡的祠堂請一請，都能請到一件四境的道兵。”
“我僅有的優勢便是他們的同窗，僅此而已。”
“而要殺你不是他的意思，而是我揣摩上意。”
盧勝自嘲一笑：“距離這些世家子弟的權力中心越近，就越要小心謹慎，察言觀色，他們心中有沒有動殺意的念頭，都要靠我自己去猜。”
“殺了你，我被逐出師門，但可以獲得一個世家子弟的友誼，拿你的腦袋來哄鄒師兄開心。”
盧勝張嘴無聲大笑：“你一個鄉野匹夫，又怎麼知道鄒家在府城的地位？你連寧海郡都沒有去過吧？府城統領十八個郡城，整個鎮海府的人中龍鳳都會在府城爭雄！鄒家光是明麵上的便有開竅強者三名，其中甚至有開竅巔峰的強者，在欽天監中當差，是一位蕩魔將軍！我既然在先生這裡已經無望，投奔鄒家，飛黃騰達，未來未必沒有機會一窺開竅的風采，而最重要的是……”
盧勝攤開手，凝望著自己的掌心，露出了不甘的神色：“學士這一條路，太難了！我無法做到像先生這樣的三不朽，立德立言立功，也無法做到像林朝夕師兄這樣，妖孽到讓人發指的地步，今夜我麵對邪祟，有心殺敵無力回天，我終於知曉我凝聚不出多少浩然正氣，認知到了這一點，我再心有不甘，也隻能為自己未來的路做準備了，投靠鄒家，可保我一生榮華富貴。”
“這又何嘗不是一種……窺見自我呢？”
盧勝話音一落，整個人有一股“得道”的飄飄然。
這是真我，窺見自我！
盧勝是整一批學子當中，除了鄒默笙之外少數幾個窺見了自我的存在，如今他更是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洞察到了自己真正的內心，不再走學士的一條路，而是走上一條黑暗和血腥的大道。
真我的一條路，原本就是洞悉自己本心的一個境界。
而餘燼，便是盧勝在這一條大道上的第一個見證者。
當盧勝話音一落的時候，胸膛中響起了一股長劍出鞘一般的聲音，直取餘燼的項上人頭。
盧勝一步步踏出，如腳踏七星，撲向餘燼的時候周身上下的肌肉和骨骼早已經是蓄勢待發，一股二境真我高手的壓製力朝餘燼籠罩。
獅子搏兔，哪怕盧勝認為餘燼隻是神勇圓滿，並且一口胸中煞氣在剛才消耗殆儘，依舊是全力以赴，以求一擊必殺！
餘燼的眼中，盧勝的身形已經落在了眼前，身形如蛇，如鶴，優雅中帶著詭譎的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