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是我說話大聲了一點,你不要往心裡去。”
餘燼替微抬著下巴,並且把頭昂到一邊如同驕傲孔雀一樣的李捋捋倒了滿滿的一杯桂花米酒,說道:“在這裡哥跟你說一句心裡話,府城臨安,心之向往已久!小小淳安,容不下我的雄心壯誌。”
“這是淳安有名的桂花米酒,這一家更是傳承了幾十代了,你還沒有嘗過吧?”
“來來來,喝完這一杯,還有三杯。”
此時,賣酒水的攤販高聲笑道:“餘爺是本地人,自然不敢糊弄,這桂花米酒但凡喝過的人誰不留戀三分?”
李捋捋斜睨,鼻翼一動,終究被這一股桂花異香勾引,悄悄咽了咽口水,鼻子哼出了一口氣,“嗯”了一聲,端起了酒碗細細品嘗,隻是幾個呼吸之後,眼睛便笑眯成了月牙形狀。
“欲買桂花同載酒。”李捋捋難得露出蕭索的神色,“終不似,少年遊。”
餘燼露出牙疼一樣的表情,眼下的李捋捋沒有平常的古靈精怪,實在讓自己感覺到不適應。
“罷了罷了,本小姐雖然沒有大胸懷,但是有大胸懷,原諒你的逾越之舉。”李捋捋僅僅隻是憂傷了一小會,立馬恢複原樣,滿足無比,“吃飽喝足!”
“那剛才的事說定了?”餘燼眼睛一掃而過李捋捋的胸懷,漫不經心問道。
李捋捋瞪了餘燼一眼,伸出了手指頭輕輕搖晃,說道:“先讓我捋一捋,我李捋捋,最擅長捋一捋。”
“咱們現在的約定,你護我接下來的周全,你打算怎麼對付六神教我不管,但是我要從頭到尾,看這一場好戲。”
“事情完結,我家裡人找到我的時候,約定好的酬勞自然給你,一份初境十二竅的開竅法,兩個入臨安欽天監的名額。”
“不錯。”餘燼追問道,“隻是入欽天監是什麼身份,過河卒?小旗?總旗?”
欽天監最低的身份,便是過河卒,薑瘦虎之前拚死想要成為的,也不過是一名百戶,但這百戶不是臨安欽天監的百戶,而是寧海郡欽天監的百戶。
雖然嚴格意義上來說是同級,但即便是臨安的過河卒,也比下麵的百戶要吃香。
距離權力中心越近,權力越大。
李捋捋攤開手說道:“名額會給你,但入欽天監能成為小旗,還是百戶,隻能看你們自己造化,什麼都我說了算,你當我是皇帝的兒媳婦呀?”
餘燼點點頭,若是李捋捋打包票說有兩個百戶,甚至千戶的名額,餘燼都要懷疑是不是李捋捋在瞎扯。
餘燼再一次刷新了對李捋捋的認知,這是一個瘋丫頭,普通人見到六神教唯恐避之不及,她竟然要想法設法留下來,甚至不惜花費大代價也要湊這一場熱鬨。
餘燼揉了揉腫脹的眉心,既然答應了她,那就要做萬全的準備。
此時,李捋捋望著餘燼,掰著手指頭說道:“我發現你一身的臭毛病。”
“絲毫沒有憐香惜玉,遇見危險,甚至可以把我當擋箭牌。”
“永遠把心思藏在肚子裡。”
“但是即便如此,你至少有一點做的不錯。”
李捋捋認真說道:“你對你的家人是真的好。”
“如果不是我拿欽天監的名額來做交易,你是根本不會理會我。”
“一旦入了欽天監,尤其是臨安的欽天監,你的家人的安全就會得到最大的保障,你不是一個薄情寡義的人,換成其他人,隻會把這種對自己沒有幫助的家人當成累贅。”
“過獎,但是有一點我要澄清一下。”餘燼微笑看著李捋捋,說道,“絲毫不憐香惜玉,這他媽的……不是優點麼?”
李捋捋磨著牙,雙手叉腰。
餘燼扭頭對酒家說道:“小哥,再給我裝幾葫蘆的桂花酒,帶走。”
“得嘞!”小販高聲應道。
李捋捋湊了過去,問道:“小哥,這桂花米酒軟糯可口,有什麼獨家秘方透露透露?我以後要是嫁了人,和那邊處不好關係,再被休了,無家可歸,也賣桂花米酒養活自己。”
問人獨家秘方原本是禁忌,但是酒販小哥卻毫不在意,笑著回答:“這位姑娘,秘方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無論是桂花還是糯米,都是普普通通,並不是多高貴,唯獨這釀酒用的水,隻有咱淳安才有,當年我家老祖宗也想著把這桂花糯米酒的生意做到臨安,但是一離開淳安,這酒水的味道就是不對!最後發現隻有淳安的困龍井裡的水,才能做出這獨一無二的味道出來。”
困龍井?
餘燼心神一動,腦海中突然像是被閃電劈開了一道光。
餘燼突然急促問道:“淳安一共有多少口困龍井?”
酒販小哥毫不猶豫,肯定說道:“一百零八口,不多不少,分布在淳安各處,有的是共用,有的是被人買下來,是自家的私有,我們家便是買下了最好的十多口井。”
一百零八口困龍井?
餘燼付了錢,提著裝好的桂花米酒,叫上了李捋捋,不多時,兩人就來到了一口深井麵前。
這是距離最近的一口困龍井。
井壁由歲月雕琢的青石砌成,每一塊石縫間都沉澱著過往的風霜,井水清澈見底,井口周圍,被無數雙手磨得光滑,它默默記錄著時間的流轉,承載著一代代人的記憶與故事。
餘燼湊過去,望著井底,在餘燼的雙眸當中,已然是電閃雷鳴。
凝望了足足一盞茶的時間之後,餘燼原本不明白為什麼六神教要在淳安迎接聖子歸來,此時一下子有了線索和方向。
餘燼提著桂花米酒,對李捋捋和顏悅色說道:“既然你想要觀摩這一場戰鬥,總得做一些準備。”
李捋捋本能感覺不妙,雙手捂著胸口問道:“做什麼?”
“讀書。”餘燼認真說道,“書中自有黃金屋。”
“你讀書,我修行。”
……
餘燼帶李捋捋回到了墨北山的老宅,庭院當中,墨北山依舊是熱火朝天,盯緊了巨鼎和鼎中的小武。
小武此時蜷縮在了金鼎當中,渾身上下都被粘稠的金色粘液沾滿,氣息越發厚重,有破繭重生的意味。
餘燼叫來了一位家丁,對他耳語了幾句,對方匆匆離開,沒過多久,家丁便捧著一堆書籍過來。
餘燼謝過,招呼了一下李捋捋,帶去了偏房,把這一捆書都扔在了書台上。
“這些是什麼?”
李捋捋仔細一看,皺眉說道:“縣誌?”
“我讓人搬來了淳安往上倒推,一千五百年來的縣誌,甚至有前朝時期的縣誌。”餘燼對李捋捋說道,“你想要看六神教的這一場局,就把這些縣誌翻一遍。”
李捋捋頭皮發麻,抓著腦袋叫道:“不乾!我最討厭讀書了!”
餘燼曉之以理:“不需要你任何細節都不放過,隻需要關注一個內容。”
餘燼直接點明,說道:“六神教,龍虎羅漢一脈,為什麼會選擇在淳安迎聖子?”
“龍虎羅漢,龍與虎,我要你翻閱縣誌,找到有關龍和虎在淳安的一切消息。”
李捋捋眼睛一亮,原本的懶散一掃而空,原地踱步認真說道:“不錯,為什麼六神教要在淳安,淳安一定有隱藏的秘密,他們要迎接的那一位聖子的身份,恐怕也和淳安有很大的瓜葛,這個活我接了,那你呢?”
“我要做的事不比你少。”餘燼走出了房間,望著天空黑壓壓的一片雲,說道,“黑雲壓城城欲摧,風雨欲來。”
“龍蛇起陸,殺機四伏。”
“袁霸天,等我出關,你還能讓我儘興麼?”
……
府城,臨安。
兩道身影越過城門,重重落下,在虛空中拉扯出一條長長的痕跡。
這兩人身上散發著屬於三境高手的真氣,每躍出一步,便是數十丈的距離,比起千裡馬還要快上許多。
並且可以憋著一口氣,跑上足足十裡。
這便是三境高手的恐怖,戰鬥中不換氣,僅憑著一口連綿不絕的真氣,就可以把二境真我的高手當成土雞瓦狗。
在兩人的衣襟上,繡著一個“鄒”字。
其中一位頭發花白的老者,背負著雙手,身形閃爍,每動一下就是一道爆炸的聲音,頭發被吹起,配合此時老者那如夜叉般扭曲的表情,簡直是一尊白無常,勾魂奪魄。
在老者的身旁則是一個黝黑皮膚的壯漢,身材魁梧,如同鐵塔一樣,悶聲跟在了老者的身後。
老者麵無表情,聲音在此間回蕩。
“淳安還是小地方,不知道我鄒家的名頭。”
“既然死了一位嫡係,就讓我們把淳安掀開,天翻地覆。”
“能找出真凶最好。”
“找不出真凶,就殺一批善男信女,當做默笙的陪葬吧。”
殺意沸騰,兩人身體的真氣凝聚成了血色,不斷咆哮。
……
淳安地牢,所有的咀嚼聲已然平息,甕中的李修緣眉清目秀,背後的六隻手臂,捏著不同的拳印。
甕中的山君之骨的氣息徹底和李修緣融為一體,虛空當中仿佛有山君的咆哮,震懾住所有的宵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