頡利看著趙德言伏於地上的模樣,瞪了趙德言一眼,顯然,無論趙德言之言合理與否,大錯已然鑄成,趙德言怕是在頡利的心中已經大打折扣了。
與李恪一同被帶回此處的王玄策見了頡利的反應,他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王玄策上前對頡利道:“我大唐與突厥今日之戰,不過是因河西兩國之間的糾紛,非是生死之仇,可汗又何必把事情做絕,可汗須知,我大唐的敵人遠不止一個突厥,而突厥的敵人,也不止我大唐,若是兩國因趙德言之言結下宿仇,在陰山南線徒耗兵力,得益的可是旁人。”
王玄策善縱橫之道,對眼下局勢的判斷自然精準。
其實仗打到了這個份上,頡利已經沒有繼續打下去的了。
恒安一戰,頡利十萬大軍齊出,這已是汗庭和陰山一代他能夠調動幾乎全部的兵力,這一仗頡利沒能拿下恒安,那以後再想拿下已是極難。
突厥連年大雪,頡利軍中的糧草已經不足,最多還能再撐上兩個月,兩個月之後,頡利隻有兩個選擇,要麼坐等糧空,要麼就倉皇退兵。
而且正如王玄策所言,突厥的敵人不止一個大唐,就在突厥的西麵和北麵,薛延陀和西突厥正在密切關注著此次陰山大戰的結果,若是頡利將麾下精銳儘數折在了此處,就算他最後奪回了馬邑和雲中,那他的後方也就被掏空了。
退守定襄城的頡利已經有了求和的意思。
三年前,頡利趁著李世民皇位未穩,南侵大唐,立下渭水之盟,三年後,大唐趁著突厥內憂外患,北上陰山,在頡利的眼中唐軍所為自然就是為了報當年之仇。
畢竟自突厥稱雄草原以來,都未曾有過滅國之難,前隋國力何等強勢,數十年來也未能壓製突厥,在頡利的眼中,自然也不會想到,此次唐軍大舉北上竟是為了斷他突厥之根。
其實,殺不殺李恪於眼下的局勢已經影響不大,甚至一個活著的李恪,他的價值要比一個死了的李恪的價值要高地多。
王玄策的話雖不多,隻短短一句,但卻切中要害,把頡利說動了。
阿史那思摩見狀,對頡利道:“可汗,此時若再殺李恪恐怕於戰局已無益處,反倒會激奮唐軍士氣。”
恒安城下李恪的影響如何,頡利已經看在眼中,今日他若當真殺了李恪,那他無異於是在給自己挖坑。
而且縱然他殺了李恪又能如何,拿來祭旗立威嗎?拿一個少年人的人頭祭旗,怕是也起不到立威的作用吧,與其這樣,倒還不如留著他,這場仗再這麼打下去已經不利突厥,興許李恪還能成為突厥和大唐和談的一個籌碼。
“你的意思是先留著李恪?”頡利對身旁的阿史那思摩問道。
阿史那思摩回道:“眼下已是仲秋,再過月餘便要入冬了,待入了冬,大軍征戰不便,可汗再行處置李恪也不遲。”
陰山以南的氣候雖比陰山以北要好上許多,但一旦入了冬,仍舊難免大雪封山,到了那時,這場仗便打不下去了,突厥便有喘息的機會。
頡利雖然自大,但近年來突厥內憂外患,他的性子也被磨平了不少,眼下突厥勢不如人,頡利也隻能暫先咽下這口悶氣。
殺又不能殺,放又不能放,頡利思慮了片刻,對身後的親衛吩咐道:“把李恪等人帶回陰山嚴加看守,沒有本汗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放出李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