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業年間,前隋煬帝南下巡幸揚州,築江都宮、臨江宮兩處,又另建歸雁、回流、九裡、鬆林、楓林、大雷、小雷、春草、九華、光汾十殿,以作南巡之用,一時引為淮南園林之勝,天下聞名。
然揚州宮殿因煬帝而生,也隨煬帝而倒,隨著江都宮之亂,隋煬帝被宇文化及逼宮而死,包括江都宮在內的揚州諸宮也大多毀於戰火,而今隻剩幾許斷井頹垣,唯一尚算完好的便隻有李世民賜予李恪的這一處臨江宮,幾經修葺後道還能看得出八分當年盛貌。
臨江宮位處江都城南十裡,也是皇家園林,此前雖因隋亡而稍顯敗落,但隨著臨江宮被賜予了揚州大都督、楚王李恪,原本顯有人跡的臨江宮又慢慢地變得熱鬨了起來。
“周鼎方非是易於之輩,殿下欲收鹽行為己用,怕是有與虎謀皮之險啊。”在回臨江宮的路上,王玄策同李恪並肩而行,回憶著方才的事情,越想心中越有幾分擔憂,終於還是開口對李恪問道。
揚州鹽行不同於尋常商客,也不同於長安東西兩市的那些鋪子,他們盤踞揚州多年,就連地方官府尚且對他們避之不及,更何況是初來乍到的李恪。
李恪若是想除鹽行首惡,或可尋一個過錯,調軍入城,以雷霆手段除之未嘗沒有機會,但若想收為己用,便要服鹽行人心,需得雷霆雨露俱下,光靠殺人是不成的。
而李恪從未與鹽行的人打過交道,想要威服他們,談何容易。
王玄策所言,也正是李恪所慮,但李恪仍舊堅持道:“鹽行之勢雖強,欲用之不易,然鹽行紮根淮南,非但靠製鹽、販鹽所得富可敵國,更可憑食鹽牽動東南甚至是天下人心,本王若能得之,必當如虎添翼。”
李恪貴為親王,食邑千戶,永業田萬畝,自是一生富貴,不愁吃喝用度,但李恪非是安穩之輩,他有奪嫡之心,那他便少不得要花銀子的地方,正所謂“天下攘攘,皆為利來。”這天下如魏征那般用銀子解決不了的驢脾氣畢竟還是極少,李恪若能坐擁鹽行之富,行事自然便利許多。
更何況,百姓所食一日不可無鹽,食鹽一物雖小,卻係天下安穩,重於泰山。
食無鹽,則力不振,身痛如腫,腳行不便,凡百姓每日所食,萬萬離不得食鹽。
在李恪看來,鹽行背後所牽扯著的,不止是販鹽所帶來的巨富,還有對東南半壁甚至是大半個關中食鹽用度的掌控,足以牽動朝堂,乾係甚大。
王玄策聽了李恪的話,頓時明白了李恪的意圖。
王玄策小聲問道:“殿下有意借揚州鹽行掌控鹽道?”
大唐產鹽之地不少,但名聲最盛,所出最多的卻隻有三處,一為安邑鹽池,二為鹽州五原,三便是淮南鹽場。
淮南鹽場每年煮海產鹽百萬石,所出之量占天下半數還多,李恪若是能徹底掌淮南鹽場,那便是控製了大半個大唐的食鹽用度,到了那時,他能給大唐朝堂施加的影響便不止是表麵上看起來那般簡單了。
李恪點了點頭道:“天下鹽用,半出淮南。本王若掌淮南鹽行,便掌天下半數鹽道,屆時就算是那些世家子,也需讓本王三分。”
世家之所以強盛,之所以能左右朝堂,除了他們門閥的百年聲望和累世相傳淵源的家學外,同樣離不開他們數代兼並而來的土地。
土地便是百姓存續之基,而土地所耕收的便是百姓每日所食的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