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淵一口應道:“到了我這一步,最是難得的便是聽到真話,更何況你又不是外人,好端端地我怪你作甚。”
李恪道:“既如此,那孫兒便直言不諱了。”
李淵道:“你隻管說便是。”
李恪稍稍思慮了片刻,看了看殿中,確認並無旁人後,才終於開口小聲道:“唐皇創圖,勢若摧枯。國運神武,家難聖謨。言生床笫,禍切肌膚。《鴟鴞》之詠,無損於吾。”
李恪的話傳入李淵的耳中,李淵的心中先喜,後急,而後聽到最後一句話時神色竟為之一鬆,似有些釋懷的意思。
李恪所言,一共四句話,前一句半是在誇讚李淵開國之功,英明神武,後一句話卻是在說李淵家宅不安,親子相殘,最後一句頗為折中,不貶不褒。
所謂“《鴟鴞》之詠”,即指為世人非議。《鴟鴞》一時出自詩經,乃是周文王之子周公旦寫於周成王的詩,詩中所言乃是母鳥飛歸、子去巢破的景象,詩中既有悲涼,也有麵對悲涼的堅韌。
至於“無損於吾”半句,便是道儘了李淵麵對世人所言的態度,既寬豁,又隨性,頗有幾分開國帝王的曠達心胸。
“《鴟鴞》之詠,無損於吾。《鴟鴞》之詠,無損於吾。哈哈哈,虎頭所言甚好,這才是帝王心胸,甚得我心,甚得我心。”李淵品了片刻李恪的話,竟一下子笑了出來,似乎放下了什麼,朗聲笑道。
李淵原本究竟在糾結著什麼,李恪此前不知,但現在李恪明白了,李淵原本糾結的,放不下的就是當年的玄武門之變。
玄武門一事,李淵失去了自己的長子,也丟掉了權位,他不止為眼下,他也常常想著百年之後旁人又該如何去看待他這個開國皇帝。
李世民文才武略,舉世無雙,作為李世民之父,雖有開國功業,但也難免被李世民掩蓋光芒,再加之玄武門之事,便更是如此了。
不過李恪所言,卻又叫他想開了許多,他堂堂開國帝王,起於亂世,又何必去在意那些市井之言?
“咳咳咳...”
李淵剛笑了兩聲,又咳嗽了起來,平息了許久方才止住了咳嗽。
“祖父仔細身子,切莫輕動喜怒。”李恪一麵輕輕為李淵撫著後背,一麵道。
李淵輕聲笑了笑,拍了拍李恪的手臂,對李恪道:“你說的很好,想不到使我沉鬱數載的心結竟叫你短短幾句便解開了,早知如此,我便該早些問你。”
李恪聞言,笑著回道:“若非眼下如此,孫兒怎敢同祖父說這些話,若是眼下如此,孫兒縱是說了這番話,祖父又如何聽得進去。”
李淵聞言,先是一愣,而後也明白了李恪的意思,點了點頭道:“不錯,你說的也是。”
接著李淵頓了頓,又對李恪道:“我答應助你一事,便一定會做到,隻不過不是現在,再過幾日,你便該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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