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冬天在插襠深的大雪裡放樹,八斤重的大板斧一掄就是一天,出一褲兜子汗。
那狗皮帽子和棉褲上頭,能罩起一層冰甲,晚上回屋的時候先去爐子邊上烤火,才能脫下褲子來。
而且,進山伐木隻是相比於放排危險低一些,但也不是沒有。
遇上排山倒,那一米直徑的大樹翻滾而下,碰上差不多就砸成肉餅兒。
放箭子車起了茬子,人直接就被飛滾的原木碾成肉泥。
倒黴的原主,恰巧就碰到了排山倒,被倒下的大樹砸中,頭破血流,人當場就過去了。
再一睜眼,芯子已經換成了曲紹揚,來自一百多年後的人。
經過好幾個月,曲紹揚終於認清了眼前的現實,不得不接受木把的身份。
眼下他孤身一人,要啥沒啥,就算是想乾彆的也難。
木把雖然危險些,可掙錢多啊,冬天一季伐木,開春一季放排,少說能掙百八十兩銀子。
這年月來說,銀子的購買力還是相當強的,普通人家一年也掙不來幾兩銀子。
他現在還有三年的合同在身,目前也隻能安安穩穩當木把。
等三年之後,多攢下點兒錢,再找個山清水秀的好地方,蓋幾間房子,買塊地,安穩過日子吧。
“愣虎兒,尋思啥呢?看寡婦山看的出神了?”曲紹揚正想事情出神呢,忽然旁邊有人喊他。
愣虎,是山場子裡的人,給原主起的外號。
主要是這小子特彆愣,小名又叫虎子,大家夥兒就這麼稱呼他。
曲紹揚聞聲扭頭,往身旁看去,就見到在木排另一側,一個年紀在二十歲多歲的小夥子,正朝他擠眼睛呢。
“寡婦山?在哪呢?”曲紹揚隨口問了一句。
旁邊的趙大奎抬手,往前麵一指,“你看,那不就是寡婦山麼?
山頂的形狀,像不像一個雙手抱在胸前,目光看向遠方的女人?人家都說,那是放排人的媳婦,守在江邊等她的男人回家呢。”
曲紹揚順著趙大奎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不遠處江右岸,朗空雲樹間聳立著一座大尖山。
山尖上,孤零零的佇立著一塊巨石,看那巨石的形狀,還真像趙大奎所說的美麗婦人呢。
“寡婦山?為什麼會起這樣一個名字啊?”曲紹揚不解的問道。
趙大奎不是初把兒,已經放排好幾回了,知道的多,此時便炫耀起來。
“寡婦山你不知道啊?話說從前,有個放排人撿了個女人,那女人是來關東山尋找她逃荒的爹和哥哥的。
後來,這女人就跟放排人結為夫妻,倆人特彆恩愛。”
“結果有一年男人放排的時候,走到穀草垛哨口起了垛,一下子撞到石砬子上,排毀人亡。
那女人天天等日日盼,怎麼也等不到男人回來,天長日久的,就變成這麼個石柱子了。”
趙大奎說到此處,不由得一聲歎息。
“其實啊,在鴨綠江和鬆花江兩岸,像什麼望夫石、望兒石之類的好幾處呢,都有一段咱放排人淒苦悲涼的故事。”
曲紹揚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而就在這個時候,前麵頭一張排上,二棹王長亮高聲訓斥,“都瞎嘀咕什麼呢?老老實實乾活。前麵就要到小門檻子了,打起精神來。”
鴨綠江上九九八十一道哨口險灘,小門檻子是第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