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些都是要記賬的,等到天冷落雪,客店掌櫃就會跟木場子的大櫃“通光”。
談妥了之後,木場子大櫃會給客店掌櫃一筆搭鉤子錢(類似中介費),並且將木把賒欠的賬目還清,這就叫做“打扮人”。
之後,木把卷起鋪蓋,在靰鞡鞋裡麵絮好了靰鞡草,拎起大鐵斧,扛上大掏鋸,進山賣命去。
如果一切順利,沒丟了命,來年開春,木把們帶著白花花的銀子出山,又開始當爺台,享受生活了。
就這樣周而複始,往複循環,直到某一天,或是伐木出事故,或是放排起了垛,木把的一生,也就結束了。
這一群排夥子裡頭,隻有少數幾個人成了家,其餘都是光棍兒漢。
一聽二櫃說起女人,全都眼睛瞪的溜圓,腦子裡不知道想什麼去了。
“二櫃,大晚上的說這些乾啥?聽你說完,這些人晚上還能睡得著覺啊?”
頭棹水老鴰微微有些不悅,冰冷的目光掃向眾人。
“都吃完飯了吧?吃完就收拾收拾,睡覺去。
晚上睡覺警醒點兒,這荒郊野外的保不齊會有黑瞎子、大爪子、青皮子啥的。
晚上出去解手兒,一定得幾個人結伴兒,千萬當心。”
黑瞎子就是黑熊,大爪子是東北虎,青皮子就是狼。
水老鴰這話,倒不是開玩笑嚇唬人,真有這樣的事兒。
鴨綠江上遊有個哨口叫黑瞎子哨,以前一個排臥子。
曾經有排幫夜宿在那裡,早晨起來時發現,一個小半拉子不見了,隻留下滿地血跡。
順著蹤跡去找,就發現那小半拉子已經被黑瞎子啃的七零八落,慘不忍睹。
後來,那地方就被人叫做黑瞎子哨了。
眾人白天在木排上也挺累的,這會兒吃飽喝足,身上都犯懶。
排臥子遠離集鎮,也沒啥娛樂項目,除了睡覺還能乾啥?於是一眾排夥子各自收拾了東西,回花棚睡覺去了。
曲紹揚跟大柱子、二毛,還有倆排夥子住在一起。
四月初天氣乍暖還寒,那花棚各處透風,人住在裡麵,凍的瑟瑟發抖。
江水濤濤,江風陣陣,遠處似乎還有狼的叫聲。
這樣的環境裡,眾人輾轉反側,不知過了多久,才響起鼾聲。
大柱子晚上多喝了兩碗湯,睡到半夜的時候有些忍不住了,就想起來解手。
他這剛坐起來呢,就聽見外頭似乎有“喀哧喀哧”的動靜,這小子膽兒挺大,就從花棚裡探出身子,朝外頭打量。
四月初,天上的月亮隻有一勾,四周黑漆漆的。
可大柱子卻清清楚楚的看到,鍋灶前正蹲著個女人,一手拿著窩頭,一手拿著塊兒鹹菜,正在那兒啃呢。
再仔細一看,那小媳婦還挺俊,梳著齊眉小劉海兒,穿著一件格子花襖,兩隻眼睛錚亮,夜色下一閃一閃的。
大柱子忽然回過神來,這荒郊野嶺的沒有人家,哪來的小媳婦啊?怕不是山裡的精靈吧?
嚇得大柱子嗷一聲兒,就喊了出來。
那女人愣了下,噌的站起來,飛快的就跑了。
“咋回事兒?半夜三更的誰在那兒瞎叫喚?”
大柱子這一聲兒,驚醒了眾人,有人大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