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和鮮血的紅色還在海麵上翻滾。
而普朗克所在的海底,則是一片無儘的黑暗。
他不知道自己會逃出生天,還是在逃出生天之前被淹死。
真是可笑,十二海域之王、比爾吉沃特之主、海洋之災,居然會擔心自己被淹死。
可惜在海底,普朗克想笑卻笑不出來。
他能做的隻有儘可能下潛,然後找到一片海岸,沿著它往遠處移動,直到再也撐不下去的時候,再浮上來換一口氣。
在死亡的威脅下,他一口氣潛泳了上百米,匆匆換了口氣、在沒有人注意的情況下,普朗克再次下潛,並向著暗巷區的方向,繼續潛泳了過去。
過去的普朗克瞧不上暗巷區的一切。
那裡是比爾吉沃特最貧窮的地方,隻有技術蹩腳的扒手、膽小如鼠的強盜、虛張聲勢的打手和年老色衰的流鶯。
但現在的普朗克卻不得不把希望寄托在他們的身上。
彆的城區他不敢去。
普朗克非常清楚那幾輪炮擊意味著什麼,他知道自己的秩序已然被毀滅,過去橫壓整個比爾吉沃特的賞金,現在足以成為自己的催命符。
去彆的城區,就有可能淪為獵物。
也隻有暗巷區那些上不得台麵的家夥,才可能認不出普朗克的這張臉。
而不被人認出來,普朗克才可能保住自己的命。
一刻鐘之後,普朗克終於濕漉漉地爬上了暗巷區的街道。
胸口、腹腔和左臂所傳來的劇痛讓他的額頭冷汗直流,不少比爾吉沃特碩鼠甚至主動圍在了他的身邊,似乎這些欺軟怕硬的畜生都認定了普朗克將是一具屍體。
但普朗克不是。
至少現在還不是。
碾碎了兩隻比爾吉沃特碩鼠的腦袋之後之後,他努力地分辨了一下方向,隨即轉進了一條小巷,七拐八拐之後勉強找到了一處私人診所。
推門而入的時候,普朗克有那麼一瞬間的後悔——相較於私人診所,這裡看起來更像是一間血跡斑斑的屠宰場。
算了,那已經不重要了。
聽到了響動的醫生急匆匆出現,他小心翼翼地看著普朗克的傷口,表情多多少少有點遲疑。
顯然,對於這種在暗巷區討生活的家夥來說,普朗克的傷勢有點太重了。
“這是你的了。”普朗克從腰間拿出了一枚金海妖,將其交給了醫生,“放手去做。”
“哦,哦哦!”
在金海妖的刺激下,醫生如夢方醒。
他先是遞給了普朗克幾片止疼藥,然後就小心翼翼地拿起了鑷子,開始為他剝離黏在身上的衣服。
一刻鐘後,焦黑的、黏在普朗克皮膚上的衣物被剝離了下來,看著普朗克因為失血而變成了死人顏色的粗壯左臂,醫生吞了吞口水。
“抱……抱歉。”他似乎有些舍不得,但還是把金海妖遞了回來,“這傷口,我治不好。”
普朗克像是看白癡一樣看了他一眼,完好的右手一把揪住了醫生的脖子,將其硬生生舉了起來,等到對方的哀嚎聲響起,這才將其丟在了地上。
如此的軟弱膽怯,怪不得隻能在暗巷區混混。
丟下了這個白癡之後,借助著微弱的燈光,普朗克開始打量起了整個房間,在最裡麵的架子上,他找到了自己的目標。
擠開了努力爬起身來的醫生,普朗克來到最裡麵,從架子上取下了一柄鋼鋸。
“收起錢。”他甩掉了鋸刃上的木屑,將鋼鋸甩到了醫生麵前,“然後用這玩意。”
……………………
半個小時之後,鋸掉了一隻胳膊、簡單完成了止血的普朗克離開了診所。
他的傷勢並未處理完畢——普朗克敢說自己的肋骨至少斷了兩根,止疼藥的效果也撐不了太久。
但肋骨和內臟不是可以舍棄的胳膊,他無法信任這個拉胯的醫生。
所以普朗克現在隻能彎著腰以避免扯到傷口,像是個羅鍋老人一樣,狼狽而走,趁著藥效還在,前去另尋高明。
然而,還沒等他離開診所所在的小巷,一個披著鬥篷、帶著兜帽的身影,就攔住了普朗克的去路。
“真是沒想到啊。”來人的語氣輕佻而譏誚,充滿了嘲諷的意味,“有朝一日,堂堂普朗克也會出入暗巷區,靠著獸醫完成截肢——你的那隻胳膊呢?也被充當診金了?”
普朗克完好的那隻手摸向了腰間的火槍。
但還沒等他拿起槍,對方就先一步摘下了兜帽,露出了滿頭銀色的頭發。
以及一雙哪怕是在暗巷區昏暗的燈光下,也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紅色眼眸。
“是你?”普朗克的動作僵在了半途,“那個艾歐尼亞人?”
“是我。”
博涅輕輕地點了點頭,一隻貓咪不知道從哪一麵牆上竄了下來,竄進了博涅的懷裡。
接住了貓咪的博涅一麵微笑著伸出手指,輕輕地撓著貓咪的下頜、讓其發出一陣暢快的呼嚕聲,一麵優雅地進行著自我介紹。
“我叫博涅,是個亞紮卡納。”這一刻,微笑仿佛無害的春風,但話語卻比深海之水還要寒冷徹骨,“見多識廣的普朗克先生,應該知道什麼是亞紮卡納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