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看看。”禪院惠二話不說看向了阿音。
提示到這個份上,阿音再遲鈍也該想明白了。
她隻差沒倒吸一口涼氣,衝上去搖著五條悟的領子猛晃——你可長點心吧五條閣下!
她手上那個玉佩,是你們五條家家主夫人的信物?!
難怪你說“平時閒置在家裡落灰”……可不就落灰嗎你個單身狗!
但是這麼重要的東西,再落灰也不能拿出來送給彆人用吧,要是她早知道——
啊。
阿音爆炸的心態忽地一停滯,靈光曇花一現,倏然間就窺透了其中的真意。
如果她早就知道,那她從一開始就不會收下。
五條閣下是看出了這一點,所以才沒提醒她嗎……?
不管心思多麼雜亂無章,頂著禪院惠壓力山大的目光,阿音顫顫巍巍地取出玉佩,如今的她隻感到手中玉石滾燙得嚇人,仿佛要把她的手掌灼燒出一個洞。
手上一輕,玉佩被禪院惠取走,細細觀察。
“……五條閣下。”良久的沉默後,禪院惠的聲音才再度響起。一如既往的冷然,隻是比起平時,現在多了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你這麼亂來,你家長老知道嗎?”
五條悟無辜地攤手:“有什麼關係嘛,反正也是用不到的東西,還不如給阿音。”
你可長點心吧。
禪院惠深吸了一口氣,他用儘了此生涵養才沒有當場暴打某人以至於造成家族外交事故,但這不妨礙他用涼颼颼的眼神瞪他,如果視線能化為實體,無數的刀子早已將五條悟紮得千瘡百孔了。
他捏著玉佩,是怎麼看怎麼不順眼:“你有考慮過會給阿音帶來怎樣的困擾嗎?就好比今日,保不準她就被人誤會成你的未婚妻,如此以訛傳訛,你是無所謂,可卻損了阿音的名譽。”
阿音抬眸去看他,手指緊了緊。
今日事情的起因在於誰,阿音最清楚。
眼看禪院惠要把黑鍋全部甩給五條悟,阿音的良心冒出頭,讓她製止了對方:“不,也許五條閣下並不是有意的?而且今天會鬨出誤會,也是我要過來找你們的緣故,”她訕訕笑著,“說到底,和五條閣下關係不大啦。”
阿音感覺到十分無奈,有一種脫出掌控的不確定感。
她上山的目的真的很單純,至於事情為什麼會演變成這樣,她也說不清楚。
也許,就像禪院甚一說得那樣。
——“我不知道你以前的生活環境是怎樣的。但是在這個垃圾透頂的地方,地位的差距如同天塹不可逾越,人與人的距離不是一星半點,而你卻總是會忽略。”
因為禪院惠有意無意的庇護和包容,阿音獲得了在咒術界無人敢想象的自由。
沒有人會用那繁瑣的規矩拘束她,規正她,磨平她所有的意氣棱角,結界形同虛設,禁地來去自由。
於是,她就保留了那份來自二十一世紀的觀念,理所當然地平等待人,不論是地位卑微的奴仆,還是生而尊貴的家主。
五條悟贈與她禮物,阿音也未曾想太多,隻當是朋友之間的饋贈而已。
想都沒有想過……這其中竟然牽扯得這麼深。
阿音有些躊躇地看了五條悟一眼,摩挲著被放回她手中的玉佩,心說要不還是還給他算了。
而五條悟卻像看透了阿音的念頭,他淡淡說道:“送出去的東西就沒有要回來的道理。阿音要是想還給我,我以後可是再也不會搭理阿音了哦。”
不鹹不淡的一句威脅,仿佛是小孩子氣急之後的口不擇言。但是阿音看到了他的神情,明白了對方是認真的。
禪院惠皺眉:“五條悟!”
“稍後我會去澄清事實,玉佩的下落也不用擔心,我都會處理好的。保證不會損害到阿音的半點聲譽。”五條悟意有所指,“關心則亂的禪院閣下,你可以放下心來了嗎?”
“你……”
“算了算了,禪院閣下。”阿音拽住他的袖子,眼見這空氣中的硝煙味愈來愈濃,她趕忙打著圓場,“這不是什麼多大的事,五條閣下也說了他會處理,我不在意,真的。”
恕她直言,二十一世紀的女生,多半不會因為這種以訛傳訛的緋聞而感覺損害聲譽,來自一個開放包容的時代,阿音是打心底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
禪院惠一口氣憋在嗓子眼裡出不來。
阿音趁熱打鐵:“而且新年祭典,這麼喜慶的日子就不要動怒啦?我上山也不是為了看你們吵架的啊,我還想和你們一起去好好逛逛祭典呢,就……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哦對了,我也有東西要送給你們。放在了桌子上,不嫌棄的話……”
所有的聲音戛然而止。
阿音懵然地看著把頭埋在自己肩窩的黑發青年,摟抱著自己的雙臂愈發收緊。
她不明白他的情緒從何而來。
阿音不明白,禪院惠卻是清楚的。
他拿出來的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連自己都騙不過。
說到底,那些失控的情緒源頭,在於心底那忍不住泛起的酸楚感。
玉佩是真的。五條家從平安時期保存下來的傳家寶,和家主玉佩是為一對。
五條悟把自己家的那枚給了阿音,而他卻拿不出來。
早在父親失蹤時,母親的遺物便和他一同消失不見了。
這種莫名“輸了”的感覺,讓禪院惠心裡很不是滋味。
他緊緊摟抱著阿音,垂下了眼睫。
這是他的。
心底有個聲音在微弱地說著。
……明明都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