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大少爺當然不會做這種累活的,給少年處理傷勢的還是阿音。
阿音先把感染發炎的傷口用清水洗了洗,隨後拿棉簽蘸上酒精,細致地給他消毒。
她像是詢問五條悟,又像是喃喃自語:“為什麼這裡會有孩子呢?”
這一帶荒山野嶺的,完全是未開發的山區,就算是和家人外出時失散,誰會特意跑到這裡來呢?
而且這裡的森林麵積廣布,昆蟲野獸數量不少,一個孩子,該如何徑自穿過危險的森林,跑進這懸崖峭壁裡的一個洞窟?
“等這孩子醒了再問問……”
阿音的嗓音戛然而止,憋在喉嚨裡的氣音千回百轉,統統彙成一句“臥槽”!
那方才還綿順躺在她腿上的少年陡然驚醒,他的意識應當還停留在昏迷之前,黑黝黝的眼瞳裡是未散去的狠厲,大腦尚未清醒,身體本能的防備便讓他一躍而起,然後——猛地咬上了阿音的胳膊!
阿音傻了。
因為這一切發生得猝不及防,黑發少年的尖牙深深嵌入阿音的血肉裡,他是用了狠勁的,爆發的力道如同一隻狼崽,牙關一合,便嘗到了滿嘴的血腥味。
阿音遲鈍地低下頭。
痛覺慢了一拍,她先是看到了少年滾動的喉嚨,還有那隱約吞咽的“咕嚕”聲……在五條悟出手撕開這個小少年之前,阿音腦中竄過一道靈光,她渾身一個激靈,驚叫聲脫口而出——
“啊!!你給我鬆口!快鬆口啊你個傻子,鬼的血不能喝的啊啊啊!!”
霧草,出事了,這下是真的出事了!
黑發的少年被強行扒開,他被五條悟揪起命運的後頸往一旁拖拉的時候,眼中是還未厘清狀況的茫然,末了,他還舔了舔嘴唇一圈,像是在回味什麼。
阿音看得心態爆炸,簡直想提起這熊孩子的腿使儘顛,趁著消化完之前,讓他把胃裡的東西都吐出來。
不過顯然,已經晚了。
被五條悟拎在手裡的小少年表情頓時變幻,痛苦的神色浮現,臉部線條都扭曲得不成樣子,他掙紮開來,腦袋重重地磕上地麵,他卻感覺不到般,捂著喉嚨打滾,仿佛在遭受某種極大的痛楚。
阿音麵色灰白,一把捂住了臉。
“完了。”
“阿音?”
見少年已然冷汗津津,卻仍然倔強地不肯出聲,五條悟終於肯出手了。他把人的四肢捆住,壓住他的脊背,讓他停止掙紮,省得繼續傷害自己。
同時,他拋給了阿音一個疑問的眼神。
“鬼的血不能亂喝啊……”阿音哭喪著臉,“我不知道現在是個什麼情況。但在鬼王逝世之前,鬼血一旦進入人體,就會將對方也改造成惡鬼,變成鬼王的下屬。”
就拿下弦之五的累舉例子吧,累渴望“家人”,於是不知疲倦地用自己的血改造其他的鬼,而接受了他的血的那些鬼或者人——但凡是承受下來了的,外貌和能力都開始往累靠攏。
如今已經沒有了鬼王,阿音卻也不是全然的人類之身,她也無法保證,自己的血輸給了他人會造成什麼後果……
不出意外的話,就是像累的“家人們”一樣,變成她的“眷屬”。
天地良心,她可完全沒想要這麼乾啊!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這孩子能承受得下來。
阿音心驚膽顫地看著少年的一切麵部表情,旁邊的五條悟若有所思地偏過頭,同樣也盯著這名少年,隻不過比起阿音,他的眼裡少了幾分緊張,多了幾分探究。
很快,這個少年的顫抖緩緩停歇,脊背緊繃的線條鬆懈下來,後背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
值得慶幸的是,他身上並未產生任何異變,比如說長出一對角、多出了一隻眼睛什麼的。然而內裡就不清楚了。
阿音咽了口唾沫,嘗試著和他溝通:“那個,你……還好嗎?”
突然撲上來咬她的手,嚇死她了!
“我……還好”小少年隻吐出了一個字,便摸了摸喉嚨,眼中閃過一絲驚奇,“你是誰?”
“把我們當成路過的旅人就好。我是阿音,他是五條悟。”阿音隨口答道,她撿過滾到角落裡的繃帶團,示意給少年看,“剛剛看你在這裡昏迷不醒,就想著給你包紮一下傷口。你又是什麼人?”
那黑發的少年沉默了一會兒。
他再抬起頭來時,阿音發現,這孩子的五官尚未長開,卻十分清秀,當那股出於自衛的狠厲褪去時,浮現在眉宇間的是自然煦風般的溫柔,而他狹長的鳳眸波光流轉,又給這溫柔中摻雜了一絲魅感。
他端正了坐姿,認認真真地對阿音行了一禮。
從這點細小的舉動中,便能看出這是個很懂禮貌的孩子。
阿音忽然覷了五條悟一眼。
看看,一個未成年的男孩子都比這家夥要懂事。
五條悟:?
隻聽那少年的嗓音拂過耳際。
“非常感謝二位出手救助,我的名字是夏油裕真,請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