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去火,燈光暈染了皎潔的銀紗,羅列有序,莊嚴肅穆。
祭台上,聖物首次亮相於眾人眼前。
黯淡無光的杯壁,輕微磨損的杯緣,小小的杯口卻承載了上千年的時光,無數人的貪念和欲.望。
人類的本性是亙古不變的。
在籠罩聖物的薄紗揭開的那一刹,人們的視線都火熱了三分,或是崇敬、或是渴望地凝視著那個琉璃杯,有人闔目,輕聲喃語清心咒,有人喉頭乾澀,呼吸都粗重了不少。
此情此景,一如千年前的平安京。
儀式站位,主次有序。
小巫女們早早忙碌了起來,真正的主角仍舊隱於幕後。
人潮分流為三撥,裝束整齊一致,以家徽分辨,居於西側的是加茂家,南側為禪院家,東側為五條家。
而北側,是天皇陛下派遣而來,見證聖物開光的大臣。
三家頭首,自然是各自的家主,其後則為長老,宗家子女,隨後才是分家。
而家族中的那些地位低下、資質平庸的婦孺老人,更是連參與見證的資格都沒有。
這是全咒術界的聖事。
深知這一點的人們,即使是五條悟都沒有擾亂規矩,然而落在禪院家時,卻出了一點小小的意外。
“父親?”
禪院惠皺眉,看向拒絕他的邀請,退後兩步到劃線之外的中年男子。
“您這是做什麼?”
訝異的不隻有他,還有一眾長老。
禪院言說道:“你這就不合適了,千鳴。再怎麼說,讓前代家主居於下人之位,也太不合禮數了一些,快過來。”
他在拚命對男子打眼色。
彆在這時候犯糊塗啊,千鳴!
你說你和兒子鬨彆扭乾嘛呢,這回全咒術界的人都在看你們笑話!
禪院千鳴擺手,仍是拒絕。
“我自有我的打算,不必在意我。”
無論他們怎麼勸說,禪院家的前代家主都像下定了決心般,不肯上前一步。
當然不能去前麵。
羂索在內心嗬嗬笑。
在後方,才有機會渾水摸魚,將“帳”完善啊。
不準備充分的話,他可沒法同時應付“六眼”和“十影”。
見禪院千鳴意下堅決,而儀式開始的時間迫近,人們也隻好無奈放棄,再鬨下去,可就真讓人看笑話了。
阿音靜靜地佇立於簾後,遠遠眺望。
這副光景,像極了新年祭典的那一場神樂舞。
然而這回,少了熱鬨和歡快,多了莊重與嚴謹。
非術師者不可入。
非位高權重者不可直睹。
非祭祀者不可觸。
名謂聖物的開光祭典,喚醒神女沉睡許久的殘魂,以福澤人間。
但……
如雷聲大作,轟隆隆的鐘鼓擊鳴,齊聲奏響!
上白下紅的巫女服緩緩進入人們的視野,木屐叩在地麵的聲響,像敲打在了人的心上。
噠、噠、噠……
手腕微抬,涔涔神樂鈴,隨著一次次的晃動而流淌。
阿音麵容沉靜,目光釘在了聖物之上。
但,它卻像是死的。
熟爛於心的步伐踏出,神樂鈴卡著鼓點,一次次敲在了耳膜上。
阿音的目光未曾離開琉璃杯。
她的內心一片空茫,一如黑夜中的大海,濃濃迷霧籠罩頭頂,不見燈塔指引的亮光。
它像是死的。
淨化邪祟,又該如何給已死之物重燃生機呢?
阿音能感覺到,自己的咒力在流向聖物。
琉璃杯漂浮在空中,咒力的注入,讓它愈來愈亮。
破舊的器皿中不斷灌入水,直到突破了它的承受閾值,直到——
“哢嚓”。
鈴聲戛然而止。
直到她聽見了,什麼東西,陡然碎裂的那一刻。
人群中,誰人勾起了唇角的弧度,退入陰影。
長老還未對阿音僵直的動作發出質疑。
隻見頭頂上方,像是漆黑的天空扭曲坍塌,以肉眼不可見之勢,“帳”在一刹那罩住了神社,成為巨大的牢籠!
………
阿音看到了。
詛咒正在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