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離堅白(1 / 2)

得脫樊籠 眷戀青鳥 7591 字 7天前

“已經被處理了。”

一路漫尋,好似行於迭起的山巒。兩個罡境後期的夜衛倒不至於連大聖的屍身都不曾見過,他們更驚詫的是,這副妖軀之上所有有大價值的地方都被果斷地分割走了,沒有留下分毫。

“應當是摩雲大聖無疑了。”

取了妖血在一枚青銅銘牌之上,兩人中略顯高大一些的於歌看著那銘牌上扭曲的“摩雲”兩字,已經算是對這具妖軀驗明正身了。而後他們需要探明的是另一件事。

摩雲大聖,究竟是被誰殺死的?

“爭鬥的時間並不是很長,這些妖血的溫度還略顯溫熱,最多是死於兩個時辰之前。”

“現場並沒有留下任何痕跡,處理妖軀的人很謹慎,他似乎並不想彆人知道他的身份。”

用罡氣驅動了蛇首座給他們配備的傳音法陣,於歌將現場的情況一一轉述了過去,不過他的目光卻死死盯著自己的同伴。相比於一直在檢驗現場,探尋線索的於歌,他身旁遮得嚴嚴實實的蒼鷺,卻始終隻盯著那個洞穿了山巒一般妖軀的致命傷。

那是相當猙獰的傷口,他們也猜測不到究竟是什麼武器或者招式能夠造成這樣的破壞。黝黑且整齊的洞窟貫穿了妖軀,往下望去,甚至看不到底,隻是些許焦黑證明這是火灼的傷口。

“蒼鷺,你怎麼了?”

手掌已經按在了腰間的佩劍,雖然他人並不知曉他們這群夜衛的底細,但是作為蛇首座最親信的親衛,於歌相當清楚自己的這位同伴究竟是什麼出身。

“我想吃了它,但是我知道我不能。”

被牛角盔包裹得嚴嚴實實的臉龐之中那一雙猩紅的眼眸閃耀,被於歌質詢的蒼鷺這才有所反應,給出了自己如今的感受和解釋。雖然看上去已經有些神智不清,但是這反倒讓於歌稍稍放下了戒備。

“你知道的,蛇首座為了保下你,費了多少功夫。”

“我知道。”

熟練地給自己上了枷鎖,任憑於歌上前解下了他腰間的佩劍,似乎是付出了相當大的努力,他才壓製住了自己那股想要吞噬這具妖軀的衝動。正如於歌所說的那樣,他是蛇首座花了大力氣保下來的,他生來就是罪的出身,不能再給蛇首座添麻煩了。

“你們往東去三百裡,尋到溧江,看是否有船隊在那裡。”

“假如摩雲大聖確實是周然所殺,邀請他到雲海閣來。”

聽到蛇首座的聲音,上了枷鎖的蒼鷺似乎徹底平靜了下來,他看了看身旁的於歌,對方大概也明白他的意思。

“明白,首座放心。”

沒有彙報蒼鷺的異常,於歌雖然做足了戒備的手段,但是他還算是比較相信自己這位同伴能夠壓製住那股衝動。蛇首座給他們下蠱之時,對於意誌的考驗足以讓他們應對這些,雖然於歌沒有親身體驗過這種衝動,但是他不相信這會比忍住萬蠱噬身的痛楚更難忍受。

“如果蛇首座的猜測沒有錯的話,那麼那個周然顯然要強於他們的預估的。”

“首座怎麼會錯?”

相比於蒼鷺,於歌顯然更是蛇首座黎玖的死忠,他壓根都沒有想過首座會有決策失誤的可能。

“這話真讓人牙酸。”

“你敢說你沒想過?”

“我哪有那個資格想,那不過是徒增煩惱而已。”

算是緩解了一下稍顯緊張的氣氛,麵對於歌提出的想法,蒼鷺當然很清楚。但是他更清楚的是,以他的出身,那不過是白日夢而已,更有可能給首座帶來無法挽回的災禍。

對他而言,不想,才是最好的念想。

“說起來,你父係的血脈應該是流傳自摩雲大聖吧。”

於歌收起了青銅銘牌,眺望了一下東邊。最終他還是沒忍住問了出來,對於世人而言,這或許是不可言說的禁忌,但是他們之間應該沒有保守這個秘密的必要。

“是的,如果不是首座,恐怕我早就死在伏妖司的手上了。”

蒼鷺確實沒有回避這個問題,作為人妖混血,如今牽引他血脈之中妖氣的存在已經徹底死了。他自然也能大大方方地在於歌麵前回應這個問題,之前若是這樣毫不遮掩地提起,恐怕會招致血脈暴走的惡果。

人與妖之間的混血相當稀少,因為那需要有妖能夠忍住食人的衝動,隻有大聖以上的妖族才會有此種可能。

但是作為妖族大聖,他們又如何會牽絆於人類之間的情愛,更何況是對於被他們視為食物的人產生愛戀的感覺呢?

作為人妖混血,蒼鷺極力否認過這個可能性,最後卻被蛇首座開解了。雖然彼此對立,但是蛇首座一直主張要清醒地看待妖患,她並不反對見妖必殺的宗旨,但是她覺得應該承認妖有愛上人的可能。

因為妖邪是一個廣泛性的整體,其中會有各式各樣不同的個體,就好比世間各式各樣的人。他們祛除妖邪是為了保護世間的人不受妖邪侵害,但是那些罪惡深重的人呢?他們是否需要另當彆論?

不能將所有人一概而論,自然也就不能將所有的妖一概而論,更何況,哪裡有生來就背負罪孽必須殺死的人呢?

“外人總覺得首座貪得無厭,苟且鑽營,但是首座隻是不太在意世人的看法而已。”

“人心哪裡有澄澈到空無一物,善惡昭彰分明的呢?”

“承認這份陰暗,並將其用於正途,這才是我追隨首座的理由。”

眼看不到石之堅,隻能看到石之白,因此“無堅”;手摸不到石之白,隻能觸及石之堅,因此“無白”;看到白時、感覺不到堅,看不到白時、感覺得到堅,看與不看、結果相離,由此推論“石”之中“堅、白”不可並存,故相互分離。

這就是世人的局限,而蛇首座一直都是以“堅白”並存的視角來看待這個世間的。

似乎回想起了那時黎玖對於他的開導,蒼鷺終於徹底擺脫了那份衝動,原本泛著紅光的眼眸也恢複了。

而一旁的於歌也是讚許地點點頭。這一時的忍耐和等待到底還是起了作用,他雖然暫時沒有彙報蒼鷺的異常,但是如果蒼鷺在短時間內沒有好轉的跡象,他肯定也不會任由這樣的危機陪著他一起完成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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