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阿鵲報去,她要是同意,我沒意見。”
臨走之前,黎玖還是湉著臉問了周然一句,但是得到回複讓她隻能白眼直翻,心中咬牙暗恨周然的吝嗇。讓她去找那位江大小姐去報賬,不等同於讓她去找鐵公雞拔毛,最後說不定還要反賠出去一把穀子錢。
“有什麼事要找我?”
正說著,阿鵲姑娘也正好來了,黎玖慌忙拉著皇女就逃,連招呼都沒敢多打一聲。
“被你嚇跑了?”
看著黎玖拉著皇女一溜煙就不見了的背影,阿鵲姑娘多少有些摸不著頭腦,但是出於對周然的了解,她明白這多半是因為自己的這位仙師又耍了什麼滑頭。
“才不是,是被阿鵲你嚇跑了。”
周然哪裡會承認,反倒是指了指阿鵲姑娘,笑著接過了她遞過來的賬目。
“我很可怕嗎?”
看著周然心無旁騖地翻看賬目,阿鵲姑娘舒展了一下有些疲憊的腰肢,她這幾天可沒閒著。趁著那幾位首座都在,她可是談成了好幾筆大生意,借著彼此合作的蜜月期,這種能夠促成多方合作不做掣肘的機會相當難得。
阿鵲姑娘對於商事的嗅覺,自然相當敏銳。
在諸位首座都有求於人的情況下,那幾單大生意談得非常順利,甚至於羊首座還主動提出了專門開辟一條道路以供鎬京和荊北之間的商貿來往。
阿鵲姑娘自然明白羊首座的意思,便欣然笑納,這也是她急著過來找周然的目的。
“伯父伯母的消息,既然如今已經徹底明了,你打算什麼時候去鎬京。”
“我不太想去。”
然而周然的回答卻讓阿鵲姑娘有些疑惑,雖然周然和她坦白過他的天魔身份,但是在言語間她也能看出他對於生身父母多少還是有感情的。
“如何麵對他們這樣矯情的話,倒是其次。主要此時過去,無論對他們還是對我,都不算是一件好事。”
“這是什麼道理?”
“千金之貨,不可明懸於高堂之上。肘腋之患,也不可明示於歹人之前。”
“天外之國和飛升之人其實是一樣的,對於左丞相和羊首座而言,都不過是不可揣測的威懾而已。這種東西,他們若覺得值得顧忌,那麼可以顧忌一二。若狠了心打算剪除,也不是不能剪除。”
“危亡之事,在於他們一心之間,我不喜歡,更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隻要我不主動去鎬京,我的父母就不是我的牽絆,而是羊首座的牽絆。因為隻要我的父母被人謀算,羊首座就脫離不了責任。”
“這件事,他反倒會比我還上心。”
給阿鵲姑娘將這件事掰開了揉碎了,講了一遍,也讓阿鵲姑娘多少明白了,其實周然和左丞相之間的微妙平衡。
“你和左丞相之間···”
“我的實力進境太快了,哪怕左丞相真心打算讓我接手他衰亡之後的事情。我的實力也會對鎬京那邊已經構成的利益關係產生不可彌合的裂痕,有人進,必然有人要退。”
“他不可能於此時就辭官歸隱,我也不可能束手任憑鎬京那邊的那些人擺布。這是我們之間不可調和的矛盾,除非當我踏入鎬京的時候,已經是天下無人可擋的姿態。”
“誰會輕易放棄已經握於掌中的權利與地位?”
“有時候,連生死也不能,更何況隻是一個後起之秀的威名。”
“所以無論左丞相是如何想法,哪怕他願意旗幟鮮明地支持我,也做不到說服他手下的所有人,除非我自己有這個能力。”
“更何況,你覺得左丞相他就這麼心甘情願?”
“你們是不是心裡麵都是窟窿?”
稍微想一想就覺得頭皮發麻,但是用商事的理論來看,阿鵲姑娘多少也能理解。沒人會平白地出讓自己手中的利益,哪怕那些首座有求於人,她也是以利益互相交割的方式談下的那些生意。
更何況,比財貨更值錢的權勢呢?
“這不是叫七竅玲瓏嗎?”
“還給自己美上了。”
頗為無奈地瞪了周然一眼,阿鵲姑娘既然想明白了這些,自然也隻能按捺住想要見一見伯父伯母的小心思。雖然按照周然的說法,她去見和他去見其實是兩種不同的概念,但是她也不想給周然增添半點麻煩。
賢內助,就應當如此吧。
心思還是藏在心裡,阿鵲姑娘自己可不會明說,假使周然還是打算裝糊塗,她也不介意陪他再裝一裝。反正最後一直陪著周然的一定會是她,她對此有著自己的自信和堅持。
“不過事情不會就此結束吧,雖然這一次的星隕被你們聯手解決了。”
“當然不會這麼輕鬆,但是也沒你想得那麼複雜。”
“靠近這顆星球的流星群是有周期的,儘管那些飛升之人已經找到了可以橫渡星宇的舟楫,但是登上舟楫的船票可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買到的。”
“如果單單計算自流星群最近到達我們所在的星球的時間,完全不需要耗費皇女多少功夫,我讓她算的,其實是那些飛升之人扭曲星隕軌跡的時間。”
“縮短的這些時間,大抵上就是那些飛升之人操弄舟楫的能力極限。而以我對他們的觀察,這一次失敗之後,下一次他們或許會準備得更加充分,才會再次過來。”
“為什麼?”
“因為在帝國的相位裂解炮轟中那個飛升之人的神魂的時候,我感受到了他神魂之中的震驚和恐懼,我不會認為被召喚來的這個飛升之人死於炮擊,灰飛煙滅之後。那些剩下的飛升之人就不會知道這邊發生的事情。”
“他們一定會有某種我所不知道的途徑可以了解這裡的一切,否則他們也不會這麼肯定我不願意再按照他們定好的路線前進,以至於必須用這麼麻煩的辦法過來殺我。”
“這麼短的時間裡,你就想到了這麼多?”
阿鵲姑娘適度地滿足了一下周然的虛榮心,大概也是知道這一點,周然才會這麼詳儘地跟阿鵲姑娘闡述自己的想法,而不是和皇女或者黎玖。
那兩個麵對周然的長篇大論,大概一個隻會報以“你說什麼都對”的態度,而另一個也是“你說什麼都對”的態度。
雖然都是同一種態度,但是其中的不同,大概在於一個是真的能夠聽懂,但是不管聽不聽得懂都會照做。而另一個則會是,我聽不懂,但是我覺得你說的是對的,所以你想做什麼都對。
仔細想想,周然覺得自己能遇到這些人,或許也是他的幸運。
“收拾好舊山河,才好招待客人。我是這麼想的,我想左丞相大概和我想的差不多。”
“那我幫你一起收拾。”
“榮幸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