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草木新(2 / 2)

得脫樊籠 眷戀青鳥 9388 字 7天前

妖邪對於人的渴望是刻於身體的本能之中的,周然自然相當了解,所以他伸出了自己手掌,稍稍遮掩了一下自己眼眸裡的鋒芒,打算來個釣魚執法。

“池無,你在做什麼!”

如同當頭棒喝,原本已經快要咬到周然手指的小姑娘如夢方醒,一溜煙已經縮到了那個發聲之人的身後了。

“主人,我錯了,但是他的肉真的好香。”

“你是何人?”

護住了身後的小姑娘,那個身著圓領合襟青衣,鑲紫玉襟帶的女子持長劍,正色向周然詢問。

“你就是素青洞主?”

“是的。”

稍稍遲疑,但是看了看周然身上稍顯淩亂的衣衫和那不羈的狀態,她還是給予了回答。但是隨後她就對周然剛才的行為提出了質問。

“你為何要引誘池無,你不知道她是兔妖嗎?”

“所以你呢?你不知道它是兔妖嗎?”

“你是來誅妖的?”

經過周然的反問,這位素青洞主似乎這才明了了周然的意思,於是立即橫劍架於身前,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和周然放對的意思。

“也不用那麼戒備,我暫且沒有誅妖的心思。”

周然擺了擺手,全然無視了麵前這位所謂素青洞主的威脅,他連飛升之人的威脅都不曾在意又怎麼會在意一個山野裡修行的散人。

“那你是來做什麼的?難不成是為了我?”

對於這位素青洞主的猜測,周然莫名覺得好笑,論姿色她能比得上荊北第一的蛇首座黎玖,還是能比得上吳城雍容的阿鵲姑娘,又或者能於夢境之中千變萬化的搖光?

他何嘗有必要為了這樣一個人,飄蕩百裡?

“你想得有些多了。”

“那麼你既然不是為了我,又不是為了誅妖,為何要到這裡來?”

雖然沒有全信,但是顯然周然那源自本能的嗤笑還是讓這位素青洞主,多少放下了一些擔心。她倒也不是平白聯想到這個的,畢竟她於此隱居教化妖邪的事情,在荊北還是有不少人知道的。

那些人常常勸她回頭,但是她一直都覺得,世間生靈都應有自己的活路。

假使她真的能夠將這些妖邪教化,那不免也是一場浩大的功德。

而兔妖池無就是她的嘗試,隻不過現在看來似乎還不是很有效果。

“雖然感覺不是很理解,但是我還是想問問,你是在教導妖邪不食人嗎?”

“是的,你也覺得很可笑嗎?但是上天既然分化了妖邪的種類,天道好生,自然也會給他們一條出路的。”

“你是這樣想的?”

“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那我就想問問,它們食人方才能開啟靈智,那麼那些被吃掉的人,又該如何算呢?”

“萬物自有法則,那些豬狗牛羊不一樣是人之所食嗎?”

“他們無有靈智的時候,人可以吃他們,那麼他們吃人也不過是本能而已。”

“受本能驅使時,為惡亦不算為惡,隻是不可自控而已。”

素青洞主的理論讓周然多少有些思之發笑,他前世倒是常常聽到這些理論,但是於武周,倒是今天第一次見到如此思考的。

隻因妖邪有了靈智,就將它們等於人,對於周然而言,這根本是不用思考就知道對錯的事情。

它們因食人而生靈智,如此錯因,豈能結出善果。

這所謂的靈智的本身,就是它們必須被誅滅的緣由。

“說起來,也算是你遇上了我,若是伏妖司的那些人,恐怕沒有等你的理論說完,就已經對你動手了。”

“所以我離開了大陣的庇護,他們總說我是因為沒有親眼見證妖邪食人才如此的,但是我要說的是,我正是因為看到了無數妖邪率獸食人的例子,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的。”

“既然他們能夠率獸食人,那麼說明他們也能杜絕這種行為。當我教導的妖邪逐漸成長,乃至於成為妖王、大聖之時,他們不就可以杜絕率獸食人的惡習。為妖邪尋找到一條新的出路來嗎?”

“這樣不是更加直接地解決妖邪食人的辦法嗎?”

言語愈加懇切,素青洞主雖然對於妖邪懷有憐憫,但是她的確是出於某種奇怪的公心。但是周然卻比她更加清楚,這樣的想法最後會導向何方,仇恨的消解永遠不在於寬恕,而是在於同態的複仇和懺悔。

就像迅哥兒曾經說的那樣。

“讓他們怨恨去,我一個也不寬恕。”

假使這會讓自我的靈魂深陷於複仇的痛苦之中,也好過讓那些惡業肆無忌憚地活躍在人世之間。

“雖然酒還沒有徹底醒覺,但是此刻我覺得,我的這顆殺心,正好燒乾這些困頓和迷惘。”

“說起來,我還應該感謝一下你,若不是遇上了你,恐怕我此刻多少還處在迷茫之中,自怨自艾難以辨彆自己的使命和方向。”

“說到底,還是要殺池無嗎?”

“這倒不是,我其實覺得你也沒有什麼拯救的必要。”

周然的殺心昭然若揭,完全不加一絲掩飾。他並不覺得和這位素青洞主有什麼理論的必要,假使她是真的為了自己的理想能夠付出一切,假使她真的覺得她的辦法是唯一有效的辦法,哪怕他今日殺了她,後續自然自有後來人為她延續此時的道路。

時間會揭示一切理論的真偽,無論對錯,將其付諸於時間的考驗之中,都會得到最真實也最明確的答案。

金輝滿溢,指尖恰似劍葉流光,哪怕沒有帶著那對神兵一般的雙劍,周然的實力也絕非麵前的女子可以應對的。

然而她確實是固執地正麵了周然的劍鋒,執劍的手臂破碎,衣衫上留下數道血痕。

而那金輝漫卷之後,素青洞主暫且還能站立,但是她身後的那隻兔妖卻已經在周然的劍鋒之下授首。

“你會不得好死的。”

宛如淒厲的詛咒,但是在周然心中卻沒能泛起任何漣漪,他的目光平靜無波,但是殺意卻依舊昭彰。他自然不會因為這點詛咒和怨念就放過眼前的這個女子,哪怕她確實很有勇氣,但是彼此之間的陣營,已經說明了他們之間敵對的關係。

“假使怨恨我,就怨恨我吧。”

金輝最終刺穿了素青洞主的胸膛,給了她一個相當痛快的死法,說起來這位素青洞主也算是罡境後期裡相當有潛力的武修了,但是麵對沒有執劍的周然卻也隻是三兩劍的功夫而已。

素淨的月色之下,人已經陳舊失色,但是草木卻似乎依舊如新。

“這樣的幻境也太沒有新意了吧,搖光?”

“這不是挺真實的嗎?你怎麼發現的。”

抖落了金輝上沾染的血跡,周然看著那些泛黃的血跡飄落,多少有些難以闡述他是如何發現的。畢竟他的劍也沾過不少人的血,但是會像電影場景一樣,人死之後會整體泛黃,他還是第一次見。

假如這都不能發現不在現實之中,他也就不用再在這裡闖蕩了。

“我是何時入夢的?又為何會做這樣的夢?”

“你問我嗎?”

“這是你的夢,我哪裡知道。”

搖光的聲音忽遠忽近,似乎也被某種東西阻隔,聽不真切。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