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張四維，運之以鬥，月徙一辰，複返其所。”——《淮南子·天文訓》
“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看著周然在夢境中揮手作書，沾染著那些蜃龍噴薄出的霧氣，竟然凝聚良久不曾散去。搖光撇撇嘴，似乎並不讚同周然的聯想。
“你不是叫搖光嗎？”
“搖光隻是一個名字呀，兄嘚。”
“你可以叫搖光，我也可以叫搖光，甚至可能它也可以叫搖光。”
“萬事萬物都可以冠以搖光這樣一個稱呼，並不是每個搖光都和北鬥有關係，也不是每個搖光都會是破軍星君的。”
“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千機寶卷的器靈？”
看著越發貼近的麵龐，周然陷入深思，蜃龍霧氣所構築的幻象確實相當真實。
除開那些必須有真正實體才能提煉修行的罡氣之類的力量，無論是體溫、氣味還是肌膚的肌理都似乎與真人無異，足可以以假亂真。
“心動了？”
笑容越發燦爛，青蔥的指尖撚著蜃龍金丹，搖光竟然當著周然的麵，直接一點點地將其吞下。
唇角勾起的弧度，微微水光，像是不小心沾染了些香蜜。
“心動了。”
老老實實點頭承認，周然也沒有避開搖光的視線，正視映照在她眼眸裡的那個自己的影子。
忽而覺得似乎沉醉在這樣的虛幻中，倒也不錯。
畢竟是黯鄉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夢留人睡嘛。
溫婉入懷中，那雙狡黠的明眸就這樣貼著周然，指尖在他臉上胡亂地點著。
“這麼老實，你不想想你的江大小姐了？”
“也在想，也在想。”
其實周然並沒有那麼老實，起碼對於他的回答，搖光有些不滿意。
“就不能學學那些亞撒西的後宮王？這個時候應該裝傻充愣，然後借著各種意外揩油。”
“看得挺雜啊，搖光。”
宛如在周然身上伸懶腰的貓兒，搖光也不答話，抵著他胸膛的雙手儘力前伸，腰肢舒展了一下，然後調整了一下姿勢，環抱住了他的脖頸。
而周然的指尖順著她的手臂，向上劃過了她的雙肩，指腹貼著肌膚的紋理，攀附上了她的簪花長辮之下，似乎在感受那虛幻又真實的溫度。
“確實很真實，看起來我猜測的沒有什麼錯誤。蜃龍的霧氣確實能夠構築出一個堪比真人的身軀來。”
“是啊，是啊，大救星，大英雄，你想要我怎麼報答你呀。”
腦袋先是埋在周然胸口鑽了幾下，然後就一個探頭猛地竄到他的耳邊，咬住他的耳垂，言辭不清不楚地質問他。
“以身相許，啊啊，許著呐。”
“那沒事了。”
“真是浪蕩啊，周然。我會是你手裡不斷線的風箏嗎？”
“年輕時候的青春傷痛文學就不要拿出來複述了，這並不好笑，孩子。”
“姑奶奶真算起來幾千上百歲了，孩子這個稱呼是不是多少有點不尊重？”
“你自己說的嘛，稱呼也隻是稱呼而已。”
“是是是。”
似乎是在享受著夢境之中最後的獨處時光，又似乎是彼此洞徹弱點的人互相撒嬌，周然也不再像往常一樣生冷強硬，他放任了自己的那些軟弱，為他們尋找了一個歸宿。
人總是要有歸宿的，世上的旅者皆是如此。
而有比互相了解至此更加圓滿的歸宿嗎，在周然想來，以後或許會有，但是以前是沒有的。
“我致力於讓所有的故事都有一個好結局。”
“什麼算好結局？”
“我覺得好的結局。”
“真卑鄙啊！”
擁抱著趴在胸膛上的搖光，周然似乎想將她徹底揉碎進自己的身體裡，隻不過蜃龍的霧氣質量相當好，隻是用力抱著的話，什麼都揉碎不了。
“喘不上來氣了，兄嘚！”
纖細柔嫩的手掌無力地拍擊著周然的臉，似乎在控訴他的暴行，但是那拍擊的力量過於輕微了，就好像撫摸一樣。
“嘖嘖，身體強度還是差了點。稍微用點力氣，就有崩散的可能，看起來毫無強度。”
“我是高貴的法師。”
一擊大破，再起不能。
搖光當然明白什麼樣的話能夠徹底破防麵前的男人，她得意地炫耀著自己依靠蜃龍的霧氣施展的種種幻術神通，幾乎讓周然嫉妒到眼紅。
隻是這樣擺爛的美好時光總是很短暫，畢竟他們都很清楚，布設蜃龍來對付周然的人，一定能夠察覺到蜃龍的易主。
事實正如周然所猜想的那樣，幾乎是踏出幻境的第一時間，數道暗器就已經飛射而來，隨即還有一些暗藏其中的蟲子一類的生物。
“三苗的人？”
和黎玖相處了那麼久，周然多少也能夠分辨一些專屬於三苗的蠱術手段。
隻不過，他確實不太能理解，為什麼會有三苗的人在這個時間對他出手？
算了，也不是誰都有腦子。
幾乎是電光火石之間，周然就已經做好了決斷，他從來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對他顯露出敵意的人。無論這些人的背後隱藏著什麼人，又或者他們是被誰所迷惑了。
這些都與他無關。
金輝滿溢而出，如同鯤鵬振翅，片刻間那些暗器和其中暗藏的蠱蟲都在金輝的逸散間被侵蝕銷毀，霎時無蹤。
水流一般的金輝劍也隨著周然振袖的動作，漫卷而出。
細長的水流蜿蜒衝刷，幾乎是在那些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悉數刺穿了他們的喉嚨。
隨後水流抽動，數十道血霧噴灑間彙聚成雨，除了周然和搖光，基本就什麼都不剩了。
“早和你說了，這位周公子嗜殺成性，你看你們不聽我的，枉費了多少性命。”
雖然是勸慰的話，但是聽起來卻全是幸災樂禍的語調。聽到了這熟悉的嗓音，周然也明白是黎玖到了。
“喲，周公子，您殺得還滿意嗎？”
“？”
拍了拍衣袖上不存在的血跡，周然看著向他眨眼的黎玖，完全不能明白這個女瘋子究竟在說什麼。不過索性人都已經殺了，周然也沒有理會，任憑黎玖在那裡自行發揮。
畢竟不是搖光，和自己的默契多少還差了一些。
心下歎息著，看了看一旁的搖光，卻看見她也是一頭霧水。
“黎玖，你不要太囂···”
幾乎是再也忍耐不住，陪著黎玖一同前來的現任三苗聖女正要反唇相譏，就被身後的大長老直接硬生生捂住了嘴。
“既然已經是這種形式，我們自然認輸。”
“黎玖，不，蛇首座。劃條道來吧。”
雖然還算年輕的現任三苗聖女黎拾不太能看得清如今的形勢，但是她身旁的大長老還是明白的，現在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無論黎玖說什麼，他都不可能有什麼反對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