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沒證據證明龐津海是流氓,張大嬸眼神也是出了名的不好,龐津海偷東西更不可能故意發出聲響,但保險起見,項書記還是打算最近幾個月都把龐津海同誌安排在身邊監督。
他想,給安排足夠的勞作任務加上繁重的檢討任務,一個人沒有空閒時間,那大概也沒心思想其他烏七八糟的事情了。
龐津海雖然對書記的安排有些抵觸,但想到自己不用坐牢,他大大鬆了一口氣。
隻是人放鬆下來後,他才發現口腔裡的汙泥雜草散發著怪異的惡臭,他被綁住的手腳也麻木到站不起來,渾身肌肉更是一陣一陣發酸發痛。
龐津海想要讓曾經關係不錯的室友扶一下他,卻不想還沒開口,人家已經眼神嫌棄轉身,顯然是不想跟他有什麼關係。
夜深了,看熱鬨的村民朝龐津海方向“呸”了幾聲後相繼離開,女知青們擁著聶雪也消失在昏暗的夜色中。
第二天還要勞作,龐津海跟書記滿臉懺悔道歉後,拖著酸痛的雙腿一瘸一拐回去。
半路上,一隻眼冒幽幽綠光的黑貓與龐津海相遇發出一聲略帶驚悚的貓叫,龐津海被嚇了一跳後撿起路邊的石頭猛地朝那貓砸去,似乎想借機發泄自己的不忿。
然而黑貓靈巧地跳開又爬上樹,再次朝他叫喚時尾巴一豎目露凶光。
在漆黑如濃墨的鄉間小道上,在黑壓壓的樹影籠罩下,那幽綠色的眼睛直直朝龐津海瞪來,他頓時覺得背脊躥上絲絲寒涼。
一人一貓對峙不過半秒,龐津海幾乎落網而逃。
……
“小聶,這麼晚了你還看啊,洗洗睡吧?”
聶雪回到女知青點後,又點了煤油燈翻開數學書開始寫寫算算。
同屋的女知青們經曆了這麼一場事故,感覺有些疲倦,給自己的竹席擦了一遍涼水後,都打算上床睡覺,隻有聶雪毫無睡意的樣子。
“我還不累,你們先睡吧。”
王淑惠給自己洗完涼水臉,見聶雪眼底根本也很疲憊的樣子,不解道:
“怎麼會不累呢,你最近乾活效率高就必須加快動作,為了借書又去勞家屯幫人割水稻,七月的天高溫本就容易疲乏,我看你的神色都瞧出疲憊了……國家都好多年沒有高考了,你就算想要上進也不用這樣拚吧?”
聶雪穿過來前原身嬌生慣養長大,後來雖說參加了些勞動,但身體素質確實不太高,所以在她這幾天的高強度勞作下就容易出現疲憊。
聶雪已經給自己計劃好鍛煉目標,等村裡割完水稻後每天還要額外訓練自己的體能,加強身體素質。
聽到王淑惠關心的話,她想起大家都還不知道幾個月後高考會恢複的事情,雖然不能明說,但聶雪還是決定提點一下幾人:
“不要放棄希望,我在省城的父母最近聽到消息,說上頭那位主張改革的又複出了,正接管的是文教領域,說不準幾個月後高考就恢複了呢……你們平時晚上沒什麼事情的話,要不也跟我一起複習吧,多學點知識總是沒有壞處的。”
這個年代很多青少年上初中上高中就被迫輟學去工作或者下鄉,而申請上大學還得有三年工齡基礎,但因為不透明的規則,許多人申請之後上大學的機會還是遙遙無期。
知青裡的王淑惠已經來海家屯五年了,據她說跟她一起輟學的人中隻有一個申請到了上大學的資格。
機會渺茫下,越來越多的知青或者工人漸漸失望。
海家屯早年下鄉的知青,大多數都已經在這裡結婚生子融入了農村生活。
王淑惠其實也已經快要放棄夢想了,所以之前幾年她還趁有空會拿出書翻翻,這一年已經很少看書了。
她原本想著等今年過去,就隨便找個老實漢子嫁了,結婚生子度過平平無奇的一生……但聶雪的話仿佛星星之火重新燃起她內心的希望:
“真的嗎?!”
聶雪的父母當然沒告訴她這件事,聶雪也不清楚那位複出的消息是幾號傳出,但係統提供的信息裡,偉人第三次複出就在7月。
緊接著教育部就會召開科學與教育工作座談會。
座談會上,清大黨委負責人憂心袒露現在招進的學生文化素質過低,武漢大學查教授便頂著壓力慷慨稱述了他內心的觀點,認為“招生是保證大學教育質量的第一關”,並痛陳這個年代招生製度的四大弊端。
也就是這次座談會後,偉人決定廢除之前“自願報名、群眾推薦、領導批準、學校複審”的招生辦法,重新恢複高考。
“我覺得大有希望。”
聶雪不能直說肯定會恢複高考的事實,但她轉身緊緊握住了王淑惠的手,請她相信一切皆有可能,並用堅定而充滿希望的眼神望向在門口的其他幾人:
“如果你們想要學習的話,可以借我的複習資料。畢竟巴斯德曾經說過,機遇總是偏愛那種有準備的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