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隨後的日子裡,秀萍跟王敬等人講了玉兒臉上被刺字前後發生的許多事。
自王敬離開建康之後,司姚公主一直在派人暗暗搜尋,卻杳無音信,直到某天在街上偶然「聽說」王敬與桃葉私奔到永昌,還懷了孩子,差點氣得吐血。
永昌路遠,司姚又是吃不了苦的人,她夠不著懲治王敬和桃葉,便生出了這麼個餿主意。
王家人起初隻聽說公主請旨將玉兒許配給永昌王之子,卻不想她某夜突然闖入玉兒房間,先讓人按住秀萍,然後硬生生往玉兒臉上刺字。
玉兒被塞住了嘴,哭得血淚交加。
次日主母蕭睿得知此事,氣得舊病複發,一連多日臥床不起;三公子王敖怒罵公主,結果被革了職;連平日一向敬重公主的大公子王敦,也進宮去告狀,然告狀無用,他鬱憤辭官,但最後被姨姐周太後勸住了。
周太後,便是當日的周婕妤,她雖成為太後,卻仍免不得被太皇太後壓製,她期盼著自己的兒子快快長大、掌權,但在這之前,她需要母家親眷的支持。
直到秀萍和玉兒離開王家那日,蕭睿還昏昏沉沉,王敖一直侍奉床前。
送秀萍和玉兒來永昌的人,當然是司姚公主派來的,一路上走得飛快,年紀尚小的玉兒不知因顛簸嘔吐了多少次。
在永昌邊界,公主府的人像丟垃圾一樣將玉兒丟給永昌王,就立刻掉頭駕車原路返回了。
永昌王當時的臉色很難看,但不得不將懿旨和玉兒一起帶回了永昌宮,於是就有了後麵的事。
從表麵上看,王家自建的這一排房屋就是一所普通住宅,但實際上,他們在其中一間房屋的地麵鑿開了地洞,然後開始向下挖。
桃葉雖沒有問,也已經猜到,此地金庫應該就在他們房後的那座荒山之下。
新鑿開的地洞必然是要通向金庫的。
王逸讓王敬入宮稟告永昌王,金銀不必出土,隻清點數量、記清楚具體位置就行,如有需要,可隨用隨取,待到離開永昌之日,再全部取出不遲。
因為,已經安放於此多年的東西,繼續放在原地就是最安全的、也是最省事的,完全沒有必要轉移、更不能將八處金庫彙聚一處保管。
永昌王司元同意了這個說法。
自王家將玉兒從宮中接回後,陳濟沒再針對過王家,而是專心於練兵。
永昌之內,除了年幼的孩童、身體殘缺或衰弱者,幾乎人人都踴躍投入到習武之中,無論男女。
因為有了錢,永昌的百姓不必再整日忙於男耕女織,他們所需的衣食兵器,基本都從相鄰的魏國購置,而幫忙購置物資接應的人,是駐守在齊魏邊界的王逍,即王逸之胞弟、王敬之叔父。
然而,即便整個永昌用儘可用之人,所得兵丁數量與守衛建康的兵相比,還是相去甚遠。
因此,司元所期望的,是永昌的每個兵都有以一敵百之勇。
陳濟並不大受司元信任,但由於陳家是武將世家,陳濟從小就諳熟於兵家之道,他用心對待每一個兵,傾囊相授,漸漸成為新兵們最愛戴的一個武將。
與此同時,王敬一直在想辦法醫治玉兒臉上刺字的疤痕,他托親友四處打探擅長治疤的醫者,或是親赴求藥、或是請到家中為玉兒看診,多番嘗試,奈何玉兒臉上刺得太深,他花費了四年的時間,所得效果也隻不過是在遠處看著不那麼明顯罷了。
四年之後,玉兒的模樣出落得更加水靈清秀,眼神中卻沒有了小時候的那股子靈動之氣,她從不輕易走出家門,也很少與人說話,且從不在任何人麵前摘掉麵紗,也再沒有笑過。
在永昌生活的漫長歲月裡,玉兒已經慢慢了解了當年父親王敬離家的真正原因,但因王敬與桃葉成親是一個存在的事實,她仍不願跟王敬多說話,更不肯給桃葉一次好臉色。
為顧忌玉兒的心情,桃葉白天總也適當與王敬保持距離,晚上更是分居,她時常跟秀萍一起料理家裡的夥食、針線等事,越活越像一個老媽子。
這樣的生活,自然談不上好,但桃葉在王家時照顧過玉兒,對玉兒原本就是有感情的,而後又在王逸的主持下與王敬成親,她更認為要把玉兒當成親生女兒看待,如此,她便覺得一切皆可包容。
據永昌派往建康的探子彙報,太皇太後孟氏和太後周氏的矛盾日益尖銳,以往多是暗箱敵對,近來竟爆發了幾次正麵衝突,鬨得少年皇帝司德每日坐立不安、滿朝文武議論紛紛。
永昌的臣民都認為,入京的好時機就要到了。
王敬對此事頗感憂愁,雖說在永昌過得清貧,但好歹太平,比起去了建康以後可能的血雨腥風,他還是更樂於這種安於一隅的生活方式。
但入京大約是勢在必行的,王敬隻得與父親單獨商議:“永昌王入京,禍福難料,無論孰勝孰敗,我們的日子都未必好過。我總覺著,得想一個辦法,讓我們一家子能遠離是非。”
王逸略笑一笑,又不禁歎氣:“一旦趟進了渾水,哪是你想抽身就抽得了的?自當年孝宗托我尋寶開始,我便知此生難再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