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時感到安心了許多,跟王敬分析著:“來之前我就在想,蒔花館經營多年,從來沒出過逼死姑娘的事兒。更何況桃葉姐姐異於常人,哪能輕易死去?這麼一看,我更覺得,他們必是不小心讓桃葉給逃了,然後無法對公主交差,索性就說是死了。”
“可是,她如果逃了、自由了,為何不來跟我們說一聲?”王敬仍然憂愁著,充滿疑慮。
王敖瞄了王敬一眼,想起桃葉吐槽的那些話,忍不住諷刺了王敬:“反正你又不關心她,她不論去哪,還犯得著專程來告訴你麼?”
王敬低頭,默默轉身,拄拐往回走。
王敖牽著馬走在一旁,就質問起王敬來:“我聽說,你倆在永昌拜了天地,你究竟是不是真心娶她?”
王敬不答。
王敖看著王敬不言不語、隻是走路,不由得替桃葉生氣,嚷嚷著:“你要是不待見她,就彆占著位置、耽誤她青春!有人喜歡她很多年了,就等著你騰地兒呢!”
王敬突然停住了腳步。
王敖也隨之停步,心裡一陣不自在,他想,他們畢竟是親兄弟,公然說出這樣的話,或許不太合適。
“你說的人,是陳濟嗎?”王敬終於發了聲,卻又搖頭:“不成。他若覬覦桃葉,我就更不能騰地方了。”
“啊?”王敖愣住了,竟不知如何繼續這番談話。
他呆呆看著王敬,隻見王敬收了手杖、慢慢上馬,自始至終都不曾把目光投向自己。
王敖隻好也上了馬,無精打采地勒住韁繩,尋路走回了家。
夕陽落山時分,他們在司徒府後門下馬,隻見後門大開,王敖想叫個下人把馬牽走,卻連一個守門的人也不見。
家裡好像有點不對勁。
王敖快步進了後門,隻見滿地狼藉,到處都是雜亂碎片,或是瓷器花瓶、或是玉石翡翠,連同折斷的花草樹枝,一起散落在地上。
王敬也走了進來,一腳踩在了一個碎瓷片上,腳底的疼痛讓他差點摔倒。
王敖忙扶了王敬一把,他又一次注視了王敬的眼睛:“二哥,你看不到地上這麼尖銳的瓷片嗎?”
王敬沒有說話。
王敖又看了一眼狼狽的院子,想起了公主剛嫁過來那個夜晚,因王敬新婚之夜出門尋前妻,公主讓人將院中能砸之物全部雜碎,就是眼前這個場景。
可不同的是,那次公主砸了東西後就去睡覺,周雲娘帶著下人們收拾了半天。
這次同樣的一地雜碎,卻沒有一個下人。
王敬和王敖往裡走了一段,隱隱聽到西院有哭聲,心中都警覺起來,就往西院走。
果然,幾乎所有人都在西院,到處都是一片嗚咽之聲。
有幾個丫鬟看到了王敬、王敖,都哭喊著:“二公子、三公子,你們總算回來了……”
王敖忙問:“是公主來過?”
隨著王敖的聲音落地,蕭睿的房門被打開。
玉兒從屋內跑了出來,奔到王敬懷中,大哭著問:“爹爹怎麼才回來?祖母剛才一直都在念叨你……”
王敦也出現在蕭睿房門口,淚眼模糊地瞪著王敬、王敖:“你們兩個還知道回來?”
王敬聽得心裡發慌,他拉住玉兒,聲音顫抖起來:“你祖母……她……她怎麼了?”
“混賬公主剛剛來,朝祖母臉上扔了一把辣椒粉。沒等到大夫趕來,祖母已經上不來氣了……”玉兒說著,痛哭不止。
王敬頓時感到心涼了半截。
王敖慌慌張張奔到蕭睿房門前,還未進門,就被王敦一巴掌打得跌在地上。
“你不是為母親才學醫的嗎?母親需要你的時候,你死哪去了?我到處找你不到,從外麵找大夫回來,你覺得還來得及嗎?”王敦咆哮著,眼淚橫流。
王敖已經明白,什麼都來不及了,他從王敦身側擠進房門,一眼看到周雲娘和一雙兒女王耿、王環都哭得如淚人一般,而蕭睿靜靜躺著,麵色如土。
他的腦袋像是被五雷轟了一樣,他想起昨晚母親還在期盼著與相彆十數年的父親團圓,而今再沒了機會,一下子放聲大哭起來。
王敬聽著王敖的哭聲,也踉踉蹌蹌往前走了幾步。
王敦過來,照樣也是一個嘴巴,打在王敬臉上:“你那麼有能耐對公主動手?你怎麼沒本事護家裡周全?”
王敬被玉兒扶著,沒有摔下去,他隻是站著,麵無表情,像一個空殼。
王敦指著屋內的王敖、又指住屋外的王敬,痛心疾首:“你、你們成日嫌我太過迂腐,你們看不上我的「識時務」。我倒想問問,你們那麼有脾氣、有個性,誰能撐起這個家?”
周雲娘從房內走出,勸著王敦:“彆說了,他們也和你一樣心痛,他們也不想這樣……”
王敦卻打斷了周雲娘的話,吼聲如雷:“他們都被那個狐狸精給迷住了!他們都是害死母親的幫凶!”
這兩句話,如同利劍劈在王敬頭頂上,他一瞬間想起了太多:滿堂嬌的被迫離家、無辜慘死;玉兒的毀容、未過門已被夫家嫌棄;桃葉的失密無蹤;母親的性命……
“我到底是作了什麼孽?”王敬低聲問了這麼句話,也不知是在問誰,他突然大笑起來,大笑不止。
玉兒看著,害怕極了:“爹爹……”
眾人目睹王敬癲狂的笑,都有些心驚,隻見他仰天大笑,笑聲傳向四方,未幾,又一下子昏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