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每到一處,司修都會跟當地官員解釋:永昌乃窮困之鄉,原無多少仆從可使喚,為迎親之莊重,不得不臨時懇請老百姓來充數,幸得有不少百姓欣然同往,但禮儀必不能周全,還望多多見諒、多多照顧同行的百姓。
這些話,是司修事先跟父親司元商議好的,一來是為了解釋人煙稀少的永昌如何能有相對較為壯觀的迎親隊伍;二來是為了顯示永昌王愛民如子的家風。
各地官民見迎親隊伍中男女老少參差不齊,也的確像是普通百姓,且司修禮貌待人,每日與所有隨行百姓同吃同住,毫無王子的架子,一路在各地都留下美名。
在隊伍接近建康時的某夜,司元秘密叫來陳濟、謀士徐慕、兒子司修等人,問詢道:“此番奉旨入京,你們覺著,其中可否有詐?”
徐慕答:“咱們這一路過來,各地接待官員都十分周到,兩宮太後又都與新娘子有些親眷關係,如此推斷,應是真心結親,且大王在永昌十餘年與建康相安無事,他們犯不著趕儘殺絕。”
司元點點頭。
徐慕又說:“但完全也有另一種可能,他們不信任王駙馬,畢竟王駙馬在永昌一住就是四年,他們若疑心我們與王家內外勾結、圖謀不軌,便極有可能使詐。”
司元又點點頭。
“如果迎親順利,我們就隻能請王駙馬對外宣稱舍不得女兒,然後將王子一同留京多住幾日,咱們的人才有機會去發現孝宗之死「另有隱情」;如果迎親不順利……”徐慕皺了皺眉,隨即看了一眼司修:“對方招數難料,須得隨機應變才行。”
司修聽見這話,小臉都有些白了,向司元道:“父王,我……我沒經曆過這樣的事,不知道怎麼隨機應變。”
韓夫人笑向司元建議:“不如找個年紀相仿的人代替王子去吧?萬一遭遇不測,不能真叫王子陷進去啊!”
司修忙搖頭,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哪能危險的事就讓彆人去?享福的事就我自己來?那樣……彆說隨行的百姓,連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我隻是想請教些應急之策罷了。”
司元望著司修,笑點點頭,目光中流露出讚許之意、自豪之感。
旁聽的陳濟也有些小小的驚訝。
司元向徐慕、陳濟道:“王子奉旨入京迎親,人儘皆知,他們就算想抓人也得有合適的借口,我們不能留人話柄。若新郎都是假的,談何結親誠意?就叫司修迎親,但你們要隨時教著他該怎麼做。”
徐慕、陳濟都遵命。
徐慕繼續向司元諫言:“留人話柄的還可能是另外兩件事。其一,王子迎親,大王不該一同來京;其二,陳將軍先時詐死以騙過大司馬,逃離京師,如今又怎好入京?臣以為,不如請陳將軍陪同大王留在城外,由臣來頂替隊伍首領,護送王子迎親。”
“不行。”陳濟立即反駁,乃向司元道:“此次迎親隊伍中的每一員都是臣親自訓練出來的,而入京後動武幾乎是必然的,若沒有臣的帶領,隻怕會成一盤散沙。”
陳濟又對徐慕說:“建康雖是我舊居,但我不曾為官,也很少出門,除了自家人,其實認識我的人並不多,你也不必太過於擔心這一點。”
司元低頭沉思了一下下,很快拿定主意:“自明日起,由徐慕帶隊,陳濟換裝跟百姓一起步行。我與韓夫人去跟尚雲會和,若有需要,我會叫韓夫人喬裝入城傳話給你們。”
於是,次日司元、韓夫人、司蓉郡主等幾人於中途離隊另行,去尋找第一隊尚雲的人留下的暗號。
而徐慕騎馬陪司修走在隊列最前麵,引著迎親隊伍繼續前行。
四五日後,迎親隊伍走到了建康城外的幾座大山之間,天氣的炎熱讓許多人都感到疲倦口渴。
陳濟抬頭仰望兩旁高山,似乎感到了一股殺氣。
果然,沒等他作出提醒,已有無數身影從前後山上跳下,都大喊著:“要從此路走,留下買命錢!”
司修嚇得渾身癱軟,一下子抱住身邊的徐慕,顫顫巍巍地說:“有山賊……是山賊……”
陳濟心中有些納罕,都城建康的周邊會有山賊?
他之前逃離建康時,也從此路經過,那時隻有他和馬達兩人,也不曾見過什麼山賊,而如今數百人同行……
陳濟突然想起了永昌的山賊,永昌的山賊就像是永昌郡的第一層守衛,他們會替永昌王解決掉不該進入永昌的人,並且不會留下話柄。
那麼……如果孟氏或者陳熙想要除掉他們,而目前又沒有好的借口給天下人交待,說不定也就來了這一招,「山賊」劫掠,倘或「意外殞命」,建康那些人都可以撇清關係……
不及多想,「山賊」們已經蜂擁而至,將迎親隊伍團團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