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讓桃葉心頭微微一顫。她以為,他永遠都不會挽留她呢。
桃葉慢慢轉回身,麵對麵看著王敬,快樂並憂傷著:“既然如此,你在延明殿怎麼不說?在去式乾殿的時候怎麼不說?在來華林園的路上怎麼不說?”
“說……說什麼?”王敬又有些迷茫了。
桃葉很無語,她盯著王敬,想笑笑不出,想哭也哭不出。
王敬愣怔著,胡亂理解起來:“我知道,因為孟氏一族被滅之事,你一直在生我的氣,我應該早些認錯,我不該那樣長篇大論隻講我的道理。”
“你覺得,我就隻是在為這生氣了?”
“不是為這件,那是為哪件?”
桃葉實在難以想象,滿堂嬌是怎麼跟這塊榆木疙瘩過了八年,她望著王敬,輕聲歎氣:“你那麼有智慧,又怎麼會這麼笨呢?”
王敬呆呆站著,似懂非懂。
桃葉推開王敬,往回走了幾步,撿起地上的拐杖,交回王敬手中:“你不要動不動就把拐杖扔了,如果我不高興,不給你撿,你自己又要找半天。”
言罷,桃葉一扭頭向外走開了。
王敬隻得握住拐杖,跟上桃葉,一起出了華林園。
在回延明殿的路上,王敬對桃葉說:“宮中常有變故,不適合你我久居。我想著,官家如今既同意了我離京,我們還是儘早離開得好,以免夜長夢多。”
桃葉不太理解王敬口中的「夜長夢多」,不過她心裡比王敬更期盼早些離開,於是點了點頭。
王敬又說:“那就明天走吧?我的行裝早已收拾好,都裝在馬車上了,明日一早,我們就動身如何?”
“明天?”桃葉有點小小的驚訝,她並不是嫌這個時間早,她隻是沒想到王敬會說急就這麼急。
“對,早走早安心,我想快點開始屬於你和我兩個人的生活,多滯留一刻,我都害怕會在這一刻失去你,若非今日天色已晚,不便出城,我恨不得這會兒就帶著你走在路上了。”王敬說著話,雙手握住桃葉的手,那種激動,桃葉能感到他的手都在打顫。
桃葉忍不住低頭淺笑,從前都是她對王敬患得患失,原來王敬也會有對她患得患失的時候。
她輕聲應和了句:“好吧,那就明日一早。”
王敬像是喜出望外一樣,吻了桃葉的額頭。
桃葉聽到,他連呼吸聲都是急促的。
“桃葉姐姐。”
迎麵傳來一聲呼喚,桃葉辨識得出,那是張小宛的聲音。
原來張小宛已經站在延明殿門口很久了,她一直在等候桃葉的消息。
當著旁人的麵,桃葉不好意思和王敬距離那麼近,就推開了王敬:“二哥,你先回去吧,我和張淑媛說會兒話,就回屋收拾行李。”
王敬知道桃葉是有些害羞,於是點點頭,獨自回房去了。
張小宛目睹著王敬完全離開,忙上前挽住桃葉的胳膊,是一副緊張兮兮的模樣:“姐姐,一切……一切可還順利?”
桃葉上下打量了小宛,好似去式乾殿之前是沒有仔細看過的,現在的小宛比幾年前瘦了不少,也似乎比那時長高了一點,滄桑之感更多,看得桃葉又不由自主生出悲憫之心:“官家金口玉言,說對你的過去所有都不再追究,放你出宮,還你自由。”
小宛聽說,心中懸著的一塊大石頭總算落了地,她自拍著胸脯,不禁喜上眉梢。
“今日不知是我運氣太好,還是官家心情好,我不止為你求情,也為孝宗的所有妃嬪求情了,官家竟沒有嫌我多事,還都答應了。”桃葉滿麵春風,心中無限歡喜,談起這些時,頗有成就感。
小宛睜大了眼睛,說不得多麼驚訝:“官家要放了所有孝宗的妃嬪?連同那些出身孟氏一族的也放了?”
“她們的情況自然不如你,哪裡都能重獲自由呢?能留一命已是難得了……”桃葉輕聲歎息著,帶著一絲無奈,感慨道:“官家打算將她們重新納入後宮,以後就算作官家的妃嬪,她們這輩子大概是沒有機會走出宮牆了。”
“納為……官家的妃嬪?”小宛愣住了,臉上的笑容也漸漸僵住,隨後消散不見。
桃葉點點頭,又隨口補充道:“官家後宮空虛,一直也沒有納新人的打算,空著也是空著,就招她們進去充數,反正就是做個擺設,防止她們叛亂嘛,你懂得。”
小宛雖然也附和著桃葉的話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言,眼神卻越來越複雜。
要知道,孝宗乃是司元的弟弟,孝宗的妃嬪當然也都比司元年紀小,其中有幾個比韓夫人還年輕貌美,且又不曾生育,即便現在是擺設,何以見得將來沒有受寵的可能?
而小宛作為孝宗遺妃中最年輕的一個,卻馬上就要離開宮廷了。
夕陽已經落下,桃葉滿腦子都在惦念著明日之後要和王敬一起開啟的新生活,巴不得早些回屋收拾行李,她見小宛也沒彆的事要問了,便講明即將陪王敬離京之事,忙忙辭彆,急不可待奔回屋去了。
小宛卻佇立在原地,看著桃葉背影遠去,久久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