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父親……將永墮地獄……說……”司元再次強調。
司蓉搖了搖頭,含淚答道:“若有違背,就讓我自己永墮地獄吧……”
司元艱難地點點頭,唇齒相互磕動,慢慢躺好:“很好……我要去見……那個我最愧對的人了……”
“父皇……”司蓉手扶著地,踉蹌爬起,圍到床邊,哭喊著:“不要……不要……不要去見我娘……”
“不……不是你娘……”司元閉上了眼睛,最後留下輕飄飄的四個字:“是你……弟……弟……”
說完這句,司元的眼睛再沒有睜開。
司蓉不斷搖晃著司元的胳膊,哭喊著:“父皇……”
眼看司元再也不會被晃醒,司修不得不上前一步,試探了司元的鼻息。
確認了結果,司修不禁再次淚濕眼眶,他後退兩步,對著床榻磕了個頭,然後推開門,朝外大聲宣布:“父皇駕崩了。”
外麵廳中,韓夫人及眾妃嬪、王玉、陳濟忙離開座位,還有幼小的司偃也被韓夫人牽著手,快步走到居室門外,一齊跪下,真真假假地放聲嚎哭。
院中,尚雲等侍衛聞聲,也立即原地跪下。
司蓉靠著床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哭著哭著,突然撅了過去。
“姐姐……”司修忙雙手托住司蓉。
陳濟嚇了一跳,顧不得禮儀,站起幾步奔了過去,抱住司蓉,喊著“蓉兒”,並掐她的人中,卻不見醒來。
“田太醫,快來啊!”陳濟喊了田源,隨即抱起司蓉,一起往他們在式乾殿的暫居之所去了。
國喪勢必興師動眾,在京的文武百官、公侯伯爵自然都是不能缺席的,連王敬這個瞎子並殘廢也被召進宮中奔喪,隻是他沒有行禮的能力,一直被兄長及家下人協助著。
自後夜到天亮,陳濟一直在司蓉床前守著。用過安神藥之後,司蓉終於慢慢醒來。
“蓉兒……蓉兒……”陳濟望著司蓉剛剛微睜的眼睛,雙手拉住司蓉的手,終於稍微放心了些。
可司蓉一睜開眼,看見陳濟,立刻想起司元臨終前囑咐的話,尤其是關於陳濟心中仍惦念桃葉之事,讓司蓉對陳濟頓生厭惡之感。
出自於本能,在意識清醒的第一刻,司蓉便推開了陳濟的手,側臉向內。
“你……你怎麼了?”看到司蓉突如其來的疏遠,陳濟心裡突突的。
司蓉很快又想起司元交代過,她應當繼續用以前的態度對陳濟,以免兩人之間生出芥蒂。
“沒事,我想父皇,心裡難受。”司蓉回答了陳濟的話,又將臉轉回,麵向陳濟。
陳濟複又心安了些,安慰道:“我知道,沒有人比你更難過。但這事……其實來得並不突然,你也都明白的,人死不能複生,他也希望你不要過於哀傷才是。”
司蓉勉強點點頭。
式乾殿中,大臣們紛至遝來,不多時,馬達來到偏殿門外,向內一拜:“公主,郡公,眾大臣方才商議,國不可一日無君,意欲請太子今日就於靈前即位,待國喪之後,再擬定登基大典。白司徒和尚將軍,讓臣來請示一下公主和郡公。若公主鳳體稍安,能親自督辦禮儀,是最好不過了。”
陳濟聽了,便問司蓉:“你覺得如何?能去嗎?”
司蓉少氣無力,搖了搖頭,低聲答道:“太子即位,本是天經地義之事,又有什麼好請示的?我過去也隻是看著罷了,你替我也是一樣的。”
“那好吧,你多休息一會兒。”陳濟站起,走出屋子,叫馬達同行。
待陳濟背影消失,司蓉便吩咐小鶯:“扶我下去梳妝,收拾東西回府去。”
小鶯驚詫地問:“公主身體不適,連侍奉官家神靈都不能,這會兒怎麼有力氣趕路回去?”
“儘孝應在生前,死後的哀榮都不過是做給活人看的,又有什麼意思?如其行那些虛禮,不如做好父皇交代的事。”司蓉說著話,已經開始穿衣。
小鶯忙上前服侍穿戴。
司蓉不去靈堂的另一個目的,就是為了趁陳濟不知道的時候先一步回家,因為她牢牢記著司元臨終前的囑咐,她很想知道,陳濟是不是背著她讓陳亮去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太子司修在靈前即位為帝,尊先帝諡號為成,喪儀照舊例置辦,一切按部就班。
陳濟跪在眾大臣之間舉哀,眼睛卻不住悄悄注視各處,他看到有二三十個宮婢正在往這裡搬菊花,其中一個是采苓。
自從張小宛被放出宮,采苓便被安排到花園去侍弄花草,這些陳濟都是知道的。
後宮的宮婢太監,因為經過司元和韓夫人梳理,舊人所剩已經不多,陳濟早年安插在宮中的眼線也就更寥寥無幾了,采苓是難得留下的一個。
當下,采苓放下菊花,也看了不遠處的陳濟,兩人目光交彙時,采苓略略打了幾個手勢。
從這幾個手勢中,陳濟讀出了采苓要向他報告的消息:公主離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