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真是料事如神呀……”陳亮連忙吹捧,滿麵堆笑。
陳濟卻似笑非笑,如同挖苦般:“先給她名分、再把罪名推給她、然後給她降級……這裡處處都需要她配合,傻子都能聽得出來是她的詭計吧?”
大概是之前已經當眾坐過一次冷板凳了,這次陳亮很有心理準備,所以麵對陳濟的挖苦,也就不會放在心上。
陳亮依舊堆著笑,拱手拜道:“這固然未必是最好的主意,可是皇上您目前不也沒有彆的主意嗎?”
“哼……朕還真有點想不明白了,那張小宛到底給了你什麼好處,值得你一次又一次為她爭取名分?”
“張娘子沒有給臣任何好處,臣連她的麵都沒見過幾次。”
陳濟冷笑著凝視陳亮,那張臉上居然十分坦然,可他怎麼就有點不信呢?
“臣知道,皇上心裡隻有那個桃姑娘,對彆的女人都不屑一顧。不僅臣知道,現在前朝後宮沒有一個人是不知道的。可是,臣很想問一聲,一個心裡隻裝了彆的男人的女人,對您有什麼用呢?您就這麼天天把她放在離您最近的位置,當真不怕哪天把命送到她手裡嗎?”
陳濟沒有作聲。
“就算您有信心征服她,那她肚子裡的那個呢?倘若生個女娃,也還罷了,若生個男娃,就勢必有為父報仇的一天。臣不信,皇上能心甘情願替仇人養孩子?”陳亮死死盯住陳濟,質問一句比一句迫切。
“這些……朕自然知道……”陳濟又帶著笑意,隻是這次笑得比較勉強,像是一種禮貌,“可是,這跟張小宛有什麼關係呢?”
再次提到張小宛之後,陳亮的神情變得很不一樣,一種讚許之感油然而生,“皇上大約不知道,張娘子在交州的日子雖然不久,卻很得人心,她以皇上外室的身份,卻總是對最下麵的士兵關懷備至。
上次石頭城受傷了那麼些人,軍醫忙不過來,張娘子親自跑過去幫忙上藥、包紮,累了兩天兩夜都沒有合眼,大家都感動極了。張娘子卻口口聲聲說都是皇上叫她這麼做的,臣的那些部下,個個都對她讚不絕口。”
陳濟聽著,不禁皺眉,他可從沒覺得張小宛有那麼好。
“皇上隻想著趕緊接司蓉公主以安撫前朝舊臣,可您接張娘子入宮,也同樣能寬慰交州新軍啊。交州來得這些,雖有不少是老郡公舊部,但底下的兵其實更多是各舊部招納的新人。現在桃姑娘在宮裡,司蓉公主和張娘子都在外頭,您可聽不見京中到處怎麼議論呢?”
陳濟無奈一笑,這個張小宛未免心眼太多,如此賣力地顯擺賢良之德,他如果現在處死她,顯然不妥,可是不管不問,還不知道她能再搞出些什麼名堂,讓她在外頭那麼得人心,陳濟覺得絕對不是好事,倒不如隨便給個名分,拴在宮內,斷了她和外麵的聯係。
“當然了,老臣也有自己的私心。您看,老臣都是做祖父的人了,賤內棄世多年,這張娘子年輕貌美,一直住在臣家裡……也著實不合適,臣怕人說三道四,可攆又不敢攆,求皇上就把她給接走吧……”說到這裡,陳亮幾乎變成了懇求的語氣。
陳濟不由得噗嗤一笑,他此前倒沒想過,原來他還給陳亮添了這麼大一個麻煩?
他戲謔般地發笑,跟陳亮調侃起來:“你怕壞了名聲,朕也怕呢!實話與你說,朕從來沒有什麼外室,張小宛是趁火打劫,訛詐朕的,朕怎麼能承認背著蓉兒養了外室?那也太窩囊、太丟人了吧?”
陳亮卻道:“就算她是訛詐您的,那也肯定是您給了她這個機會,難道您的傳家玉佩是好偷的?”
陳濟頓時感到無言以對。
“要不您看這樣……老臣把她認作乾女兒,您再派人接進宮去,對外宣稱是親上加親,算是從臣家裡嫁出去的,於您、於臣臉上也都好看是吧?”陳亮笑眯眯的,就好似他想出了一個多麼兩全其美的主意。
陳濟又一次忍不住笑了,“敢情您老是把皇叔跟國丈兩個身份都給包了呀?”
“哎喲……皇上到底怎麼樣才肯接人啊?”陳亮愁眉苦臉,望著陳濟,簡直有些哭笑不得。
瞧著陳亮這般愁容,陳濟不禁大笑起來,“罷了罷了,不與你玩笑了,朕接她入宮便是。”
陳亮驚喜萬分,連忙原地跪下,行了個大禮:“多謝皇上恩典,還請皇上儘快把她給接走,臣那小廟實在是供不下這麼大的菩薩了!”
陳濟背過身去,倏而露出滿臉不快,低聲哼嚀著自言自語:“真是個瘟神,擱哪哪礙事……”
次日,陳濟便擬了兩道聖旨,一是冊封陳亮之義女張小宛為貴人,賜居芳樂殿;二是令河西王司偃及其家眷遷居永福宮。
聖旨傳到左丞相府,自是一切順利,張小宛精心打扮,盛裝入宮,十分得意。
但入宮後,張小宛很快明白,無論她打扮得有多美都沒用,因為陳濟壓根沒打算見她,隻命卓謹來芳樂殿索取走了陳家的傳家玉佩,彆的一無所有。
芳樂殿也跟從前一樣,冷冷清清,沒有任何布置,連一個服侍的宮人都沒有,幸得陳亮為她陪嫁了四個侍女,否則她那般膽量,哪敢獨自住在這麼大的宮殿之中?
另一道聖旨傳入延明殿,就沒那麼順利了。
韓夫人聽說要遷居到永福宮,雖有些心驚,但麵上還算平靜,彆的女眷則像炸了油鍋一樣,七嘴八舌地反駁起來:
“那永福宮都廢棄幾十年了,裡麵冤魂不散,怎麼住人?”
“連王氏族人那種戴罪之身都可以被放回本家,憑什麼讓我們去住那種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