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 樹木蔥蘢,陽光斑駁灑落在磚石路上,學生們三三兩兩走過, 伴著晚霞中響起的晚課鈴, 鈴聲悠揚, 六月底將至, 又是一年畢業季。
百校聯考介紹會現場。
禮堂裡麵鬨哄哄的,門口豎著會嘉賓名單做成的豎牌,斬鬼師協獨特的血天黑龍標誌奪人眼球, 帶著一絲凜冽和逼迫感, 豎牌尾清楚標注著,麵對對象:不限。不少學生路過好奇走進來時, 都會忍不住打量一遍告示牌。
白室長帶領著寢室裡兩隻崽走進禮堂。
安雪茹剛吃完飯,邊走邊補妝:“我們靈院存在感最強的時候,也就是眼下了。”
“闊氣啊,來一年了,我頭一次看見咱們院能排上大禮堂。”
明越心中默記豎牌上的與會嘉賓, “彆這麼說啊安胖兒。”
“上學期期末考,咱存在感多強。”
“全校都雞飛狗跳的。”
安雪茹:“……”
安雪茹合上彩妝盒:“你還好意思說。”
仨人來的不早,步入會場,人潮湧湧, 都沒幾個座位了, 無數人或站或坐討論著、比劃著, 大家看起來都在忙事情。李仙洲等幾個院裡年輕老師正在階梯禮堂最前頭統籌安排事務, 各級班長都沒有落座,在走道間來回串場,幫著維持秩序——
明越眼尖,看見顏峻正在登記簽到,趕緊衝他揮揮手,顏峻回複“ok”手勢,表示看到。
“這兒有空!”
“明越!”
劉天然在人海茫茫中揮手,喊著明越的名字,405仨人趕緊奔過去。
落座後,明越發現自己領著室友坐進了大二包圍圈中,周圍一圈人都是眼熟麵孔,好幾個都是水西門晚上一起探洞的學長學姐——
大家友善衝405三個小學妹打招呼。
“學妹們好啊。”
“幾天不見,看來大家都不錯啊。”
“哈哈哈,明越,恭喜登上《陰陽學》7月冊啊!”
“說的是啊!恭喜!這倆星期,一幫人找我打聽你啊!”
“行了,錢潛山,你彆臊學妹!”劉天然瞪錢潛山,她很照顧明越這個陪自己刀山火海過的小學妹。
一想到呂星如那個難對付的學長,明越笑容尷尬起來。
“呂學長問的問題其實挺難回答的。”明越有點難為情,“我也不知道說的好不好。”
“太高深的我也不知道。”
“就……知道多少就講多少了。”
“還是學長自己厲害,能分析出來東西。”
幾個大二笑稱學妹太謙虛,錢潛山推推眼鏡,提醒道:
“彆的不說,明越,記得七月《陰陽學刊》出來了,去買一本來。”
“看看正經論文怎麼寫,也留份憑證。”
“這樣對你畢業有好處。”
“好的。”明越乖乖點頭:“謝謝學長。”
人聲嘈雜,學生們來來回回,白琳琅那頭剛和過道走過的大二班長秦鱗打過招呼,轉過頭來問前排劉天然:
“學姐,水西門核算項目現在怎麼樣了?”
“順利嗎?”
話落,前排一群大二應聲轉過頭來,認識的不認識的,統統指著自己的眼睛,說:
“學妹,看到我們的黑眼圈了嗎?”
白琳琅:“……”
白琳琅被嚇得一激靈,趕緊點頭:“看到了。”
劉天然歎氣:
“彆提了。”
“和對家合作簡直糟心到爆炸。”
“他們嫌棄我們程序多,我們嫌棄他們嘴巴鬆。”
“地下群屍算啥,死人哪有活人難搞你說是吧。”
死人沒有活人難搞。
仨大一都被逗笑了。
前頭李仙洲打開電腦,落地窗黑簾落下,顯示屏打開。
四個班長見此趕緊撤下來,秦鱗領著幾人擠過來坐,低聲提醒道:“要開始了,彆講話了。”
明越看了看落座擠在自己旁邊的顏峻。
黑暗中,男生側臉優越的線條帶著一點古典感,動作間有淡淡陌生的味道。
很好聞。
明越:“……”
明越覺得自己腦子可能長蟲了。
最近看什麼都不對勁。
明越,你可真是個變態狂,她自嘲道。
顏峻出聲:“彆看我,看李老師。”
這麼黑,你咋知道我看啥。
明越:“……”
明越:“好的。”
投影儀亮起盈盈藍光,漂浮在漆黑禮堂中。
李仙洲上來開場,冷峻的五官宛如浮在黑光月霧中。
不滿三十歲的人沉穩的像隻墳堆裡的石獅子,氣定神閒,吐字冷凝。
首先是百校聯考的基礎簡介,靈院生大多隻是聽著,這一席更多是給在場的其他院學生介紹的。
果不其然,隨著李仙洲的講述,黑暗的禮堂不知名角落時不時傳來類似“噢”“啊這樣”“我就說”的聲音。
聽著這些聲音,不知為何,明越覺得心中很開心。
她明白陰陽行當因為從事事業的特殊性,是注定無法如其他行業那般完完全全曝光在眾人目光下的。
沒有了解,就沒有真誠地體貼和敬畏。
就算永遠不能如尊敬天地鬼神般敬重斬鬼師,但是,總歸,能多了解一些,都是好的。
明姑娘欣慰地想。
台上李仙洲開始講解百校聯考的地點,千年酆都。
“我希望在座各位,無論是湊熱鬨的,還是真要去渝洲的。”
“都好好看看酆都城。”
“這是華夏數千年鬼怪文化的結晶,文明交融誕生陰陽之力的地方。”
“也是斬鬼師生涯必經之地。”
“請大家務必心懷敬畏。”
幻燈片展示著綠意蔥蘢的古城,灰牆綠瓦,高低錯落,幾個神像立在青苔石階上,閉目張口,很有韻味。
旁邊白琳琅和安雪茹嘰嘰咕咕討論照片上神像的意思,明越插不上嘴,拍張照片,身旁人說道:“想不到馳名陰陽兩界的鬼國京都,竟然像個安樂小鎮。”
明越調整夜拍模式,“之前沒看過酆都的照片是嗎,班長?”
顏峻點頭:“我太寡聞了。”
明越小聲笑了笑:“沒這麼嚴重啦。”
“你是你家斬鬼師獨苗,不了解也正常。”
顏峻也笑了笑,黑暗中,明越看不清他的臉,隻聽他說:“你真會安慰人。”
“缺乏行業常識不值得體貼。”
聞此,明越不知為何心一酸。
顏峻家世顯赫,如果不是長了陰陽眼,那成材後必然是國家統治階級儲備層的青年才俊,日後呼風喚雨。
然而,他長了陰陽眼,就注定走不了尋常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