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次地震來的波瀾壯闊。
翻山蹈海, 掀開地皮露出內裡,地縫深達數十米,在山搖地動中,數不清的影子刮起旋風, 從裂縫中狂風湧出,吹的人頭發倒飛露出發際線。
明越一隻眼受影響嚴重, 左右視野不對稱,在地震過程中,差點被坑到腳崴進地縫裡,幸好呂星如機警,一把提著她衣領子,拖了上來。
三人快速奔到陰律司空地前,蹲下,等候地震過去。
雙眼龍樹被地震動搖, 簌簌往下落果實, 橙黃果子顆顆滾圓, 很有食欲。
明越趁機掏出紗布卷兜了不少巴豆果子, 擦乾淨問倆學長:“好吃的, 吃嗎?”
倆男生:“……”
廁所離這裡不近, 好嗎。
呂星如一把將紗布拉過來,摁著明越蹲下:“餘震沒過, 老實呆著。”
於是, 仨人維持著雙頭抱頭的掃黃姿勢, 蹲在殿內空地上。
空地前是陰律司正堂, 與前麵幾殿不同,這裡居住有活人,所以主辦方在廊柱上設有保命符文,聚陽卻邪,保護活人npc。
明越盯著那符紙,分神問道:
“學長,今年主辦方不走心啊,保命符中的八神咒都是玄蘊咒嗎?”
呂星如正在通訊器中編寫信息群發,針鼻兒似的小鍵盤讓人眼疼——還是觸摸屏:
“可能吧,我之前遇到了兩個退場的,爆出來的符陣,都有玄蘊咒。”
“放心,玄蘊咒在八神咒方位中,就是主守護的。”
“沒那麼容易被打敗,主辦方並沒有疏忽。”
明越:“……”
明越挑眉,手指向正堂方向:“那那符紙質量也太差了吧。”
呂星如:“???”
呂星如順著明越的手望過去,隻見原本每根廊柱上都該貼的玄蘊咒此刻七零八落,撕裂成兩半的有、飄落在地的也有,咒文脫離作用點後,就是一張廢紙,全然起不到紋樣超神的作用。
呂星如一驚:“這怎麼回事!”
周圍的地震還在繼續,勢頭有所減緩,明越彎腰快速跑過去,正堂屋瓦亂掉,她還被砸了一下腦袋——撿起破碎的符紙,重新貼回廊柱上,卻發現符紙枯黃,朱砂暗淡,是個十成十的殘次品。
明越:“……”
明越“pia”從屁兜裡摸出一張烈陽符,舔上唾液,和破爛玄蘊咒粘在一起,黏回柱子上。
她現在還做不到一筆化成玄蘊咒,這咒文繁雜瑣碎,毫不抓眼,眼下的補救措施也就隻能將烈陽符做替補,諏一諏不足的陽氣。
呂星如沉著臉將她提溜回來:
“地震還沒停,想死嗎。”
明越蹲下,“學長,不止這符紙,有問題的地方很多。”
“我真的想實名辱罵主辦方了——算了算了。”明二說完,略微畏懼地看了一眼陰律司中麵容威嚴的崔判鬼像。
這裡是假酆都不錯。
但是,真正地處“陰陽界”的真酆都就和景區重疊在一處,隻不過位麵不同,凡間看不見而已。
言語千鈞,上達天聽。
明越在此地大放狂言,難保不會被聽見。
呂星如研究癖發作,不放過明越:
“老實交代。”
“如果有問題,也好讓我通穿院裡人,做好防備。”
明越微皺眉,見成恩也湊過來,心道說也就說了吧,萬一生出什麼不可預判的後果,早說還能早些做準備:
“我總覺得,這次執考的考題有些‘逾越’了。”
“兩位學長,我之前不是說,來的路上,搭夥了一個,救了一個嗎?”
“救得那個湘大生,我可是把他的命從地府鬼怪嘴裡掏出來了。”
呂星如和成恩眼皮同時一跳。
“地府,你確定?”成恩追問。
明越搖頭:“這不是我的判斷。”
“擊敗那條水鬼——對,那玩意是個擬蛇態的水鬼——擊敗它我占了一定的偷襲的便宜。”
“開先它可能覺得湘大生肯定跑不掉,所以說話很放得開。”
明越頓了頓,補充道:
“它說自己搞不清這地震的來頭,莫名其妙從地下來了地上。”
呂星如、成恩:“……”
呂星如和成恩再次同步噤聲。
陰陽風俗學課本曾經劃過重點。
地下和地上是一個相對概念。
腳掌踩著的幾十公裡深厚的土層,也分很多層級。
在活人嘴裡,土皮兒開一層,埋個瓜子進去也叫地下。
但在鬼怪嘴中,它們不會覺得平常寄居的陰生大地是“地下”。所有的陰生鬼物秉持著同一個默契,它們所說的地下,隻會有一個地方——
真的就是下去了再上不來、除了進輪回彆無去處的——地府。
執考雖無明言,但多年來“鬼怪監考官“少見地府這種深地層鬼物,多是中淺地層,雖說執考嚴苛,但畢竟不是決生死的場合,該摳的地方摳細致,該鬆的地方也沒必要上綱上線。
然而,明越卻說,她剛一進考場沒多久,就遇上了地獄鬼物。
這可真是個讓人背後生寒的發現。
明越見學長沉默,補充道:
“當時情況真的很凶險,那個湘大生已經被吞進蛇肚子裡了,我費了老鼻子勁兒才讓他被吐出來——”
“——學長,我知道你要問這學生是不是沙雕,要被擊斃了為什麼不摁保命符?”
“他來不及,變故就在一瞬間,那水鬼竟然還認識湘大的傀儡術道具,也明知道是執考現場卻絲毫不懼怕保命符,這種凶悍程度,比尋常冤魂的心理素質可他娘強多了。”
“我本身沒打算摻和水鬼的,但是眼看著活人要死在眼前了,就……”明越攤攤手。
呂星如聽的心頭沉重,他看一眼明越,搓一把小學妹的頭發:
“不要說臟話。”
明越秒慫,縮脖子:“……噢。”
呂星如手中捏碎一顆巴豆果,斟酌提出假設:
“你們說,會不會是地震的問題。”
“比如,我們都以為這八次地震都是主辦方的手筆——其實有可能不是?或者不全是?”
“大家都是斬鬼人,應該明白,天災的威力。”如果地下有強烈的能量失衡,導致出現地層變動,那彆說地震了,火山海嘯也是說來就來。
成恩想法比較樂觀:“會不會,隻是單純的地府想管一下斬鬼師執考的品控?”
“所以,沒有預告的情況下,提高了難度?”
隨後,他眼看身旁兩名封靈學生、一大一小同時搖搖頭。
呂星如說起兄弟來嘴更毒:“成恩,長師大學生都像你這麼傻白甜嗎?”
明越則委婉了很多:“學長,你說的也有道理。”
“不過,我更傾向於比較悲觀的解釋。”她回想著打從一進考場,就遭遇的古怪黑山、凶狠水鬼。
“再看看這完全失控的‘活人保護’機製——”明二指了指不遠處飛揚在風中的破爛玄蘊咒。
“也許,不是我活人方麵出了問題。”而是地府的管理出了紕漏,想想眼下這和能量失控似的地震吧。
呂星如細致的一個個搓著巴豆果,瞥一眼明越:“你想暗示什麼?”
明越聳肩:“我想暗示的東西肯定不會在地府管轄地界上說啦。”
呂星如搖頭:“明越,要多看A刊,不僅是要學習論文寫作,更重要的是,了解最新學界業界動態。”
“上個月的《斬鬼人》期刊首頁發文,訂正陰陽界曆史。”
“酆都已經被考證,不歸屬於地府管轄。”
“它自始至終都歸屬於北陰帝廟管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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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霞光浮動,淡紅夾雜煙霞紫,讓滿地古樸建築的酆都景區充滿舊風古韻。
眼前的奈何橋景點下擺了一圈鬼神像,在夕陽餘輝映照下,詭秘中帶著美麗,想一個符號,告訴四麵八方彙攏而來的考生們:我是安全的,這裡是公共休息區,歡迎你們來休憩。
遠望過去,橋下草地上已經擺滿了食品包,麵包培根黃果子,簡陋的很。
不少學生已經坐下來,一人一包吃了起來。
斬鬼師協的現役們,不遠不近地在周圍巡邏。
“……”
柳安然掏出水瓶喝口水,鬆軟了要累斷的腿,也坐下隨便挑揀一包開吃。
夕陽如血,蒼山如海。
右邊遙遠地平線上,陰律司的門匾隱約可見。
進餐時分,考生們十分和平。
周圍有認識的人和柳安然打招呼:“咋樣啊柳安然,得分不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