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越敏銳望向顯示屏。
此站該有一個下車,兩個上車。
吊死鬼吐著舌頭下去了,冷氣擦著明越的肩頭溜過,聽著他噠噠噠的腳步聲緩慢下車。
一隻女鬼淒淒怨怨抹著眼淚走上來。
另外還有一個小鬼抱著朝家坪東站的杆子,不肯走。
司機摁了兩下喇叭,嘟嘟。
小鬼齜牙,眼珠猩紅,賴在故土不肯走。
仨活人:“……”
陳通的話瞬間在耳邊響起。
該上車的一個不能少,該下車也彆占著地方。
明越以身作則,拉開車窗喊道:
“同誌,上車吧!”
“專門來接你的!”
同誌。
車廂內嘰嘰嘎嘎不少亡魂笑起來。
杆子上的小鬼甩頭如癲癇,“呸”一口,朝明越的方向吐口水。
沾染陰氣的口水在夜色中散發著淡綠色熒光,跟腐蝕性毒藥似的。
明越:“……”
安雪茹:“這怎麼辦?”
白琳琅遲疑:“得,帶上來吧。”
車廂後幾個男鬼還在起哄,吊死鬼的聲線早就被布袋繩索勒地像矬子磨玻璃:
“陽間的小嫩雞兒,剛才說什麼?”
“這是渝洲的公交又怎樣,沒有活人管得著我們。”
白琳琅暴脾氣:“你給我閉嘴!”
鬼聲疊起,分不出到底是那一雙眼睛下漆黑的嘴巴吐出的汙言穢語。
“死都死過了。”
“還怕你這雛兒三兩句喝罵嗎?”
白琳琅氣急,摸出火符打算一通操作,燒死這丫,被安雪茹摁住手,瞪眼:“你瘋了室長!”
“這是無怨鬼!”
“你曉得哇!無怨鬼啊,滅了他們你要損德的!”
“沒錯。”前頭明越附和。
白琳琅半起身,僵了一會,沒說話,板著臉坐了回去。
她一坐下,頓時車廂內的譏笑聲更大了。
司機也冷笑連連,拉動擋位,準備開車。
小鬼還在車下。
明越站起來,從背包中拔出四叉戟,送勁扔出去,照著司機腦殼前頭的玻璃窗——
“哐當”一聲巨響!
玻璃炸裂!
車廂內女鬼驚叫!
鋼叉一半出車,一半卡在玻璃裡,微微顫動。整個車前窗碎成窗花了。
崩碎的玻璃碎渣子穿透司機的魂魄,他僵在原地,後知後覺自己已經死去多年,再不能體會到被銳器劃破皮肉的痛苦。
“讓你開車了嗎?”
明越聲音死板板問道,從售票員座位走到副駕駛座,對視司機一臉爛肉。
“……”
司機不說話。
“我問,”明越又說,“剛才讓你開車了嗎?”
司機冷眼看明越,“小鬼不走,你想怎樣?”
“後麵的不接不送了?”
明越將一張金光神貼在駕駛座上頭,搖晃著做平安符,黃紙上源源不斷波動的陽氣宛如不定時炸/彈,司機畏懼地看著,“彆急啊,師傅。”
“看我們臉嫩,但是處理事情還是可以姑且一信的。”
司機嗤笑:“信個屁,年年歲歲,漏網的不知多少。”
這話讓人心驚。
明越抿嘴,“一分鐘,我保證帶人上來。”
司機:“哪來的人?說順嘴了吧丫頭。”
“小鬼難纏,這麼大的小子耐打又聽不懂人話,而且,你是活人,應該知道無怨鬼招惹不得。”
明越比手勢“ok”,隨即手握鋼叉,一用力□□,又是哐啷一聲巨響,玻璃窗花掉了司機一頭一臉。
掀起的風拂動金光神咒,差點飄到司機腦門上,心驚膽戰。
司機:“……”
夭壽了,今年看車人好黃好暴力!
稀裡嘩啦,玻璃片穿透魂體,掉了一車座,要是個活人,此刻,胖腚估計被紮成花灑。
明越提著叉子就下車了。
留下兩股戰戰的司機和噤若寒蟬的車廂。
室友:“……”
媽的,一幫欺軟怕硬的。
頓時,倆室友扒著窗戶往外看。
頓時,滿車鬼也扒著窗戶往外看。
小鬼被嚇楞了,尿片子濕了一灘,還是死抱著停車牌杆子不撒手。
一個漂亮的小姐姐走下來,不笑,站在他麵前,指了指開著的車門:“走嗎?”
小鬼吸鼻涕,暗自警戒。
他不懂什麼陰陽之分,但他明白,這個姐姐和自己不同,完全不同。
他齜牙,凶狠地衝明越咆哮,渾身發綠。
周遭路黑山高,小鬼的吼聲傳得很遠,引得山中燈火搖晃,隱約成魔。
明越:“……”
我是鬥過寶山醫院兒科鬼潮的人,謝謝。
隨即,明越飛起一腳,將這小鬼踹飛三米,空中,小鬼還沒吱哇亂叫哭起來,血淚滿臉亂飆,明越就衝上來,一叉將他釘穿,烤羊肉串子似的串在四叉戟上——
“噗嗤”一聲。
尖銳陽氣穿透飽滿陰氣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放了個悶屁。
小鬼尖銳地慘叫起來,魔音貫腦。
明越摸出一張靜心神咒塞進他嘴裡,順手拿陽氣符給他擦了擦臉,血淚倒是擦沒了,倒是給鬼魂擦出了一臉爛肉。
小鬼:“……”
疼、疼疼疼疼、疼!
“哇哇哇哇——!”
哭得撕心裂肺。
滿車爬窗鬼:“……”
司機:“……”
室友:“乾得好明哥!”
明越扛著小鬼上車,聞言安慰:“哭什麼啦。”
“你這麼小,以後有的是機會再來陽間看爸媽是吧。”
“說不準你爸媽以後生幾個弟弟妹妹,你就不想回來了呢。”
“清清白白小小年紀,投胎說不準還能插個隊,是吧。”
“師傅,關門。”明二哥蹬一腳車門,抖抖陰氣符纏裹的鋼叉,將奄奄一息的“小肉串子”擼下來,隨後拋去黑漆漆的車廂後方。
一道拋物線後,“砰”一聲。
司機:“……”
司機憤憤道:“狗屁的輪回插隊!”
日狗了,走了什麼邪運今天。
這人專門克鬼的吧!
轟隆隆,二號公交再次啟動。
這次滿車安靜,亡魂們安靜如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