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穆晟狼狽地敗下陣來。
他輸了。
他瘋了。
顧穆晟站了起來,他的眼神透著一種無機質的冷,呼吸是一種相當奇怪的頻率,隻有短暫的呼氣沒有吸氣,就像是在水裡:“那你為什麼要畫我?”
他聲音很板正,又很平靜:“你說過,你隻畫讓你心動的東西,這也是你騙我的嗎?為了利用我的身份?來討好我?”
年寧仰頭看著顧穆晟:“我的確喜歡你的臉,非常好看,我第一次見就很讓我心動,讓我很想畫你。”
顧穆晟呼吸一窒,他連吐氣也沒有了,就聽見年寧又微笑道:“可我後來,看到更好看的了啊。”
林鶴塵聽到這句話,“朝”向顧穆晟的方向,非常配合地露出一個彬彬有禮的微笑,一種含蓄的承認,又透著勝利者的怡然自得,用口型對著顧穆晟說輕輕道,帶著一種長者慈悲的歎息:”你看,我沒有騙過你,他的確從來沒有喜歡過你。“
顧穆晟想起了從林家寄過來的結婚請柬,喜慶的紅色下的落款是毛筆寫的林鶴塵三個字,卻是年寧的字跡。
請柬裡麵的照片上,林鶴塵也是帶著這種微笑,清清淡淡,殺人不見血。
顧穆晟的手克製不住地痙攣起來,他弓起身子低頭,另一隻手死死控製住滿是割傷的右手,但好像還是沒控製住,嘴唇仿佛親吻般落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年至對這種熟悉的反應感到毛骨悚然,下意識站起一邊飛快後退,一邊惶恐地求救:“快叫醫生!顧穆晟犯病了!”
顧穆晟雙目渙散,他的呼吸似乎因為某種心理障礙停止了,就像是陷入了水裡。
他無意識又凶狠地咬在了手腕上,牙縫裡滲透出血來,瞬間就滴落在地麵上,幾個律師叫出了聲,慌亂地壓製住了這位看起來瘋得不輕的少爺,好幾個壯年男性也壓製不住掙紮的顧穆晟,大家狠了狠心,七手八腳地壓住了顧穆晟的手和腳,還有一個人把他的腦袋死死地摁在了桌麵上,大聲叫他:”顧少!顧少!清醒一點!“
“能聽到嗎顧少!!下去開車!!送醫院!!”
“有人帶了繃帶嗎?!他需要止血!!!”
“沒有呼吸了!顧少沒有呼吸了!!!”
一片兵荒馬亂的慘叫。
顧穆晟原本修長有力的手腕上全是混成一片的傷疤,新舊交錯,密密麻麻,鮮血順著他的指尖滴下,顧穆晟眼前是一片死氣沉沉泛著白的藍,他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當年俄羅斯的冰窟裡。
他為了演戲一個人把自己倔強地泡在水裡,0度以下的冰水從四麵八方湧來,他快要呼吸不了了,但是他不願意上去,顧穆晟不願意承認自己會輸,不願意在一群保姆和父母的操心下變成一個傀儡般的顧小少爺,承認自己離開顧家就是一事無成,承認自己的第一個影帝就是靠顧家的資源堆出來的奢侈品,而不是戰利品。
他就是要接這麼危險的劇本,就是要演這麼危險的劇情,顧穆晟知道自己可以,他知道自己必將能贏,不需要顧家的資源,他也完全能夠自己成就自己。
顧穆晟漂浮在要把自己逼死的困境冰域裡,他以為自己要麼會死在這裡,要麼會站在獎台上。
自尊心讓他覺得,失敗比死更致命。
冰麵上傳來一點微弱的動靜,有人把手放到了冰麵下,握住了他死白凍僵的手,是和昨晚一樣潮濕又無奈的溫度,他被這個人昨夜裡擁入懷中,熬過不願意妥協的冬日長夜。
他控製不住地下意識回握回去。
顧穆晟被年寧拉出了水麵,他失敗了。
這個救他上來的人笑意盈盈,在冰天雪地裡輕言細語地罵他,眼睛裡卻隱含著趣味和打量,說的話沒一句是真的,但遞給顧穆晟外衣上帶著他熟悉的溫度,真切地溫暖他冷僵的軀體,就像一瓶所有冬泳者都會用來救命的伏特加,隻需要一口就能胃黏膜燒灼到大腦皮層,又烈又燙。
又上癮又要命,顧穆晟覺得自己不該碰的,他不該紅著耳朵接下大衣,若無其事攬他入懷,問他:“你有什麼要求,我都答應。”
那個時候的顧穆晟怎麼會知道,年寧隻不過是把他從一場致死的失敗裡,拉入了另一場比致死更加致命的失敗裡。
顧穆晟的頭被一群人摁在美協的長桌麵上,離著他的頭不過二十公分旁邊就是那副真的《破冰》草稿,上麵潦草地畫著那個破冰而出的顧穆晟,目光專注又執拗地在看畫他的人,熱烈又高傲,仿佛對冰層上的人一見鐘情的海底人魚,從此以後願意為對方碎骨斷尾,至死不渝。
顧穆晟心裡像是被人狠狠用冰鑿敲了一下,嘩啦全部碎開。
他一廂情願地以為,破冰是年寧喜歡他的證據,但現在才發現,原來從一開始,破冰就是他喜歡年寧的血證。
是他自負自傲,自欺欺人,作繭自縛,自取其辱,滿盤皆輸,一塌糊塗。
年寧的聲音好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顧穆晟!你醒醒!”
顧穆晟的胸膛劇烈起伏了一下,被年寧這一聲叫得拉出了水麵,他猛地吸了一口氣,結果吸得太急彎著腰劇烈嗆咳起來,咳得眼淚落下,這口氣一吸完,旁邊的律師立刻渾身虛脫,腳都軟了:“顧少,顧少吸氣了!”
顧穆晟在嘈雜的背景聲音裡越過人群直直地注視年寧,這個剛剛還一針見血地罵他的人雙眉緊鎖,掃了一眼顧穆晟的手腕,抿嘴道:“顧穆晟,你真的有病,有病就彆來我跟前討罵。“
年寧轉頭就招呼人送顧穆晟去醫院。
顧穆晟已經看不太清年寧的樣子了,他的頭還旁邊的人被小心地摁在桌子上不能動彈,顧穆晟緩緩吸氣吐氣,他的手在痙攣,但卻忽然笑了一下:“年寧。”
年寧看過去,顧穆晟對上年寧的目光,他的淚一下子湧出來,表情卻依舊是高傲的,仿佛戰敗卻依舊不願意投降的將軍,顧穆晟嘶啞淚流:“年寧,你和年至,沒什麼區彆,都一樣的為了自己來騙我...”
他嗆咳著譏笑:“隻不過一個是騙我愛他,一個是騙我不愛你,不過,你們一個都沒成功。”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