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恨在離婚的時候都未曾消散,但在又踏入的這一刻,年寧平心靜氣地對給自己倒茶的傭人說:“當初麻煩你了。”
傭人受寵若驚地鞠躬退下,年寧啜飲一口茶——是顧穆晟最愛的大紅袍。
這當年被他打翻在地無數次的茶這次終於被他飲入口中,年寧承認,這茶當得起這麼貴的價格,滋味的確不錯,隻不過不合他口味,但也沒到可以被他發泄浪費的地步。
他又回到了顧家,為了這樣一個輕易的理由,年寧才發現,自己好像終於沒有那麼恨了。
他坐在沙發上等了一會兒,顧太太從樓梯下走下來,一步一步地走到年寧的對麵坐下,神色複雜:“年寧。”
年寧站起來禮貌點頭:“顧太太,許久不見。”
顧太太張了張口,又閉上了,她沉默了一會兒:“你這次是來看穆晟的嗎?你能幫我一個忙嗎?請你。”
她用了請,在開口求年寧,年寧十足詫異地看向這位眼眶有著隱隱紅色的貴婦人,顧穆晟和顧太太性格是一脈相承的傲,年寧從嫁到顧家就從沒見過她這樣低眉垂眸,神色萎靡地坐在沙發上示弱求人,似乎不敢開口脅迫他,怕他要了顧穆晟的命。
年寧:“您說,能幫我一定幫。”
顧太太落下淚來:“求你了,你讓他清醒一下吧,彆讓他溺死在畫裡了,他快要燒死了!”
有人引著年寧往上走,顧太太渴切地看著年寧穿過熟悉的走廊,年寧走到了自己當初的婚房,他和顧穆晟在新婚之夜就同床異夢地睡在這裡,床頭上掛著那副【破冰】,兩個人之間隔著冰一樣的海域,在苦夢裡掙紮浮沉。
現在年寧終於破冰而出,而顧穆晟還沉海在裡。
年寧在傭人的示意下推開了門,傭人小聲說他不能進入,少爺會發怒,於是年寧便一個人進去了。
房間裡的顧穆晟靜靜地坐在床頭,床頭掛著那副簡陋的草稿,床上零零散散落著冰塊,一直落到地上,顧穆晟雙眼緊閉,臉色通紅地蜷縮在被子,臉龐上都壓著正在融化的冰塊,年寧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麼東西,他上前一步,想要把顧穆晟拉起來,結果摸到被子的時候被冷得打了顫,他一頓,猛得掀開了被子。
顧穆晟蜷縮成一團幾乎赤/裸地睡在冰裡。
顧穆晟的體溫滾燙,睫毛上落下水珠,卻不知道是水還是淚,手裡拉著一根線,往上連接著畫的背麵,好似這畫是能提拉他出冰麵的唯一稻草,年寧把床麵上冰塊都推開,轉身就要去叫人,卻被一隻燙得出奇的手拉住了:“年寧,我好冷,你彆走。”
他說話的聲音都是斷斷續續的,年寧轉身要罵他,卻發現顧穆晟的眼神是完全渙散的,隻是在下意識喃喃自語:“你快拉我上來,我好冷,一個人在水裡...”
顧穆晟把額頭貼在年寧的手背上摩挲:“...彆走,你走了就不會回來了。”
門外傳來顧太太的聲音,泣不成聲:“年寧,算我求你,我們什麼辦法都用儘了,他醒不過來,他好像把自己當成了一條魚,我們隻要把冰塊給他拿開,把畫一取下來,他就自己停止呼吸!他高燒好久了!鎮定藥物也用了,沒有用!”
年寧長久地矗立在原地,他的視線落在那副畫上,畫被封在看起來很昂貴的玻璃畫框裡,仿佛一瓶救命的氧氣,他走上前取下畫,顧穆晟的目光虛虛實實地跟著年寧移動,年寧把畫給顧穆晟看,他垂眸:”顧穆晟,我真是沒想到你會走到這一步。“
“你已經不再是我畫上的人魚了,你懦弱傲慢,自我沉溺,現在的你,我一點想畫的衝動都沒有。”
年寧反手砸碎了畫框,他從裡麵取出了畫,又從自己的口袋裡找出了打火機,他握著顧穆晟冰冷僵硬的手,扣響了打火機,歎息般說道:“這句話,我和年至說過,也和你說一遍。”
幽藍色的火苗在顧穆晟無神的眼睛裡跳躍,他好像被火光灼傷了一下,手抖了一下,落了一滴淚在手背上。
年寧點燃了畫:“顧穆晟,你親手把畫燒了,你放過你自己吧。”
顧穆晟睫毛上滴落淚,他仰頭看火光裡的年寧,眼睛裡有了神采,嗆咳著笑了一聲,嘶啞道:“放過?”
他用手捏滅了打火機的火苗,惡狠狠道:“不會的,年寧,我到死都不會放過你的,我會這樣愛你一輩子。”
破冰的灰燼飄飄灑灑,隻剩一條顧穆晟的上半身,下半身的魚尾被燒完了。
顧穆晟笑著笑著眼淚出來,他咳著,手死死抓著年寧的手腕:“....隻要你不讓我死,我能靠這點回憶,苟延殘喘地愛到我死為止。”
顧穆晟咳到彎起腰:“你已經夠狠了,年寧,隨便你吧,你想要喜歡誰就喜歡誰,想要討厭我就討厭我,不要妨礙我愛你就行..我隻有這點尊嚴了。”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