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成蟜終於開口,話像是從三尺冰下鑿出來的。
“太醫怎麼說的。”
秦王攥拳,輕輕捶打後腰,漫不經心。
“寡人上承天命,那群庸醫知道個屁。”
“庸醫?”
嬴成蟜怒極反笑。
“你耳鳴、健忘、頭痛、失眠、腰肢酸軟。
“夏日還要穿長衣,冬日屋內炭火晝夜不息,誰進你宮不是一身熱汗?
“夜尿每日至少六次。
“不點香,不吃藥,不能人事!
“這些是不是事實?!”
秦王柱一臉尷尬。
“宮中哪個亂嚼舌根?寡人剪了他舌頭!”
嬴成蟜舉起手臂,點指大父。
“你自己都快薨了,還想剪人舌頭?你這麼大威風,怎麼不對六國使?
“上承天命?天命選人,專挑不能人道之人乎?”
秦王柱擦著腦門上的虛汗,心中無比慶幸,還好提前關上了門。
嬴成蟜越說越激動。
“你房事過度,陰陽兩虛,以致氣血失衡,病入膏肓。要不是拿藥吊著,你早該死了。太醫要你禁欲,錯了嗎?”
“沒錯沒錯,寡人不都認錯了嘛……”
“認錯頂個屁用!我才走幾天啊?你找麵銅鏡好好照照,看看你眼底!死人都沒你黑!”
“你這豎子!有些過分了啊!”
秦王柱臉色大黑,快走幾個大步,一屁股坐到床上。
轉過身子,背對孫兒。
王孫人小腳小,搗騰十來步才衝到秦王柱麵前。
“你現在不愛聽,還能躲。
“繼續召人侍寢,把伱那四十多個妃嬪都召來,我看你能撐幾日!
“等你躺進梓(zi三聲)宮,我天天在你陵墓前罵,到時候你想躲都躲不得!(注1)
“你既然就快要死了,趁還有氣,我給你選個諡號,看你歡喜否。”
他站在秦王眼前,非要當著秦王正麵說。
“幽,如何?
“壅(yong一聲)遏不通曰幽。你不聽太醫囑托,致使厄難。(注2)
“淫德滅國曰幽。淫德兩字,簡直是為你量身定做。滅國,嗬,你為了淫欲舍生忘死,哪裡還記得國家?你早在心中滅了秦國!
“秦幽王。
“後世如此稱你,你可歡喜?”
秦王柱坐不住了,站起身,臉色沉凝到要滴出水來,手指著孫兒,顫顫巍巍。
“你!你!你!”
本就站著的嬴成蟜,蹦起來拍開秦王手指。
“我怎麼了!”
秦王柱猛一甩黑色大袖,恰巧擋住嬴成蟜視線,為嬴成蟜一把甩開。
“幽!你竟敢給孤定一個惡諡!”
老秦王氣的背起雙手,在後室快速踱步,連續轉圈轉了兩圈半。
累的氣喘籲籲,直呼粗氣。
“齊桓公每次出行,都要帶一車美女。在街道上看見貌美女人,就擄到馬車上寵幸。他連自己的九個姊妹都不放過,依舊成就了霸業。
“寡人呢?寡人是秦國的王!叫自己的妃嬪侍寢,何錯之有?
“怎就要你如此羞辱!詛咒!以惡諡予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