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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未等他們倆出聲喚那小狗, 便見它搖著尾巴邊走邊嗅地跑到了孟冬麵前, 好奇地在他腳邊打轉。

小狗身上的毛發很光滑,蓬鬆且沒有一絲臟汙, 孟冬看得心軟,摸了摸小狗的額頭。許是感知到他的善意,小狗聞了聞孟冬的手,竟然臥在了他的腳下。

“裴大哥,你看……”孟冬言語中滿是歡喜,彎下腰去輕聲逗弄著。

不遠處葉長生輕聲哄著兒子:“好了,小黃去吃骨頭去了,你先回去找大哥,爹回去時把小黃給你帶回去好不好。”

葉思流不情願地點了點頭,雖然耳朵在聽他爹講話,可是眼神卻在人群中四處巡視著,不放過任何一個黃色的身影。

直到他發現院子角落裡似乎有一點黃色的毛茸茸的影子,當即連他爹的話也不聽了,神色一喜,徑直往院子角落跑去了。

“唉,思流!”奈何葉思流根本就不聽他的,一個勁地往前走。

葉長生隻好循著方向看看他家小兒子要往哪裡跑去。

“是裴兄弟,怪不得……老大也過去了。”見葉湧泉已經抱著小黃在等葉思流了,葉長生也就放了心,轉身離開。

“哥!還有小黃!”葉思流高興極了,剛走到便把小黃從他大哥懷裡接了過來。

“小弟,小黃跑到裴叔叔這裡來了。”葉湧泉搬來一個小凳子放在了裴應川身旁。

葉思流也不客氣,乖乖地抱著小狗在裴應川身邊坐下,“裴叔叔,冬哥哥。”

裴應川和孟冬同這一大一小打了招呼,四人一狗就坐在了一塊。

葉湧泉不怎麼說話,坐在了最外側,眼神一直在院子裡逡巡著,似乎在找什麼人,裴應川也沒有打擾他,和孟冬一起同葉思流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冬哥哥,等到明年大黃生狗崽的話,我讓我爹留一隻最好看的,給你和裴叔叔。”葉思流信誓旦旦地說道。

裴應川看向孟冬,見他神色歡喜,“那好,到時候我就給小狗崽做個狗窩。”

小黃被放了下來,一直搖著尾巴在四人身邊跑來跑去,孟冬時不時便要蹲下身摸一把小黃柔順的毛。“小黃的毛很軟。”

“嗯,思流很會照顧它。”裴應川看著孟冬與小狗玩耍,而後伸出手從孟冬敞開的口袋裡輕輕地取出手帕遞了過去,“莫忘了擦手。”

孟冬乖乖接過,也不再想著小黃了,起身坐在裴應川身旁仔細地擦著雙手,有些不好意思。

“裴大哥,我想去把手洗一洗。”

“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了,我看見水缸了,就在牆角。”孟冬疊好手帕,起身穿過院子向那邊走去。

見他拿起水瓢開始衝洗,裴應川也收回了目光,同葉思流打聽起事來。“思流,你家裡可有賣用於塗手臉的脂膏。”

“有啊,我娘用的就是我爹從城裡帶的,可香了。”

“除了你娘用的,還有彆的嗎?”

葉思流摸一摸小黃的耳朵,回想了一會兒才道:“有,我記得我娘給我爹塗的就是沒有香味的,那個盒子小小的,我爹還說他用不了這麼好的。”

葉湧泉聽他說了這麼久也沒說明白,直接開口道:“裴叔,我爹那裡有好幾種脂膏,等會兒回家後我給您找一找。”

“也好。泉小子,還有一事,不知道你爹那裡還沒有多的白麵,我想買些帶回家去。”

“白麵也有。”

孟冬洗淨了手,又取了帕子的另一麵將手上的水珠擦乾,正準備回去時卻見院子裡忽然變得吵鬨起來。

隻見一人牽著驢子走了進來,那人穿著新衣,眼神明亮,隻是麵目稚嫩,看著隻有十六七歲,身量也不高。

緊跟著那人身後還有一老一少,兩個穿戴整齊的漢子,都背著個背簍,他們三人一到,整個院子裡的人都看了過去。

孟冬看著那番熱鬨的場景,也猜出了這幾人的身份。

好在這動靜隻持續了一會兒,那三人被村民們勸著各自坐下,院子裡又恢複了之前的樣子,孟冬挑了條近道回去了。

村民們寒暄討論過後,一上午的時光也就過去了,已經到了吃午飯的時候,大家也各自找了位置坐了下來。

又是一刻鐘後,隻見那頭驢子被人牽了出來,桑哥兒背著個小包袱,顫顫巍巍地坐在了驢子上,年輕的漢子牽過驢子,慢慢地走出了院子。

後麵跟著的那兩人背簍裡的東西也換了個新,應當是裝上了桑哥兒的嫁妝。

又是一番吵鬨過後,村長出來同桑哥兒他爹說了幾句話,而後便到了吃飯的時間。

秦二郎也在此時溜到了裴應川所在的那桌,又把裴容喊來,幾個人湊在一塊等待開飯。

“我跟你們說,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桑哥兒他爹給桑哥兒選了這樣一個年輕的漢子,好像是小林村的,後麵那人是他爹和他兄弟……”

在秦二郎的話音中,各桌都開始上菜,漢子多的還會上一壇酒。

菜色不是很好,隻有兩道肉菜,不好幸好其他的素菜滋味不錯。裴容坐在孟冬身邊,興奮地同他介紹哪些是他幫忙做的。

葉湧泉除了自己吃,還要時不時地給葉思流夾菜,葉思流則把他好不容易搶來的肉骨頭遞給了小黃。

“裴大哥,你快來嘗嘗這酒,我怎麼喝著好似沒滋味呢。”秦二郎說著就找來一個陶碗倒了小半碗遞了過來。

裴應川接了抿了一小口,口感同秦二郎所說的一樣沒什麼酒味,味道寡淡,既然如此他便一口飲儘,也省得秦二郎再給他倒。

“裴大哥……”孟冬看著他喝了一大碗不免有些擔心。

“沒事,這酒我也能喝兩碗。”裴容解釋道,“天冷,你大哥喝的這些還不夠暖身子的。”說著他用自己的碗給孟冬倒了一小口的分量,“若是渴了就喝一些嘗嘗。”

“好。”聽裴容如此說,孟冬看了看神色如常的裴應川,也不再擔憂了。幾人說說笑笑地吃完了這頓飯。

眼見著快要到散席的時間了,院子裡的人陸陸續續地朝外走去,裴應川他們商量過後也不打算多留,秦二郎和裴容先行離開,裴應川和孟冬則是護著葉家兩兄弟一起回去。

回去時裴應川還特意問了野豬的事,葉湧泉便把今天早上野豬撞牆的情形同他說了個清楚,等到四人走到村尾時,便看見那倒塌了一地的院牆。

“裴大叔,冬哥兒,我去給你們找脂膏。小弟,快把小黃放下。”葉湧泉不想讓他們久等,一到家就跑進了屋子裡翻找起來。

“好,好冷呀。”葉思流打了個噴嚏,而後抱著小黃飛快地跑進了灶房裡取暖。裴應川兩人則在外麵等著。葉大哥不在,他們進去不合適。

風很涼,孟冬裹緊了衣領,然而此時裴應川渾身上下卻泛起了熱意,他把衣袖都扯散了才稍微覺得舒服了一些。

孟冬不解地看著他,“裴大哥,小心著涼。”他說著又拽過裴應川的胳膊把袖口給放了下來,低著頭低聲詢問,“還有,為什麼要買脂膏呀,我的手和臉都是好好的,一點也沒有開裂。”

裴應川任由他把衣袖重新束緊,熱意上湧,他看著孟冬的發頂柔聲解釋道:“昨日我見你的唇角有些血絲,用些油膏可以防止乾裂。”

聽他此言,孟冬雙手動作一頓,放下了他的衣袖,不自覺地抿了抿下唇,“每年冬天都是這樣的,用熱水擦一擦就好了。”

還有的,孟冬沒有說。其實之前每一年他的手腳也會開裂,都是偷偷用豬油塗一塗就好了,如今他隻是唇角裂開了小口,就有專門的脂膏可以用。

“塗些這個,好得快一些。”裴應川低頭看著孟冬剛給他束好的衣袖,終究是沒舍得再解開。幸好涼風一吹,那股熱意消散了許多。

兩人正交談著,葉湧泉拿著油紙包和麵口袋跑了出來,“裴叔,就是這個,我切了一些。之前我爹手上開裂就是塗了這個好的。白麵還剩下一些了,給錢或是拿糧食換都可以。”

裴應川把剛剛準備好的銅錢遞給他,道謝後接過。

“還是給錢吧。泉小子,外麵冷,快些回去吧。”

“好……”

“裴兄弟,冬哥兒,你們怎麼來了。”三人正交談著,隻見葉長生扛著個木桌子從路口那邊走了過來。

第057章 第57章 進山

葉湧泉見狀趕快跑去幫忙。“爹, 裴叔是來買擦臉的脂膏的。”

“原來是這樣,天冷,都快些進屋吧。”葉長生把桌子就地一放, 熱情地招呼起來。

“不了, 葉大哥, 今日你忙了一早上,還是先回去歇一歇吧。”

“也是, 今早上那野豬來了把我嚇一跳, 晌午過後還得把院牆加固一些, 裴兄弟, 我就不留你了。”

既如此裴應川便帶著孟冬離開了。他們走後葉長生也沒急著扛桌子,而是繞著院子看了又看。

“爹,你看什麼呢。”葉湧泉道:“我來幫忙。”

“爹是想這籬笆不結實, 明日爹請些人壘個院牆, 我時常不在家,總是記掛你們,如今又出了這事……”

天冷地寒的,一回到草屋裴應川就把火生了起來, 火苗很快就劈裡啪啦地燃燒了起來。

自他們回來後天色就變得陰沉沉的, 寒風一陣接著一陣,屋外又積了一層落葉。就算門口的草簾已經掖緊, 仍有絲絲的涼風從縫隙中鑽出來。

孟冬一進屋就把給裴應川做的冬衣給抱了出來,拿過小刀將衣袖上的縫線一一拆散開來。

裴應川坐在他身側, 用之前做竹門的邊角料嘗試著做個小椅子。他之前做過類似的椅子, 因此此刻做起來也算輕車熟路, 隻是竹子的處理有些稍費功夫。

砍砍削削的聲音一響便是一下午,等到天色暗下來時, 他已經做好了兩個竹椅外加一個能放在炕上使用的矮桌。

孟冬也早已將兩人的冬衣改好,他給自己的衣服多加了幾道縫線,又給裴應川的衣袖放鬆了些,現下兩件衣服都疊放整齊,放在火邊烘烤著。

他們存的木柴足夠,火苗很旺,草屋裡暖融融的,孟冬拿出前些日子曬的菜乾和筍乾泡發,割了兩片豬肉準備煮粥。

見他跑來跑去忙碌不停,裴應川也停了動作,將身邊的竹屑掃去,與孟冬一起準備晚飯。

等待肉粥煮好的時間裡,孟冬拿起一旁的改好的衣服遞給了裴應川示意他先穿上試一試。

裴應川沒有拒絕,三兩下脫了外衣開始試穿。孟冬在他身側檢查還有沒有不平整或是窄小的地方,等看到一切都正正好時,他的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這下可放心了。”裴應川牽著他的手坐在了新做好的竹椅上。“來看看這竹椅吧,高矮可合適。”

“好呀。”孟冬挺直了腰杆,表情認真地在凳子上左右活動,隻聽得竹椅吱吱呀呀的,不過仍然很結實,沒有晃動或是要散架的跡象。

得到他滿意的答複,裴應川一邊滿含笑意地看著孟冬坐在了另一張椅子上,一邊在火坑前蹲下,將瓦罐上的蓋子掀開,“好了,先來吃飯吧。”

“嗯。”

加了菜乾和筍乾的肉粥吃起來與他們原先做得不一樣,味道有些奇怪,不過也不難吃就是了。

肉粥取下來之後,裴應川去屋外裝了點水,將昨天已經處理好的栗子放到了另一隻瓦罐裡燜煮。

這栗子不好熟,放在火上悶一夜應當就能熟透了。

屋外寒風刺骨,屋內燭火安然,兩個人麵對麵地坐著,愜意地吃著晚飯。

……

清早,村口小路上此刻正站著兩三人,其中一人正是顧如海。

昨日清晨野豬進村的事他也是知道的,村長警告村裡人不要往山裡去,不過對顧如海來說,打獵就是他的謀生手段,他又怎能不進山。他此時來便是同村長交代一聲的。

此事關乎村裡人的安全,葉正榮難免謹慎了一些。他背過手思量片刻,囑咐道:“也罷,要小心些避開那野豬,若是發現它在離村子近的地方就先回來,不要冒險。”

“村長,您放心吧,我們就是在村子外圍轉一轉,打幾隻兔子和野雞,趕豬的事交給顧獵戶,我可沒那膽子。”另一人說道。

顧如海解釋道:“村長,我知曉分寸。”

“那就好。”葉正榮知曉顧如海是有真本事的。

裴應川到時便看見村長家門口站了三四個人,每人手中都拿著武器,同村長說了幾句話後,那帶頭的顧獵戶就領著人往村裡走了。

他原本是要去河邊砍些竹子回去做家具的,見此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村長,剛剛離開的可是顧獵戶。”裴應川放下柴刀出聲詢問道。

見來人是他,葉正榮停下腳步向他解釋。兩人正說著,隻見村長家的矮牆邊忽然出現了一個人影,那人拿著一把自製的矛刀,背上背著鏟子,懷中還抱著一小團麻繩,正是秦二郎。

“二叔,顧獵戶他們人呢。”

“剛剛才走,你要和他們一起去?”葉正榮問道。

“不是,我就是跟在他們後邊找找野兔子,這不是我一個人不敢進山嗎?”秦二郎不好意思道。不過等發現裴應川在身後,他立刻竄到了裴應川身邊,攬著他的肩膀,做出一副哥倆好的樣子。

“我和裴大哥約好的,就在矮坡那裡轉一轉,沒什麼危險。”

見有裴應川做伴葉正榮也不好說什麼,不過他確實有些擔心,隻好又囑咐了一遍。

裴應川輕歎一口氣,今日這竹子是砍不成了,不過若是進山再看見什麼奇異花草也是劃算的。

“走吧,”秦二郎說完便拉著他向村裡走去。一邊走一遍悄聲道:“咱們也跟著顧獵戶學學手藝。”

秦二郎步速快,不一會兒就追上了前麵的大部隊。見到他們倆跟了上來顧如海也沒說什麼,打了招呼便走在最前麵帶路。

一行人來到矮坡後,先是見到了在那裡等著的謝小三。

“謝小三怎麼也來了,這麼危險,顧獵戶不一定讓他也跟著去。”

裴應川現在還不清楚這謝小三與顧獵戶是個什麼關係,因此沒有輕易開口,接過秦二郎遞來的鏟子跟在隊伍後方觀察狀況。

“不過我覺得依他的性子定不想回去。”

果不其然,秦二郎話音剛落,那頭謝小三就一臉不平地朝著他們倆走來,同秦二郎和裴應川一起跟在了隊伍的最後麵。

“小三,是不是顧獵戶不讓你往裡去,你放心,我和裴大哥會照顧好你的。”

“顧大哥說山裡危險,讓我們不要往裡走,跟在他身後。”謝小三自動忽略了秦二郎的後半句話,他進山的次數可比這兩個漢子要多多了。

進了山之後氣溫下降,幾個人都裹緊了身上的衣服,幸好裴應川今日穿上了孟冬改好的冬衣,這才覺得沒那麼難受。

顧如海進了山之後便左右觀察,一路追尋著野豬的糞便,裴應川他們跟在後麵也看到了一些野豬走動過的痕跡。

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什麼東西,前方的顧如海忽然停了下來。見狀裴應川三人也沒有繼續前進,隻在周圍一片打轉。

他們停下來的這片地方有很多落葉,秦二郎一一踢開探查希望能找出一兩個兔子洞。

謝小三默默地看著他動作。依照他進山的經驗,這一片是不會有什麼兔子的。

就在三人百無聊賴地打發時間之時,隻聽得前方傳來幾聲嘈雜的聲音,一聲響箭過後,緊接著便是一聲更比一聲淒慘的鳴叫。

“是顧大哥,他又抓到野雞了。”謝小三聽見聲響立刻起身跑過去查看。

秦二郎看得羨慕極了,他在裴應川身邊坐下唏噓道:“顧獵戶這打獵手藝咱們是學不著了。”

“顧獵戶是獵戶,打獵是他的謀生本領,也不用羨慕。”裴應川淡淡道。

“那也是,要論種地還是我強一些,要是比修窯洞,那自然又是你更厲害。”

他們兩人正交談著,不過一會兒的工夫謝小三提著一隻野雞垂頭喪氣地跑了回來。

秦二郎疑惑道:“小三,你還是不要往顧獵戶那邊跑了,怎麼每次回來都皺著臉,是不是又挨你大哥的訓了。”

“要你管。”謝小三悶悶不樂地坐下,把野雞放在了背簍裡。

幾人休息片刻,便見前方顧獵戶一行人又開始前行,便一同跟了上去。

然後走走停停之後到了林子深處之後,顧獵戶去了前方探查,回來後便警告裴應川他們不要再往裡走了,最好是快些回去。至於原因他並未告知。

見此他們三人便停下了腳步,商量了一番之後就在周圍做起陷阱來。

秦二郎會下兔子套,便與謝小三一起在周圍草葉茂盛處下陷阱。裴應川拿著鏟子去了更遠一些的地方尋找兔子洞,找到了就去喊秦二郎來下套。

他之前在草屋後麵看見過兔子洞,因此便十分留意土坡或是枯樹,每遇見一處都要停下來仔細查看。

山林裡十分寂靜,四周都是湧動的寒氣。走了幾十米之後便覺得周圍似乎有潺潺的流水聲,裴應川沿著流水的方向走了十來步,隨意一瞥便在一個小土包下看見了一個巴掌大的洞口。

繞著洞口觀察一周後,裴應川選擇就地開挖,同時提高了音量把秦二郎和謝小三也喊了過來。

三個人分彆守在三個方向,接替挖土。

隻是這洞口越挖越大,他們卻是什麼也沒見到,隻發現了一些兔子毛和乾草,謝小三見狀把兔子毛拿了起來,觀察後解釋道:“這洞裡可能有小兔子,母兔子估計已經跑了。不用再挖了,直接用手掏吧。”

“等離開後我再下一個套,明天再來看看。”秦二郎說罷便擼開袖子,揉了揉手腕就把胳膊伸了進去。

他半個身子都躺在了地上,肩膀在洞口蹭了許多泥屑,表情也十分怪異。

“抓到了!快把背簍遞過來。”他神色一喜,而後慢慢直起身子把胳膊從洞口抽出來。

第058章 第58章 毒蛇

謝小三見狀立刻把背簍放到他身邊。

秦二郎手一抬便把掌心中毛茸茸的野兔子給放進了背簍裡。

“彆急呢, 好像還有兩隻。等等我再摸一摸,最好咱們一人一隻。”秦二郎得意地笑了笑,而後哈了口熱氣, 又將胳膊伸了進去。

裴應川與謝小三圍在洞口看著他動作, 然而秦二郎越摸表情越奇怪, 等到胳膊被冰麻了之後他抽回了手,神色遺憾道:“糟了, 好像不見了, 是不是跑了。”

“這洞也不是很深, 明明剛剛我就摸到了, 會去哪了?”秦二郎索性拿過鏟子,繼續對著洞口深挖。

裴應川拿過背簍,看著底部縮成一團的小兔子, 揪了些樹葉扔了進去。

洞口被越挖越大, 原本圓潤的小土包被挖的七零八落,秦二郎挖了不久就累了,趁他休息的時候裴應川踢散了周圍的土塊勸他停手離開。

“二郎,還是換個地方再找找兔子洞吧。”他說著蹲下身, 將從洞內挖出的乾草攏在一處, 而後扒拉了一些枯葉堆起來預備放在背簍裡。

這小兔子太小,就這麼放著帶回山下後定會凍僵, 隻能放些樹葉覆蓋不讓它失溫。

這裡離水源很近,地上的落葉還帶著些許水汽。

背簍裡的樹葉剛剛好鋪滿底部, 裴應川便打算就此停手, 他攏了攏剩下的葉子, 忽然覺得指尖一涼,好似觸碰到了什麼柔軟又冰冷的東西。

他抬起手看未見異常, 便撿來一根樹枝將地上的樹葉扒拉開來。

隻見滿目枯黃之中忽然出現了一抹黑白之色,那是一種十分獨特的花紋,僅僅一眼裴應川便知曉了這藏在樹葉底下的東西。

“有蛇,二郎,小三,快些退後!”

在場幾人隻有裴應川離蛇最近,他一發聲,秦二郎和謝小三便立刻跳出好遠。

“什麼,在哪裡?”秦二郎護在謝小三,神色緊張地追問道,“裴大哥,你怎麼不走。”

裴應川盯著那黑白色的環狀花紋,小聲開口:“我動不了,這蛇就在我麵前。”

“我來幫你!”

“不用了,我試試慢慢起身離開。”裴應川說著站直身體,小步退後,他依然能看到掩藏在樹葉間的蛇尾。

“裴大哥,你快說是什麼顏色的蛇。或許是無毒的呢。”謝小三急得原地打轉,生怕裴應川出什麼意外。

“是黑白色環狀花紋,白色窄黑色寬,尾部很細。”

“這、這好像是一種毒蛇!”

“什麼,裴大哥,你快些過來!”秦二郎與謝小三急得不行,奈何他們也知道現在不能有任何動作,以免打草驚蛇,害得裴應川被咬一口。

“好。”緊要關頭,他的聲音依舊冷靜無比,好似沒有半點慌張。

裴應川說完後便雙腳後退,撤出到安全距離以外,他的眼神牢牢鎖定在毒蛇之上,後退時還能順便將背簍裡的小兔子掏出來,然後把背簍一扔,將其穩穩當當地倒放在了那一攤枯葉之上。

見此所有人都呼出了一口氣,謝小三立刻解釋道。“這種黑白花紋的毒蛇,是毒性最強的,要是被咬傷了就隻能等死,最快的兩刻鐘就沒命了。”

聽他說得這麼嚴重,秦二郎一把拉住裴應川的衣服把人拽離那處,“裴大哥,你可真是命大。”

裴應川鎮定道:“我碰到這蛇時它沒有反應,應當是在冬眠,行動僵硬受限,不一定能咬傷我。”

“看來以後到山裡近水的地方還是要小心些,現在怎麼辦。”

“小三,這蛇能否拿去賣了。”裴應川詢問道。

“應當能,有些人會賣些毒蛇回去泡酒,之前夏日的時候,顧大哥也會特意捕蛇來賣。”

“裴大哥,你要做什麼,千萬要小心些。”秦二郎擔憂問道。

“放心,我不過去。”現在那蛇已經被困在了背簍裡,一時半會兒出不來,也傷不了人。

“二郎,幫我搬塊石頭來。”裴應川說完便去周圍折了根粗長的樹枝,謝小三見狀踮著腳從地上撿回了那隻被扔出來的小兔子,走到一旁看他們動作。

隻見裴應川將大石頭壓在了背簍上,將那條蛇死死地困在其中。秦二郎躲在裴應川身後,看他用矛刀將背簍底部戳出一個大小合適的洞,而後將樹枝伸進去掃開落葉。

隨著葉子被樹枝扒拉到另一側,那條黑白相間的毒蛇也終於露了麵,謝小三看著便是一陣後怕,“這蛇的脊背是拱起來的,錯不了,就是劇毒的銀環蛇。”

“那就好,還能多賣些錢。”這會兒蛇已經被罩起來了,又有裴應川擋在前麵,秦二郎也沒那麼害怕了,反而變得十分興奮,拿著樹枝躍躍欲試。

落葉堆裡的蛇被樹枝戳來戳去很快就完全蘇醒了過來,團成一團做出攻擊姿態。

裴應川看準時機,舉起矛刀從洞口戳了進去,瞄準之後一刀插在了蛇頭之上。

奈何蛇皮堅韌,矛刀隻給毒蛇留了一個小傷口,裴應川不死心地繼續下刀,終於在他與秦二郎兩人輪流戳刺下,那條蛇很快就沒了動靜。

他們三人此刻才騰出空來坐在一旁,皆是一陣後怕。

“原來冬日裡還會遇見蛇,這也算是稀奇事了。裴大哥,咱們快回去吧,小三懷裡的那隻兔子快要被凍死了。”

“不抓兔子了?”裴應川拿起背簍,用樹枝挑起那條蛇,“這蛇倒是可以同之前撿來的獾子牙一起拿去賣掉。”

“唉,這樣也好。”秦二郎背上背簍,聞言問道:“裴大哥,那你什麼時候進城,到時候幫我把我的那幾顆也賣了唄,省得我再跑一趟。”

“明日是冬至,上午的時候村裡人要去撈魚,要不然我就跟你一起去了。”

謝小三抱起兔子,追上他們兩人,“你們不如去賣肉的鋪子周圍擺個攤……”

他們三人的話音逐漸遠去,顧如海那邊卻傳來幾聲驚呼。

草屋裡,孟冬正在給他和裴應川的被子填褥子,這活他一個人不好做,磨磨蹭蹭地一直忙活到了大中午。

今日難得是個大晴天,孟冬掀開草簾,坐在裴應川昨日剛做好的竹椅上給裴容和小雙縫著發帶,旁邊一塊稍顯暗沉的布料則是他準備給裴應川做成帕子用的。

此刻晴朗無風,孟冬就坐在陽光下麵,眯著眼睛給針穿線。旁邊擺放著的是之前裴容送給他的花,天氣暖和的時候他總是將它搬出來曬曬太陽。

中午要吃的飯食他早已經做好,有窩頭,雜糧米飯,以及香噴噴的白菜豆腐燉肉。

任誰看了也要說一句這小哥兒的生活真是愜意。

孟冬將縫好的發帶翻了個麵,仔細地檢查著線頭,他的手藝不好,因此便需要下十分的功夫才能做得完美。

“冬哥兒,我們倆同你大哥一塊回來了。”忽如其來的一道話音吸引了孟冬的注意力,他抬起頭,便見一行三人正朝著他走來。

先是他認識的秦二郎,而後是一個身量瘦小,他不確定是哥兒還是漢子的少年,最後才是他心心念念的裴應川。

此時三人手中各拿有東西,尤其是裴應川手中那根樹枝上正掛著個用草葉蓋著的奇異東西。

“冬哥兒,這樹枝上掛的是蛇,你若害怕便先避過身去,我去找個竹筒把它裝起來。”裴應川不想孟冬被這東西給嚇著。

“沒事、我不害怕。”孟冬說著就地撿了個竹筒向他走去。

秦二郎放下背簍打趣道:“這可是毒蛇,我們和你大哥差點就沒命了。”

“什麼?”聞言孟冬臉色一變,加快了腳步走到了裴應川身旁,神色擔憂,“裴大哥。”

“放心吧,沒出什麼事。”裴應川柔聲安慰道,順便接了竹筒背過身去把蛇放了進去。

孟冬隻模糊地看到了一抹黑白色的細長影子,隱隱約約還有一絲血色。

“還有這個,也是裴大哥先發現的。”謝小三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他將懷裡的小兔子遞給孟冬,同時介紹著自己,“我叫謝小三,住在後山的林子裡。”

孟冬尚未從裴應川差點就被毒蛇咬傷這一事反應過來,就猝不及防被謝小三塞過來了一隻毛茸茸的小野兔。

野兔在他的懷中虛弱地撲騰著,孟冬的注意力便一下子落在了眼前這位名叫謝小三的少年身上。

見他如此裴應川也鬆了一口氣,輕輕拍了拍孟冬的後背便示意他無礙後就提著竹筒回了草屋。

眼下與那名少年離得近些了,孟冬才發覺這人年歲似乎比他要小,又比小雙大一些,眼神明亮,渾身上下透露出一股倔強。

“我叫孟冬,是……是從北邊逃難來的。”

“我知道了。冬哥兒,這小野兔你留著吃吧。”謝小三背好背簍,說完便用眼神示意一旁發呆的秦二郎一起離開。

“來了。冬哥兒,我與小三就先回去了,就不耽誤你和裴大哥吃晌午飯了。”秦二郎把他那個爛了個洞的背簍胡亂背了起來,之後便同謝小三一起向著村裡走去。

“好。”

孟冬看了看懷裡愈來愈虛弱的小野兔,想了想,最終取了些乾草鋪在了簸箕上,把野兔放了上去。

回村的小路上,秦二郎與謝小三同行了一段時間,然而越往村裡走他便覺得越奇怪,謝小三走的方向似乎並不是去後山的,他要往哪裡去?

秦二郎疑惑著開了口:“小三,你這是要往哪裡去,難不成不想回去了?”

謝小三聞言掂了掂背簍,言語中有些失落,“你管不著。”話剛說完,他就背著背簍跑進了小路上。

秦二郎站在原地看了許久,這才發現謝小三是去了林哥兒家。

原來這野雞是顧獵戶拜托他送給林哥兒的,怪不得他提著野雞回來的時候還滿臉不高興。還真是小孩子心性,一點心思全都寫在了臉上。

他搖搖頭,又看了眼謝小三的背影,而後回了家。

第059章 第59章 撈魚

人都離開了, 裴應川也將那條死蛇處置妥當藏得嚴嚴實實的,為的就是防止孟冬一不小心看到了會受驚,幸而現在天氣寒冷, 就這麼放兩三天也無事。

他掀開草簾, 入眼便是孟冬蹲坐在地逗弄小野兔的場景。似乎是憐惜這小兔子受了寒, 他還用乾草做了一個暖和的小窩。

“小兔子還活著嗎?”

“還活著,隻是看著有些不好。裴大哥, 我能養著這隻小兔子嗎?”

裴應川在他身邊屈膝蹲下, 替他拂掉衣服下擺掉落的草屑和兔毛, “當然可以, 夜裡也可以挪到火坑邊讓他取暖,隻是草料要想想辦法。”

“好。”孟冬點了點頭,而後抱著裝有小兔子的簸箕站起了身, 猶豫片刻後抬起頭將裴應川從頭到腳看了個遍, “裴大哥,那條蛇呢。”

“收起來了,過幾日去賣掉。”裴應川跟著他的腳步去往屋內。

知曉他心中還有擔憂,他也沒讓孟冬繼續詢問下去, “放心, 隻是在小溪邊不小心踩到了,這個時節蛇正在冬眠, 輕易是不會咬人的。我檢查過了,身上沒有傷口。”

聽他如此回答, 孟冬才算收了心沒有再問。兩人進了屋之後他便把簸箕放在火坑不遠處, 又收拾出一處平坦的地方。

火炕上煨著的白菜豆腐燉肉已經快要被燒乾了湯汁, 裴應川取下瓦罐,放到他昨日做的小矮桌上, 喚孟冬洗了手來吃午飯。

不過孟冬好似全身心地沉浸在了給兔子做窩這件事上,裴應川喚了第二遍他才回過頭應答,“我這就來。”

“裴大哥,我想再養一隻小兔子,這樣它們倆就能做伴了。”

裴應川將盛好的雜糧米飯遞給他,“好,這樣你乏悶時也可以逗逗它們取樂。”

“不會的。我每天都有好多事可以做。”他搖搖頭,神情認真。

“嗯。”裴應川溫潤一笑。

隻不過孟冬接下來的話又讓他這笑變成了無可奈何的寵溺微笑。

“有兩隻兔子的話,我們日後就能養出好多隻兔子,這樣就不用去買肉了,多的還能拿去城裡賣掉。”孟冬夾了塊豆腐,若有所思地繼續說道,“隻是不知道兔子好不好養,會不會逃跑。”

“兔子肉不能多吃,若是吃得多了會變得越來越瘦的。”裴應川選了個既不會打擊孟冬自信心又會讓他放棄養兔子的說法。

他原以為孟冬年歲尚小,還喜歡養這些毛茸茸的小動物,誰曾想他打的居然是養兔子吃肉的盤算。

兔子繁殖力驚人,若是這麼養下去的話,隻怕他與孟冬都做不了彆的活,隻能日日去割草喂兔子了。

“原來會這樣嗎……”孟冬十分疑惑,他還是第一次知道吃兔子肉會變得越來越瘦的事。思索了一會兒之後,他果斷放棄了這個想法。

“那還是算了,我就把這隻兔子養大些,這樣過年的時候就能多加一道菜了。”說完他很是自信地吃了一大口菜。

裴應川看了看牆角處奄奄一息的小野兔,替孟冬舀了一勺熱湯。

“明日就是冬至了,二郎說上午村長會帶人去小河裡捕魚,抓上來的魚每家每戶都會分得一些,要不要去看看熱鬨。”

“好呀,可是明天不是要包餃子嗎?”孟冬等冬至那天等了很久了。

他未曾告訴任何人,冬至後一天就是他的生辰,他的名字也是因為他的生辰取的。每年過完年,他就當自己大了一歲,如此已經過了十幾年。

裴大哥進城回來的那日夜裡同他說過,要和他一起包餃子過冬至,孟冬開心極了,他悄悄地把自己的生辰挪了一天,這樣今年就是裴大哥和他一起過十八歲生辰了。

“抓魚是上午的事,我們也可以早些回來。”裴應川解釋道。

“那樣也好,說不定我們還能分兩條小魚呢。”這麼一想孟冬也不再糾結了,專心致誌地吃起午飯來。

村裡何大夫家中。

“老徐,今日頭可還疼,身體有無麻痹之感。”何大夫取出一遝包裹好的銀針,一一檢查著他下半身的穴位,問清楚了他的症狀之後才開始施針。

“溪兒,你可要看好了,多學多記。”

“好。”何錦溪眼睛都不敢眨,立在他身側觀察著何大夫下針的位置,以及深淺。

“咳咳,你說我這病還能不能好起來。”徐夫子閉目冥思道。

“咳疾難說,寒毒倒是可以治愈。”

“那便算了,隻要能治即可,疼便疼著吧。”

何大夫屏息將銀針刺入穴位,“那竹屋冬日內太過寒冷,對你的身體沒有半點好處。不如留在這裡同我做伴。”

“留在你這裡?那裴老頭可就要日日來打擾你了,恐怕到時候你還得埋怨我一番。”

“話說明日便是冬至了,今年村子裡要捕魚,老裴是一定要去湊這個熱鬨的,也不知今年能不能抓到他愛吃的那種魚。”

“他倒是愛吃。一閒閒了這麼些年,隻怕是手藝都生疏了。”

“依我看,生不了。”徐夫子捋捋胡子,含糊說道。

“溪兒,明日你替爺爺和徐夫子去河邊看看,能否勞煩村長分給咱們一些鯽魚,就說是給徐夫子燉湯補身子用的。”

“你這人,想吃魚了還要打著我的名頭……”

“好,明日我必早早去河邊等著。”何錦溪回應道。

因受了何大夫的囑托,何錦溪第二日便早早地去了河邊等著。

“溪哥兒,快來,我這裡看得清楚些!”裴容和秦小雙也是剛剛走到,兩人好不容易找到了一處離河岸最近的地方。

見狀何錦溪也沒有拒絕,幾個小哥兒便擠在了一處,一起等待村長下令撈魚。

“你們幾個漢子可拉得動?”此刻撈魚的人已經換了身耐臟的衣服,排著一排站在河岸邊吹著寒風。

撈魚的人都是特意挑選的身體健壯,無畏風寒的中年漢子,不過早上天寒,他們也沒怎麼活動一直站在河岸邊,就是鐵打的身體也覺得有些難受。

“拉得動!村長,咱們彆耽擱了。”似乎是有人不想受凍了,高聲地喊了一句。

“好,既然如此就下網吧!”

話聲一停,撈魚的漢子們便抖開了一張大網,這張網四四方方的,網眼很大,看樣子有些破舊。

裴應川和孟冬雖是早就打算來看一看熱鬨,不過他們也沒想到村裡人竟然會起得這麼早來撈魚。

因此他們來得稍晚,好一些的位置已經站滿了人。

“冬哥兒,咱們去那邊的樹下吧。”怕孟冬看不到而覺得敗興,裴應川左右環視一圈後便選擇了一人稍微少些的地方,那一處有好幾棵樹,視野不怎麼開闊,不過也能看上幾眼。

“好,裴大哥,我去哪裡都可以。”

“那就跟我來。”裴應川牽起他的手,將人帶離,“人多,握緊些。”

在衣袖的掩飾下,兩人十指相扣。

孟冬原先還覺得自己並不冷,手和腳都是暖和的,然而右手被裴應川牽過握住之後他才發覺自己的手比之裴應川要涼上許多。

想到此,他偷偷地將另一隻手縮進了衣袖裡。

裴應川帶著他在人群中左右穿梭,途中還碰見了裴容他們,交談了幾句後他便帶著孟冬來到了原先計劃的地方。

小河邊風很大,雖然比不上草屋那邊的風寒,可是依舊吹得人難受。

將地上鬆軟的雜草鋪平之後,裴應川同孟冬一起坐了下來。

河裡的人已經拉著網走了一段距離,不知道是因為網裡的收獲太多還是拉網的人太少了,那幾人行進的速度越來越慢,好似沒了力氣一般。

“年輕人,讓一讓,勻我老頭子一個位置。”

身後忽然傳來一道滄桑的聲音,裴應川與孟冬立刻扭頭看去,隻見他們兩人身後正站著一個須發皆白的老人,不過這老人氣度不凡,精神矍鑠,看著好似不像是普通的村民。

孟冬見這老伯頭發和胡子都白了,心中有些不忍,站起身拉著裴應川的衣袖往河邊去了去。

“老人家,您坐這吧。”

裴應川看著這老伯,禮貌地讓出了一點位置。

“好好好,這樣就夠我老頭子坐下了。”裴善章說著便撐著地坐了下來。

本就狹窄的空間再次變小,可是為了後麵來的人也能看到,裴應川與孟冬不得不擠在一塊坐下。

原本兩人之間還能有一些空隙,現下根本就是人擠著人,孟冬的臉更是隻差一些就要碰到樹乾了。

裴應川換了換姿勢,讓孟冬坐在他的左前方,這樣既能替孟冬擋風,又能讓他坐得舒服些。

孟冬則把自己縮成一團坐在了裴應川的前方,用手托著臉,專心地看著河岸邊撈魚的人。

裴善章此刻的注意力也在那撈魚的身上,他來時看得清楚,隻這幾個人是拖不動那張大網的,因此便倚靠在樹乾上看著熱鬨。

他今天來隻為分些魚回去,旁的事自有村長考量,他管不著。

不過……他麵前這年輕人似乎看著有些眼熟……

第060章 第60章 疑惑

不動聲色地打量一番後, 裴善章心中也有了數,笑眯眯地同身旁的村民們搭起了話。

網裡積攢的泥沙和魚兒越來越多,河岸邊撈魚的幾人也是越走越吃力, 奈何現在有這麼多人看著, 他們也不好中途休息或是要求換些人來, 一個個咬著牙一言不發地奮力前行。

見此葉正榮快步走到人群前,大聲地喊起了號子, 同時又從圍觀的村民中選了幾個強壯的漢子去幫忙。

見此情形, 早就躍躍欲試的秦二郎立刻跳了出來, “二叔, 我也去。”他瞅準時機一下子擠到了葉正榮身邊。

“你?二郎,你太瘦弱了。”十七八的漢子,還未完全長成, 有那麼點力氣, 不過比之做慣了農活的壯年人還是差了許多。

“二叔,你這是哪裡的話,我雖然年輕,但也是肯出力的……”這種既能在裴容麵前出風頭又能多分點魚的事, 秦二郎怎能錯過, 不得不冒著被葉正榮教訓的風險厚著臉皮開了口。

“那你便去最後邊吧,到時候說不定要下水, 需得注意些。”情況緊急,葉正榮也沒再說什麼, 給他指了個位置便離開了。

“好嘞。”

有這幾個人加入之後, 撈魚的進度果然快了許多, 約莫一刻鐘後,他們就撈著網來到了小河的下遊處。之後收網則需要下水踩淤泥, 這活比拉網還累人。

收網的時候不時有魚兒從網眼中逃出來,那一片的水域中除了泥沙就是白黃色的魚兒,能看出收獲還算不錯。

有一些膽大的小孩子甚至挽起了衣袖跑到河岸邊撿起了擱淺的小魚,不過很快就被家人給帶了回去。

此時的秦二郎正腳踩淤泥勤勤懇懇地收著網,他能感受到冰涼的泥水中有一些魚兒正擦著他腿遊過。

他手中的麻繩沾了水,拉網的時候不斷與他的皮膚相摩擦,每拉一下都磨得生疼。

“二郎,快,往這邊來,收網了。”他前麵一人喊道。

“好。”秦二郎正準備拽住繩結向那邊移動,可誰料他還未走出多久,隻覺得手中的壓力陡然加重,腳邊的水流也快速湧動起來,一瞬間他所在的地方好似突然出現了許多魚。

“怎麼回事?”他疑惑地向周圍看去。

“壞了。”裴善章眯著眼睛觀察著河裡那幾人的一舉一動。

“什麼壞了。”孟冬沒有看出來,扭過頭小聲地問裴應川。

“像是拉網的繩子鬆了。”裴應川解釋道。

很快,周圍的村民也發現了不對勁,紛紛小聲猜測著是出了什麼事。

“他說得對,年輕人眼神就是比我這老頭子好一些。”裴善章觀察著河中的情況一邊冷不丁地對著孟冬說了這麼一句話。

孟冬看了看小河的方向,又看了看這位愛說話的白胡子老伯,不知道要不要接話。

“我隻是看那拉網的人忽然卸了力踉蹌了一下,猜測罷了。”裴應川禮貌回話道。

“哎呀,可彆耽誤我老頭子吃魚了。”

與此同時,站在淤泥裡的秦二郎立刻發覺了不對。

“出事了,快來幾個人,這邊的麻繩斷了!”

整張漁網四四方方的,一共有四個角,每個角都穿著兩根麻繩,麻繩斷裂一根後,那一邊方向的漁網便立刻漏出了非常大的縫隙,網中的魚兒得了機便立刻出逃。

不過麻煩的是,此刻河中幾人沒一個人能騰出手去幫他,幫了這邊,那邊也要漏,那拿著斷繩的人一時之間也有些慌神。

“先彆收網了,二郎你快些把漁網提起來,離得近的再來幾個人幫忙。”葉正榮急得扯著嗓子大喊。

見此情形,裴應川也坐不下去了,他同孟冬交代一聲,脫了外衣便與其他幾人一起往下遊走去。

“唉,我的魚!都彆跑了,快些回來!”秦二郎奮力提起漁網,企圖阻止魚兒出逃,他手腳並用,甚至都撲騰出了一些水花。

另一人則拿著剩下的半截麻繩在水中摸索著,企圖找到麻繩的另一端,不過黃色的麻繩本就沾上了淤泥,兩者都成了一個顏色,而且這漁網又大,屬實是不好找。

裴應川與前去幫忙的幾個漢子一頭紮進泥水裡,在一片淤泥中尋找著麻繩的那一頭,期間還時不時地要把逃離出去的魚兒再扔回網中。河水冰冷刺骨,雖然水位隻到他小腿上下,但也不過一會兒的工夫,他全身上下就滿是涼意。

好在人多力量大,三五個人圍成一排,很快就找到了麻繩斷裂的地方。仔細將繩子接好之後,裴應川走到了秦二郎的身邊。

“裴大哥,接好了?”

“好了,不過若是漁網太重還是會再次開裂,快些把網拉到岸上去吧。”

“行。”秦二郎聞言搓了搓雙手,與裴應川一起使力拉著繩子。

岸上,葉正榮大聲指揮著他們的動作。

終於,在泥地裡掙紮了一刻鐘之後,裝滿魚兒,泥沙,還有淤泥的漁網被他們拖到了河岸邊。

這一下河邊的人都跑來幫忙,一群人七手八腳地將一網魚拖到了岸上。地上滿是濕漉漉的水痕。

見此葉正榮立刻走了過來,疏散看熱鬨的人群。

裴應川立在一側,估算著這一網魚的數量。這漁網網眼大小中等,還算合適。隻是網裡除了魚還有一大堆的水草和泥沙,目前來看,泥沙要比魚還多,不知道夠不夠村子裡的人分。

他放下褲腳,默默退離。

“他二叔,咱們現在分魚嗎?分的話我這魚簍都準備好了。”擠在人群中的於大娘問了一句。

“分,大家排著隊來,還是老慣例,下水的人先挑,剩下的挑一些留給徐夫子他們。餘下的咱們村裡人自己分了。”

“好。”

“好嘞,二叔,那我就不客氣了。”秦二郎同其他幾人立刻拿出草繩,開始挑選合心意的魚兒。

“裴大哥,快穿上衣服吧。”孟冬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裴應川身邊,把衣服披在他的肩頭。

“好。”裴應川聽話地係好了冬衣。

“有沒有想吃的,我看還有許多小鯽魚和大草魚,咱們兩個應當也能分一些。”

“唉,裴小子,你快來,剛才你也下了水。”葉正榮沒見他來,好不容易看到了他的人影,竟然發現他與孟冬這孩子一起站在了最外側。

“你們兩個快些去吧,我去找裴容了。”秦二郎提著兩條大魚經過他們身邊,說了句話便飛快離開了。

“裴大哥,村長喊你了。”孟冬也催促道,他沒有出力氣,分得什麼都可以。

“好,那我先去了,你先在這裡等我,我挑了魚便回來。”

見裴應川到來,葉正榮給他指了幾條大魚:“這裡有幾條大鯉魚和青魚,其他的小雜魚也有一些,你看選些什麼。”

這魚的種類他可以隨意選,隻是在重量上有個限製。

裴應川一一看過,最終還是選了一條兩三斤的草魚外加三尾活蹦亂跳的野鯽魚。之後他便用村長給的稻草繩提著這一大三小回到了孟冬身邊。

恰好此時,那位坐在他們身後的老伯也走了過來,看著他手中的鯽魚笑著問了幾句,“可還有比這要大的野鯽魚。”

“有。”

“那就好。年輕人,你是不是住在草屋裡的那個人。”

“對,我叫裴應川。”

“倒是巧了,你與我是同一個姓,我記得你新建了一個窯洞,不知道我這個老頭子能否去看一看。”裴善章問道。

裴應川猜測此人應當是徐夫子或是何大夫的朋友,便也沒有拒絕,“當然可以。”

“好好好,明日我便去看看。”說著裴善章就擠進了人群選魚去了。

人群中,葉正榮把特意挑出來的十幾條個頭最大的鯽魚全都放進了何錦溪的背簍裡,“溪哥兒,這是特意留給何大夫和徐夫子的,若是等會兒還剩有個頭大的,我便讓螢兒給你帶過去。”

“好,那我便先走了。”何錦溪取了魚也沒再多留。

此時裴善章也來到了葉正榮身邊,“可有留給老頭子我的魚。”

“裴老伯,現在還未看到有黑魚,若是有我一定給您留著,您老放心吧。”

“那就好,若是沒有黑魚,留些鱔魚泥鰍給我也好。”

“好,我都記下了。”

分到魚後,裴應川與孟冬便立刻往回趕去。

“裴大哥,村長他似乎很尊重這位老伯,他為什麼要來看窯洞呢。”孟冬還是很好奇這個頭發全白了的古怪老頭。

“他應當是同徐夫子和何大夫一樣,是村子裡的老人。”說起這事,裴應川忽然記起,之前饒嬸子似乎同他講過裴大爺的事,隻是不知道是不是就是這位裴老伯。

“裴大哥,冬哥兒,你們選了些什麼魚。”他們倆正說著,卻見秦小雙小步跑了過來。

“一條草魚,還有幾條小鯽魚。”裴應川回答道。

“真好,這樣既能吃肉還能燉湯。也不知我二哥選了些什麼,我娘現在還在找魚……找我二哥呢。”秦小雙一邊說一邊向四周不斷張望著。

裴應川給他指了指裴容所在的方向。“二郎他提著魚去找裴容了,我看他走時提著兩條鰱魚。”

“原來是去找裴容了,那就好。”

“小雙,可否問你一件事。村長旁邊的那位老伯是誰。”

秦小雙聞言往人群中看了一眼,“是裴大爺,他是徐夫子的老朋友了,咱們村子還是他出錢建的呢,之前我二哥說過,裴大哥你落水的事也是他先發現的。”

“原來是這樣,小雙,多謝你了。”聽他如此回答,裴應川一時有些驚訝,難道救了他的並不是秦家兄弟……

不過現在不是商討此事的時候,他道完謝便沒再追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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