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101章 詢問
“是我大意了, 涼就推開。”裴應川連忙把那兩件衣服往外拽了拽,以免讓孟冬難受。
“是換洗的中衣和外穿的棉衣,火爐太旺, 若是將衣服拿去烘烤後再穿會讓你發熱出汗, 對身體不好。先放在被子裡暖一暖。”
聽他解釋了一番之後, 孟冬連忙把那兩件衣服放進被子裡暖著。他並不想再出汗難受了。
“裴大哥,我們什麼時候回去, 那兩個人去哪裡了?”
“放心, 與我們同行的程大哥已經將他們送去官府了, 也許過些時候就會有消息傳來了。”
孟冬並沒有昏睡很長時間, 距他們進城也隻過去了兩個時辰。裴應川和程世均分彆後便一直守在孟冬身邊,因此也不知道程世均那邊情況如何。
不管無論如何,拐賣人口的罪名他們是逃脫不了了。
此刻, 官府門口, 程世均鬆了這兩人身上的繩子,一手提起一個,徑直去往了大門那裡。
很快便有守衛前來詢問消息,得知這兩人當街綁人之後便立刻去裡麵通知消息。
程世均也把徐家夫婦交給了前來接應的衙役們, 去往內堂說明情況。
許是今日雪大多事, 都這個時候了,內堂裡還坐著許多來告事的人, 有些是掃雪起了糾紛,有些是偷盜了鄰居家的柴火, 總之都算不上什麼大事。
雖說這些都是小事, 但是因著程世均來得晚, 輪到他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時辰,若是再等下去, 隻怕府衙都要關門了。
算算時辰,那位裴兄弟應當也將孟冬安置妥當了,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能夠趕來。
“可要我來幫忙?”見孟冬一個人換衣服費力的模樣,裴應川不得不出聲詢問。如今他的身體本就虛弱,現在在被子裡動來動去說不定又會著涼。
孟冬見狀把被子往上拽了拽。雖說他們兩個人關係親近,換衣服的時候也沒有特意避諱過,但是要是讓裴大哥給他換衣服的話……
他搖了搖頭,“不用了,我的力氣都恢複了。”孟冬給自己的害羞找了個借口。
窸窸窣窣一陣響動後,孟冬終於把中衣換好了,隻是這衣服有一些大,穿起來空空蕩蕩的。這是貼身的衣服,現在也不能再換了,他便湊合著把外麵的棉衣掖緊了些。
“裴大哥,我穿好了。”
聽此坐在爐子前麵的裴應川這才轉身回頭,“棉衣穿著可還舒服,若是有問題我再去換一件。”
“沒什麼,都很好。”孟冬從他的懷裡接過他原來穿的那件衣服,愛惜地摸了摸,“還好,還好好的。”
“再睡會吧。”等他看夠了之後,裴應川便把衣服又拿了回來,仔細疊好之後放在了孟冬的床頭。
“裴大哥,你可以不用守著我了。你替我去府衙裡看一看那兩人好不好。”孟冬抓起他的手晃了晃,他知曉裴應川不放心將他一個人留在這裡,所以不一定會答應他。
“等你病情好些之後我們便一起去。”這一次裴應川的態度很堅定,他絕不會再留孟冬一個人。
雖說他二人是在一間小隔間裡,但是左右還有三四個隔間,而且出了門進了院子,仍有許多等待看病的人,魚龍混雜,孟冬一個大病未愈的哥兒,怎能獨自一人留在這裡。
“好吧。”孟冬收回了手,他覺得除了有些困乏之外似乎並沒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說不定休息一天就能和裴大哥一起去府衙了。
這樣也好,隻用等一天時間,他等得及。
兩人正商議著,忽然隔間的木門再次被敲響了。
“醫館外麵來了個年輕漢子,說是來找客人您的,我要不要……”
是那個跑腿小二的聲音。
“我和你一起去。”裴應川安撫好孟冬後,便推開了房門,親自去門口接程世均進來。
孟冬能平安脫險,還要多謝這位程大哥。
兩人一見麵,程世均便先開口用裴應川說了那兩人的情況。
“裴兄弟,那兩人已被暫時關押了起來,不過我問過那內堂裡的衙役,這兩人……恐怕不能以拐賣論處。”
“我明白了。”裴應川還是有些驚訝,此朝提倡孝道,無論徐家兩人對孟冬如何如何不好,但是他們總歸撫養了孟冬許多年,算是孟冬的養父母。
而孟冬的親生父親,也不知所在何方。
“不過他們當街綁人,又虐待孟冬,這件事不能因為他們曾撫養過孟冬就這麼算了。”
“而且他們既沒有辦過收養文書,也沒有賣身契書,若真要追究起來,孟冬和他們兩人並沒有任何關係。”裴應川草草地告訴了程世均孟冬的身世。
“既如此,等到府衙審判此事的時候,不如借此發揮,讓那兩人多吃些苦頭。”程世均提醒道。
“也好,我與孟冬還需好好商討。”
“你們也不用著急,冬哥兒仍臥病在床,晚些時候府衙或許會差人來這裡了解情況。”
“不過離判案還需要過些時日。還有一事需要你們拿主意。”程世均頓了頓。衙役正在張貼告示,似是在說,今夜至明日清晨或許會有大雪,讓城中居民小心防護。
“若是想帶冬哥兒回村醫治的話需要儘快出發。稍後我要騎馬回村,不妨一起同行。”
裴應川知曉程世均應當計劃著要拜彆回村,所以來問一問裴應川要不要坐他的馬車一起回去。
“好,多謝程大哥,等府衙的人來過後,還要勞煩你多載我們一程。”
程世均微微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府衙的衙役說,冬哥兒這事已經有人來報過官了,似乎是一家雜貨鋪子裡的人。”
“是,那兩人就是在雜貨鋪門口見冬哥兒綁走的,應當是店主去報了官。”
又商量了幾句後,二人便在醫館門口分彆。
程世均要去往茶攤照料馬兒,順便告知攤主他們需要將這板車多租一段時間。
至於裴應川,他仍計劃留在醫館和孟冬一起等待府衙的人前來。
隔間的木門再次吱呀一響,孟冬便立刻向著門口望去。
他看到了陰沉沉的天,還有緩緩走近的裴應川。
“裴大哥,是不是……”孟冬再想應當如何稱呼程世均。
“程大哥年紀比我稍大一些,和我一樣喚程大哥吧。”裴應川烤去身上的寒氣,而後才去扶著孟冬坐起身來。
“稍後會有府衙的人前來詢問,我陪著你一起。”
“府衙的人……那之前的事我要不要說,要是說了會讓他們坐牢嗎?”孟冬有些不清楚。
“現在還不用說。”裴應川耐心解釋道:“之前的事,等到判案的時候再說。他們這次來隻是來詢問當時的情況的,不用擔心。”
“那就好。”孟冬這才舒舒服服地倚靠在床頭。
“那等他們問完後我們就回村去好不好,我想回窯洞了。還有我們買的那些東西……都不知道掉到哪裡去了。”孟冬開始努力地回想今天早上發生的事。
雖然才過去了不到半日的時間,但因為今天發生了這麼多事,他竟然忘記了自己的背簍是什麼時候不見的了。
“這個也不用擔心,我們的東西應當都在雜貨鋪的店主那裡,回去的時候我們順路取回來就好”
“沒有丟嗎?那就好。”孟冬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點笑容。而後他才反應過來,不可置信地追問道:“裴大哥,你剛剛說了回去,是不是我們今天就要回窯洞裡去了。”
“嗯,這場雪……應當還有得下。”裴應川回想起門外陰沉濕冷的天氣,憂慮著要如何讓孟冬安安穩穩地回村。
不多時,他們這個小隔間外忽然變得嘈雜起來,似乎來了許多人。
還未等裴應川出門去查看情況,便再次聽到了那個小二熟悉的聲音。
“這位大哥,這次是府衙來人,您出來還是他們進去?”
“進來吧。”裴應川迅速把孟冬床上用以遮擋的簾子放了下來。
而後隔間的門便被推開了,進來了兩個高矮相差不多的中年人,一人粗獷,一人瘦弱,粗獷的那個穿著黑紅色衙役的衣服,瘦弱的那個則穿了一身長衫,看樣子是個書生。
那兩人上來也並未說什麼閒話,公事公辦一般,問了孟冬許多問題。
那粗獷漢子似乎隻負責警戒,沒說一句話便倚靠在牆上打瞌睡去了,而書生則一句一句地詢問,問完便將孟冬的回答書寫下來,之後便遞還給他們確認。
裴應川接過後大致看了一眼,說了些時間上的錯誤,那書生改寫之後便與粗獷漢子一同離開了。
“裴大哥,他們走了嗎?”孟冬從床簾後探出半個腦袋,好奇詢問。
“應當走了。”裴應川又幫他把礙事的簾子掛了起來。
“我還以為衙役裡麵的人都很可怕呢。”問話的是那個書生,孟冬並不知道。
“那我們什麼時候回去?”
“稍後就走。還有沒有力氣。”裴應川幫孟冬穿戴整齊後便打開了窗子看了眼天色。
仍舊是一片陰沉,讓人分辨不出來是何時辰。
第102章 102章 回城
“快天黑了嗎?”
見他站在窗前許久未動, 孟冬便靠著牆站起來,他的腿腳仍有些酸軟無力,但是走了幾步熟悉的感覺便又回來了。
他越走越快, 很快便不需要靠牆了。
說這話的時候他已經悄悄地來到了裴應川的身後。
他湊到裴應川右手邊, 和他一起看著醫館院子裡的景色。
院子裡的人聲漸漸淡了, 隻有需要熬藥的藥童以及跑腿的小二才會在院子裡奔走。
院子的一角堆著掃出來的積雪,不知道是誰家的小孩子正蹲在雪堆後麵一個人玩起了打雪仗。
偶有一陣風飄過, 樹葉上未墜落的積雪紛紛墜落在地, 隨之一起的還有零星的落葉。
“汪汪!”孟冬聽到了狗叫聲, 接著院子裡便出現了一個一閃而過的黃色身影, 後麵還有一個追著狗跑的小童。
裴應川牽著孟冬的手沿著窗前走了幾步,確認他步調穩當之後便想鬆手,隻不過交握的雙手還未鬆開, 腰腹便已被人緊緊抱住。
是孟冬, 借機鑽進了他的懷裡。
靜靜地抱了一瞬後,孟冬便依依不舍地收回了手,“裴大哥,天黑了, 我們快些走吧。”
見此裴應川無奈道:“隻抱了這麼一會兒你便沒有力氣了, 我看還是多休息一會兒再走吧。”
聽此孟冬隻好遂他的意換了個姿勢,抱上了裴應川的脖子, 手腳並用地纏上他的身體。
“我力氣很大。”
“那便試試你能堅持多長時間罷。可有東西還要收拾。”裴應川借勢雙手交握抱起了孟冬,帶著他在屋子裡轉了轉。
他一走起來, 孟冬便覺得自己的身體搖搖晃晃的, 當即就表示要下來, 還說以後都不再開這個玩笑了。因此裴應川便隻帶著他走到了床前。
將棉衣披在了孟冬身上,又拿起了那件草毯子和換下的衣服。如此他們便把所有東西收拾完了。
裴應川半蹲著背起孟冬, 兩人出了小隔間的又去醫館內堂付了銀錢,頂著寒風出了醫館大門。
還未走出多久他們見到了正駕著馬車匆匆趕來的程世均,車上還有一大捆的稻草。此刻他正在街上逐個鋪子查看店名,不知道是在看些什麼。
他看得認真,還時不時地與鋪子裡的人商談。
隔得還有些遠,裴應川喊了兩聲也沒見程世均發現他們,於是他背上的孟冬便騰出一隻手揮了揮。
很快,道路儘頭的程世均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立即停了車去接人,“裴兄弟,冬哥兒。大夫如何說?這是茶攤攤主送來的稻草。”
“我沒事。謝謝你,程大哥。”孟冬看向程世均,見他點了點頭才輕輕地拍了拍身下的裴應川,裴應川知會他的意思,也和程世均道了謝。
寒暄完畢後,孟冬便趁機開口:“裴大哥,我們上車走吧。”
“好,這就走。”
上車之後孟冬便被扶著坐到了那一捆稻草上,依舊是被裴應川護在懷裡。隻是他穿著兩件棉衣,不僅一點也不冷,還有些微微發熱。
兩人安頓好後,裴應川便轉過身示意程世均可以走了。孟冬跟著他一起轉身,不過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馬尾巴上了。
他很少見過這麼高大的馬,此刻又離得這樣近,難免被吸引著多看了幾眼,直到馬車開始前進,他才依依不舍地扭回了頭。
忽然,孟冬記起了一事,徐家人的驢子去了哪?
“驢子在茶攤老板那裡押著,這板車就是他的。”裴應川適時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聽此孟冬才放了心,聽著板車的聲音安靜地躺在裴應川的懷中。
他們先是去了孟冬出事的那家雜貨鋪,向店主表示了謝意之後便將之前弄丟的背簍拿了回來。
見孟冬沒什麼大事,那店主也才放了心,直說這樣明日他便能安心開門做生意了。
三人於是準備返程回村。
天色依舊是之前那樣,隻是暗沉了許多,似乎再過不久就要天黑了。
周圍的一切仿佛都是冷冰冰的,沒有一點生氣。
路兩旁的樹木隨著馬車的前進而不斷後退,抬眼去看,除了滿目的積雪便是泥路的黃,單調極了。
偶爾還有些不畏嚴寒的鳥兒站在高些的枝頭上鳴叫,而後便飛向遠處尋食了。
孟冬看了一會便覺得有些無趣。很快他的注意力就放在了彆的地方。
“程大哥,那大雪有什麼說法……”裴應川如此詢問還是因為那張告示上的事,說是今日恐有大雪,讓城中居民儘快將房屋修繕一遍,多備些吃食和柴火。
“太過詳細的,我也並不知道,不過我在北方走鏢時,時常便會遇上大雪。這幾日的天氣……確實不太正常,還是早些準備為好。”
“程大哥,這是不是雪災之兆。”孟冬無意問了一句。
“很有可能。”程世均看向前方,默默地加快趕路的速度。
“早些準備也好。”裴應川靜靜道。
“此事你們不用擔心,我回去後會將這件事告知村長。之前幾日,村中已經有所準備。”
離回村的路隻剩下兩刻鐘了,三人也沒再提雪災的事。
天光漸漸消失,幸而地上的積雪為他們提供了一些亮光,隻是長時間盯著雪麵看會讓眼睛不舒服。還好回村的小路就在不遠處,裴應川和程世均商量好在回窯洞的路口分彆。
車輪又轉了幾轉到達了目的地,三人於是就此分彆。程世均仍住在葉正榮那裡,順便還將裴應川和孟冬買的糖葫蘆給兩個孩子帶了回去。
裴應川和孟冬也沒有耽擱,快速進了窯洞避寒。
天黑之後,外麵的氣溫迅速下降,他們這兒又處在風口,格外地冷。隻回窯洞的這一小段路,兩人便覺得手臉都要凍僵了。
迅速將火生起來,裴應川一刻也沒有耽擱地準備起了晚飯。
早就饑腸轆轆的孟冬給自己搬來了竹椅,坐在灶火旁給裴應川幫著忙。
裴應川見狀用竹筷串了一個窩頭遞給孟冬讓他先烤著吃。其實在城裡的時候他曾問過孟冬要不要去吃些東西,不隻是孟冬說他並不餓,隻著急回去。誰知道他一回村就餓了呢。
窩頭的表麵很快就被烤出了一層黃色,與此同時裴應川也炒好了菜。今天買回來的東西還未處理,窯洞裡剩下的東西也並不多,所以他隻炒了一盤豆芽,又打了些雞蛋準備和窩頭一起蒸了。
雖然窩頭被烤得有些乾,孟冬還是覺得好吃極了,趁著裴應川去蒸雞蛋的時候,他迅速分好碗筷,放開筷子,隻等人一回來便開吃。
裴應川在灶台邊坐著,在孟冬期望的注視下忙碌著。不久之後,鐵鍋的鍋沿就冒出了許多水蒸氣。
肚子咕嚕咕嚕響了幾聲後,孟冬終於能坐下來和裴應川一起動筷了。
早上的事仿佛沒有發生一般,除了身子有些不爽利,他似乎並沒有彆的異常。能吃能睡,活潑好動。
吃飽之後,孟冬再次探上了自己的額頭,他也覺得有些奇怪,怎麼這一次他的病好得這樣快,難道真的是因為長胖了的原因嗎?
他不知道的是,這些藥都是何大夫給程世均的鏢局特製的,而且他服藥及時,喝藥之後的昏睡也讓他的身體得到了充分的休息,回去的時候保暖到位,這才沒有留下病根。
“熱水都燒好了,我先洗碗,你來洗漱。”在孟冬發呆的時候,裴應川已經收拾好了碗筷,還給孟冬打來了洗臉水。
“好。”從胡思亂想中醒來的孟冬慢慢站起了身,心不在焉地把自己擦洗乾淨。
他本想洗澡的,隻是裴大哥不同意,說是等天氣暖和了給他做個大浴桶,等到中午再燒水洗澡。
裴應川洗了碗便去外麵取了些柴火,用灶內的火引燃之後放入了火炕下麵。
火勢大起來之後,他又放了好些的粗壯的樹枝,隻要把火炕堵得嚴實些,這些樹枝可以燒一整晚。
孟冬舒舒服服地躺在溫熱的火炕上,看著昏暗的油燈下裴應川走來走去的身影。
他催了兩聲之後,便聞到了一股苦味。又是藥……兩刻鐘後,孟冬認命地將藥喝完了,他覺得這種藥湯比藥丸難喝多了,不如請溪哥兒給他開些藥丸。
一切都忙完之後,見孟冬已經安穩躺下,裴應川便吹滅了油燈,隻有灶台下方一團火光散發著光亮。
“裴大哥?”孟冬裹緊了被子坐起來詢問,“怎麼現在就把燈滅了,你不來睡嗎?”
“你先休息,我很快就來。”黑暗中,裴應川關好竹門,確認不會漏風之後便借著那一點光亮回到了火炕邊。將油燈在床頭放好,他和孟冬一起躺下。
窯洞裡忽然安靜了下來,孟冬也摸到了熟悉的身體。他輕車熟路地抱住裴應川的胳膊,猶豫了一會:“裴大哥,你說他們會坐牢嗎?”
“肯定會的。”
“那就好,就算不能讓他們坐牢,也讓他們吃了苦頭,以後看他們還敢不敢來。”
“嗯,以後他們與你都沒有關係了。”裴應川攬著他,同孟冬一起睡去。
第103章 第103章 小年
夜裡寒風呼嘯, 不知道有多少村民房門口的茅草被吹飛了,還好住在窯洞裡的裴應川和孟冬不用擔心這些事。
許是昨日坐車勞累了許久,也許是受了驚嚇, 無論外麵的風聲有多大, 孟冬依舊睡得深沉, 好似外麵的一切事情都與他無關,就隻剩下了睡覺這一件事。
裴應川將快要熄滅的火炕再次燒了起來, 看著炕上皺著眉頭睡覺的人, 他的麵容中閃過一絲擔憂。
算算時間, 現在已經是上午十點了。清晨時分, 孟冬曾經起床喝了些水,而後又鑽進了被子裡繼續睡著。
期間裴應川曾輕聲喚了他幾聲,起先孟冬還能含糊答應, 而後很快便沒了聲音。好在他體溫正常, 除了一直昏睡著之外也沒有彆的異常。
在孟冬沒睡醒的時候,窯洞外已經來了幾撥人了。
最先到的自然是裴應川請來的何大夫和溪哥兒,他二人都說孟冬身體沒有什麼大毛病,吃些溫補的湯藥就好。
何大夫剛走, 饒碧玉便和裴容一起來了。兩人是從程世均那裡得來的消息, 都擔心得不得了。尤其是裴容,知道此事後便想著立刻來見孟冬, 還是讓饒碧玉給勸下來了。
到了窯洞得知孟冬身體無恙且仍在睡著後,饒碧玉便留下了些吃的離開了, 說是不想打擾孟冬休息。而裴容則留了下來和裴應川一起照顧著昏睡著的孟冬。
而後到的是小雙和那位柳嫂子, 不過他們並不知道孟冬出了事, 今日來此是為了小年的事,了解了情況之後也沒有過多打擾, 留了些東西便告辭了。
所以現在窯洞裡剩下的隻有裴容,他一直未離開,說要守在這裡直到孟冬醒來。
“裴大哥,你快去吃飯吧,孟冬這裡我來照顧。”裴容將剛煮好的小米粥分了兩碗,一碗留給裴應川,一碗留給孟冬。
孟冬的那一碗被他放在了灶台上保溫,隻等人醒來了便能吃。
“今日是小年,要是你還是起不來的話,灶王爺就要以為你偷懶不給他準備灶糖了。”裴容說著用濕布巾擦了擦孟冬的臉。
“來年,你用這口灶做出來的飯都不香了。”
什麼飯不香了?
孟冬半眯著眼睛,動了動身子四處嗅聞著,他聞到了米粥的香氣。肚子很不爭氣地響了一聲,他覺得好餓,像是好幾天都沒吃飯了的那種餓。
孟冬咽了咽口水,猛地將眼睛睜開。
一睜眼先看見的便是捧著碗站在他身前的裴應川,而後是坐在床邊給他擦手的裴容。
“裴大哥,容哥兒,你們倆怎麼都在這……”一無所知的孟冬慢悠悠地伸了個懶腰,而後便看到了洞裡擺放著許多的吃食,尤其是灶台上麵,還掛著兩隻風乾了的兔子。
“已經快中午了,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裴應川柔聲解釋道。
“今天可是小年,再不起床年都要過去了。”裴容打趣道。
孟冬思緒尚未回轉,盯著裴容看了許久才反應過來,而後看向裴應川與他確認道:“裴大哥,真的都到中午了嗎?”
“嗯。”裴應川點點頭,將粥碗放到孟冬身邊,去給他準備洗漱用的熱水。
“昨夜風大,今日上午好不容易才停了雪,依我看晚上又要下起來。”裴容並沒有提起昨日那事,隻說了今日是小年,問孟冬是如何準備的。
“我也沒準備什麼,就想著和裴大哥一起掃掃屋子,祭一祭灶王爺,晚上再做些好吃的,誰知道我現在才睡醒。”孟冬立馬掀了被子,跑到裴應川身邊去洗漱。
“不用這麼著急。慢些來。”裴應川幫他擰乾毛巾,裴容給他遞去梳子,“喏,頭發還翹著呢,彆忘了你的寶貝梳子。”
孟冬飛快地擦了臉,梳好頭發,還係上了裴應川買來的發帶。
一切都準備妥當後,他又喝了小半碗的小米粥,而後便與裴容一起準備祭灶的事。
裴應川則默默地打掃著窯洞,還順帶著將門外的積雪都給清理了一番。
“灶台就是要粘嘴才好,最好粘住灶王爺的嘴讓他說不了咱們的壞話……”
“剩下的灶糖我能吃嗎?”
“要吃就留在明日吃吧。記得少吃些,不然粘住了嘴要許久才能化開。”
時間就在裴容和孟冬的交談聲過去了,在裴容的指導下,孟冬成功地準備好了祭灶的東西。幾人還一起吃了午飯,不過這頓飯是裴容做的,三人吃了許久才把這頓飯吃完。
下午裴容離開之後,嬸子和葉螢又來了一趟,除了探望孟冬之外還帶來了一個好消息,說是若是這兩日不下雪的話,村裡有戶人家要辦喜宴,這次的席麵是請了城裡的大師傅來準備的,讓孟冬和裴應川記得去。
孟冬和裴應川也沒有理由推拒隻得應下了。
天氣正如裴容說的那樣,晌午過後,雪勢又漸漸地變大了。裴應川出門看過,這幾日風大。小山坡這裡處於風口,積雪的速度很快,若是不及時鏟雪,隻怕明日一早開門,積雪就到他的大腿那處了。
見裴應川看雪遲遲未歸,孟冬戴好帽子,用裝東西的簸箕擋在了身前打開了竹門。
一開門便是滿目的風雪,短短一個時辰,小溪村就換了一個模樣。
孟冬雙手舉著簸箕護在身前,伸出腳去踩了踩積雪。隻聽得嘎吱一聲,積雪被他踩實,接觸到了下方的泥土,變成了一個泛著土色的雪腳印。
很快,雪腳印周圍的積雪漸漸化了,也變成了一攤土色。
孟冬收回腳,抖了抖簸箕上的雪,看著眼前一望無際的白色,他大聲喊了兩句。
“裴大哥,你在哪!”
“裴大哥?”怎麼還不回來。
積雪吸收了他的大部分聲音,傳到裴應川身邊時他隻聽清了兩三個字。
嘎吱嘎吱的聲音越來越近,孟冬的前方忽然出現了一個白色人影,是裴應川。
“快進來。”人一走近,孟冬便把他拉進了窯洞裡,慢慢地替裴應川清理著身上的積雪。
“裴大哥,又下雪了,我們是不是不能進城了。”他還想去看看徐家那兩人吃虧的模樣呢。
“若是這雪一直下,我們進不了城,城中的人也出不來,那兩人也隻能一直在府衙裡待著。”
“如今天寒地凍的,他們在府衙裡也過不了什麼好日子,趁這時機還能讓他們多關幾日。”
“也好,那我們就等雪化後再去打聽消息。”孟冬也不心急了,他覺得裴大哥說的話很有道理。那兩人在府衙裡吃苦也是活該。
積雪越來越厚了,不過因著今天是小年的緣故,小溪村裡仍舊如同往日一般熱鬨,村裡的孩子們滿村亂竄,小孩子們在家門口打雪仗,大孩子們便去小河上麵偷偷劃冰。
也不知是誰告知了家長,那些滑冰的孩子都被教訓了一頓,被揪著耳朵帶回了家。而後村裡便傳出了好幾聲哭喊聲,聲音大得幾乎要傳遍整個村。
葉正榮站在家門口,憂心忡忡地看著漫天的雪花,靜思了片刻後他便穿上了蓑衣去往村中。
小溪村的人早早地準備好了迎接大雪的到來,誰知道這場雪卻和往年的大不一樣。
嚴格來說,這場雪並不算大,隻是它時下時停,一入夜,前陣留下的積雪很快便被凍成了雪殼,清晨時分,剛落下的雪又留在了冰殼上,形成了看似輕薄,實則厚厚一層的積雪層。
這樣的雪下了兩日多,窯洞的門口堆滿了厚厚的冰雪坨。趁著今早雪停的時間,孟冬和裴應川把窯洞上方的冰層都敲碎了,又將他們推到了小山坡下。
處理完這些後,裴應川和孟冬對視一眼,兩人都輕笑了一下。
孟冬是笑裴應川臉上被凍出來的紅臉蛋,裴應川則是看孟冬笑而無奈地笑。總之兩個人忙活了許久,現在都是氣喘籲籲一身臟亂的模樣,尤其是孟冬,他乾活並不熟練,所以身上沾了些泥水。
孟冬眯著眼睛打量著小山坡下的小溪村,他看到了村裡的人都趁著雪停在清理屋頂,加固房子。
昨日似乎村裡又有戶人家的房子塌了。村長帶著人去山裡砍了許多木頭,每家每戶都分了一些用來撐住房梁。
“也不知要下到什麼時候。”雪多了也不是什麼好事,孟冬日日看雪已覺得有些煩悶了。
“回去休息吧。”裴應川接過孟冬手中的鐵鏟,兩人手拉手,小心些回到了窯洞。
外麵是一望無際的白色,窯洞內則是昏暗的火光和油燈的光亮,孟冬忽然進去眼睛還有些不舒服。
他閉著眼休息,再次睜開眼時卻見裴應川正拿出來了他前段時間在裴大爺那裡做好的泥胚。
這泥胚是他做的,裴大哥做的那些被裴大爺給扔了大半,隻給他留了最醜的一個,說是讓裴大哥日日看著做教訓,讓他多做些長經驗。
而他自己又不會刻劃,那麼做了這麼多素胚卻沒有什麼用處。
於是他們兩人便一拍即合。趁著這幾日出不了門,孟冬便和裴應川商量好了,他做的那些素胚都留給裴應川刻劃,正好還能教一教他。
眼下窯洞裡什麼都沒有,做不了泥胚,就算做了也無法乾透,他們兩人也隻能這麼練習了。
第104章 第104章 童趣
孟冬撇了撇嘴, 就像裴大哥做不好素胚一樣,他刻劃時也總是掌握不好力度,刻出來的線條歪歪扭扭的, 上了釉料之後便更醜了, 裴大爺還點評說“算是有童趣。”
他可不想要這個評價。
泥胚之前已經修過, 形狀工整,線條圓潤, 仍舊是口圓底方的罐子樣式, 現在已經乾得差不多了。
裴大爺說, 做盤子做碗什麼的太過簡單, 做花瓶什麼的又太難,所以才從這些罐子教起,還說學著學著時間長了就能融會貫通, 讓他們多多思考。
裴應川搬來兩個凳子, 兩人便圍在矮桌前坐下。麵前各有一個罐子。
將所有工具準備好後,裴應川便開始講解。“刻劃講究的是一氣嗬成,若是中途停刀,再想繼續刻的話便一定會留下痕跡。”
孟冬最重要的問題就是下手太輕, 刻出來的線條太過虛浮, 所以刻出來的花紋也會時常深淺不一致。
裴應川也曾向孟冬請教過製胚的手法,他鑽研了幾日, 做出來的東西也隻比之前好了一點點,裴大爺依舊嫌棄得不得了。
所以他和孟冬都隻能承認, 每個人都有擅長與不擅長的地方。孟冬就恰好適合製胚, 他則擅長於刻劃花紋。他二人擅長的基本功並不相同。
好在這幾日他與孟冬趁著下雪的時候多琢磨了幾日, 總算是比之前進步了許多。
忙忙碌碌了許久,灶台內的火苗漸漸微弱, 兩人隻顧得在油燈下鑽研,倒是忘了去灶台添柴火了。直至冷意襲來,孟冬便先回了神,“裴大哥,火快滅了。”
“你先彆動,我去添柴,馬上就暖和起來了。”
“好。”孟冬看著他的背影點了點頭,過幾秒後,裴應川去外麵撿了些柴火回來。
火苗再次燃燒起來,兩人也完成了上午的練習。
“裴大哥,外麵還在下雪嗎?”孟冬拿起裴應川劃好的那個罐子看了又看。企圖看出什麼訣竅出來。
“雪停了。晌午過後,我們去裴大爺那裡再學上兩個時辰好不好。順便將今天新做的罐子給他看看。”
“好!”窩在了窯洞裡這麼久,他終於能進村去看看了。“回來的時候我想去看看裴容。”
“自是依你。”
午飯過後,兩人短暫地休息了一段時間,而後便趁著雪停的時間匆匆地進了村。他們結伴一起先去了徐夫子那裡。不過學堂那邊沒人,竹林裡麵也冷颼颼的,孟冬隻待了一會兒便受不住了,便先離開了。
裴應川猜測徐夫子應該是在何大夫那裡。稍後見到裴大爺時不如與他確認一下,如此他也能放心。
村裡小路上的雪早已被鏟除乾淨,除了泥巴多倒也算好走。不過裴大爺家門口不知為何仍積著許多雪。
裴應川牽著孟冬,小心地敲開了裴大爺灶房的大門。兩聲響動之後,屋內的腳步聲便越來越近。
裴善章不用開門就知道是誰,一邊走一邊同坐在火前的徐夫子解釋,“是我那兩個徒弟來了。”
“也不知下著雪還往這裡跑作何,許是怕我老頭子寂寞了。”
徐夫子哼笑兩聲,不說話了。
門一開,寒氣湧進,裴善章把他們兩人迎進來和徐夫子坐在一起。裴應川和孟冬挨個同徐夫子還有裴大爺打了招呼問了好。
寒暄幾句後幾人的話題就來到了天氣上,沒辦法,這雪下了許久,每個人心裡都多多少少有些不安。
徐夫子上了年紀本就容易困乏,也不願意聽裴善章講那些製瓷的事,聊了幾句後便告辭去往另一邊的臥房了。
“不用擔心,他這是又犯困了,臥房裡也有爐子,他可受不了凍。”見裴應川和孟冬麵有擔憂,裴善章隻得開口解釋,多說了幾句徐夫子的情況。
“這幾日天氣太冷,徐夫子一直留在我這裡。他那個竹林啊,冷得能凍死人,誰能受得了。”
“也好,有徐夫子在您也能多個人說說話。”孟冬知道裴大爺和徐夫子還有何大夫都是好朋友。
“不說這個了,你們這些時日可有做出什麼東西,有沒有精進手藝,讓我瞧一瞧。”提起這件事,裴善章便立刻變得嚴肅了許多,在教導兩人製瓷上他一向很嚴格。
聽此裴應川連忙從一旁的背簍裡取出了兩隻他和孟冬精挑細算出來的罐子,這是他們二人做得最好的兩隻了,若是還得不到裴大爺的肯定,隻怕是又要從頭開始練習了。
裴善章接過兩隻罐子,仔仔細細裡裡外外地觀察了許久,他最先看的是孟冬做的那隻。他邊看邊搖頭,似乎有些不滿意。
而後更是一反常態地還未點評就拿起了另一隻罐子查看。
孟冬牽住了裴應川的衣袖,他緊張極了。
“你們兩個互相學習,互相教導,不錯,我看著是比之前好些了,隻是還遠遠達不到我的要求。”
“你們……或許聯手試試看,應當比你們各自做出來的好多了。”裴善章沒有過多點評,這兩人的問題和之前一樣。
孟冬下刀沒有力度,裴應川拉胚沒有力道。若是彆人來教他們,隻怕是會說他們勉強還算合格,不過他可不是那樣的人。
做不好,那便一直練,練到做好為止。
裴善章如此想著忽然想明白了一事,他這樣做是不是有些為難人,怪不得之前跟著他學習的人大半都放棄了。
“罷了罷了,你們再練練,就像現在這樣互相教導,等著雪停了之後我再教你們上釉的事。這釉料不知道還有沒有……”說著說著裴善章便又跑去找釉料去了。
孟冬和裴應川對視一眼,兩人都鬆了口氣。
在裴善章那裡待了大半個下午,一直到天色昏暗飄著雪花的時候他們才離開。
從裴大爺家門口一走出來,兩人身上無形的壓力都消散了些許。
“還好,裴大爺沒有讓我們再做。”孟冬心有餘悸地摸了摸自己的額頭,裴大爺今天教了他們另一種印花方法,若不是徐夫子恰好醒來,隻怕他們兩人又要留堂了。
“今日有些晚了,還去裴容家裡嗎?”裴應川倒是沒有像孟冬那般害怕,可能是因為他之前就時常得裴大爺的批評,已經習慣了。
“不去了,這麼晚了說不定裴容已經在吃晚飯了,裴大哥,我們也快些回去吃飯吧,你看,雪又要下了。”
“好。”兩人於是一起結伴向著窯洞那邊走去。
未走出多久,天上又開始下起了小雪,裴應川和孟冬的心裡也升起了一絲煩躁,也不知道這雪天天下,到底要下到什麼時候。
回到窯洞之後,兩人便一起琢磨著要吃些什麼。
孟冬一直盯著灶台上掛著的豬肉,還有那兩隻兔子,思來想去了許久,最終覺得要試一試做著兔子肉。
“裴大哥,就吃兔肉吧,我想試一試。”說著他把兔肉取了下來。裴應川正忙著煮雪水,笑著回應道:“試一試便試一試吧,這兔肉在外麵掛了許久,有些硬。”
或許煮了也不一定咬得動。裴應川沒有把下一句話說出來,他不想打擊孟冬的自信心,既然他想做,那便讓他試一試,多煮些時間就好。
想及此他接過兔子泡進了剛煮好的雪水裡,又取了些蘿卜,準備燉個肉湯。
得到裴應川的答複之後不久,窯洞裡便響起了叮叮當當的敲擊聲,那是裴應川和孟冬兩人剁兔子肉的聲音。
這聲音一共持續了兩刻鐘多,發出的震動甚至抖落了窯洞門口上的一層薄雪。
又是兩刻鐘過去了,窯洞外麵傳來了淡淡的肉香味,味道很淡,很快便消散了。
那是裴應川和孟冬蒸兔肉散發出來的香味。兔肉太硬,若是不蒸一下,隻怕煮半天也咬不動。
期間兩人甚至用麵粉做起了饅頭,樣式就和城門口那個李老伯買的差不多。
水開了兩次,兩人準備了一下午的兔肉燉蘿卜終於是做好了,孟冬在裡麵加了很多的青紅花椒,聞起來有些辛辣,不過吃起來味道還不錯。
外麵下著雪,他們坐在窯洞裡吃著燉肉,還算愜意。
窯洞裡的油煙味散儘之後便到了睡覺的時間了。
孟冬捂著自己的下巴坐在床上,眼神哀怨地看著剩下那隻被掛起來的兔子。
兔肉難嚼,他的腮幫子有些疼。
裴應川洗漱完畢,正想詢問孟冬為何不睡,卻看到了他揉臉的動作,沒辦法隻得去拿了之前買來的茶油和布巾,在他身邊坐下。
“今日就當長個教訓吧,過年的時候將這些兔肉泡上一天一夜,總是能泡軟的。”
孟冬揉了揉臉頰,終於肯躺下來了。
裴應川便往手心裡倒了一些茶油,揉搓暖和後貼在了孟冬的臉蛋上。
今日出了門,他的臉頰有些變紅。孟冬也不說話,閉著眼睛享受著裴應川的貼心服務。
“可是這裡酸痛?”裴應川順帶著給他臉上酸痛的地方都按揉了一遍。
“嗯嗯。”孟冬小聲道。
半刻鐘後按摩完畢,裴應川用乾布巾擦去了孟冬臉上殘餘的茶油,又去淨了手。
隻是等他上床之後,卻發現孟冬已經保持著仰著臉的姿勢睡著了。
裴應川將他的頭臉擺正,順帶著在他沒有沾有茶油的脖頸處落下一個輕吻,哄著孟冬將手放進了被子裡。
窗外大雪紛飛,他們倆沉沉睡去,並不知今夜會發生什麼事。
第105章 第105章 受災
翌日淩晨, 天光未明,南溝村卻是沒幾家是睡著的,大多都帶著一家老小蜷縮在灶房一角。
昨夜雪大, 還能時不時聽到樹木被雪壓斷的聲音。現在雪仍在下, 所有沒有及時清理房頂積雪的人家多多少少都遭了難。
南溝村的房子本就修得早, 不結實不說,都過了這麼些年, 房梁都不知道被蟲子蛀過幾回了, 更彆說那沾了水就流泥漿的土牆了。
所以雖然大部分村民都用了木頭支撐房子, 但是因著雪是在半夜下的, 有些還在睡夢中的村民睡著睡著便被屋頂給砸了個眼冒金星,隻好奮力鑽出來通知村長了。
南溝村的村長姓梁,單名一個厚字, 是個黑瘦的中年漢子。聽到消息後便挨家挨戶把村裡人都給喊醒了, 叮囑他們看好自家的房子。
因著他通知得及時,村裡沒什麼人受傷,隻有一戶人家的孩子被砸傷了腿,已經請了大夫看過了。
天色剛剛破曉, 他們家堂屋裡已經躺了一地的人了, 都是屋子塌了沒地方去的那幾戶人家。
有的是今年才蓋的草屋塌了,有的是泥巴房牆軟了塌了, 還有的是瓦房時間久了,沒有維護好, 才被雪壓塌了, 總之什麼原因都有。大家沒有地方休息, 隻能來村長這裡擠一擠了,至於其他的隻能等天光大亮了再去說了。
“洪大, 等天色再亮一些,你去小林村問問,看看他們有沒有受災,能不能出些人來幫忙,先蓋些草棚再說。”
“村長,雪這麼大,我怎麼去呀。”洪大還有些不樂意。
“你想想辦法,總不能讓大家都留在這裡睡地上吧。”
“好吧。”洪大埋怨兩聲就去灶房烤火了,他家的房子也塌了一小部分。
趁著大家都醒著,梁村長挨個問了受災的情況,房子倒塌的不嚴重的就讓他們天亮後趕緊回去修房子去,剩下的嚴重的便先留在這裡,等著組織人手先蓋幾間草棚。
這樣大的雪,重新修房子是不太可能,隻能先將沒地方住的人安置起來,先度過眼前這場雪再說。
雪勢一小後,梁村長便去村中詢問,讓各家都出些人手和柴火,好讓村裡人渡過這個難關。
隻是雪還未停,那些沒出事的人家都在忙著修補自己房子,生怕房子塌了便無家可歸,哪還能抽出人手頂著大雪去給彆人蓋草棚去。給點柴火就算是有表示了。
梁村長一時有些無奈,算一算,昨日塌了房子的一共有十來戶,近五十口人,除去老弱婦幼,其他能乾活的總共也不到二十人,如何短時間內蓋起來七八個草棚。
讓這些人分散去彆家住,總有些人不願意。他這個村長剛當上沒幾年,村中人看不慣他的也大有人在。
跑上跑下忙活了一個早上,梁村長終於湊夠了蓋兩個草棚的稻草和木梁。
“村長,我回來了。”洪大拍去身上的積雪,臉上有些不好看。“小林村的村長說他們村子也受了災,抽不出人手來幫我們。”
“那附近幾個村的可有沒受災的?”
“我聽小林村的人說,好像都受了災,那……那邊的村子裡倒是沒什麼消息,好像上次下雪塌了幾戶,不過不像咱們這般嚴重。”
“小溪村的房子建得晚,自然要比咱們村的舊房子結實些。”
梁村長忙得焦頭爛額的,他知道兩個村的關係不好,隻是現在是人命關天的大事,現在這雪仍舊在下,誰知道會下到什麼時候。
草棚蓋好後也湊合著多住幾個人,掃起雪來也十分方便,起碼不會再被壓塌了。
“哎!”梁村長歎了一口氣,他這個村長當得實在是憋屈。若是不儘快把這些村民安置好,就隻能一直留在他家裡。一兩戶人家也就罷了,七八戶人都擠在一起,那可就難辦了。
“洪大,你再去幫我問問,村裡可有人願意讓出幾間房出來,讓他們住。”
“好……”等人走後梁村長便帶著人去蓋草棚了。
與此同時,小溪村裡,葉正榮也是一樣的忙碌,昨夜的雪又壓垮了村裡人家的屋子。
好在隻有兩三戶的房子塌到完全不能住人,隻能就近借住在彆人家。剩下的修整加固一番還能繼續住。
“二叔,都收拾好了,還有什麼事嗎?”秦二郎一大早便跟著葉正榮來回收拾,好不容易有了空閒時間便想著去謝小三那裡看一看。
畢竟謝婆婆住的那屋子也不算結實,而顧獵戶住的屋子就有要坍塌的跡象。
“沒什麼事了,二郎,讓你大哥和你娘多掃幾次雪,我看還要繼續下。”
“好嘞。裴大哥,那我先走了。”秦二郎招呼完便一路小跑,趁著雪還不大去往了林子裡,回家時還順路扛了一捆柴火。
裴應川也是早得了消息,天還未亮時就被秦二郎給喊了起來,草草地同孟冬解釋了一番緣由之後就跟著秦二郎進村裡修房子。
那兩戶完全倒塌的隻能先把東西給搶出來,等到開春後重新蓋房子了。至於那不嚴重的幾戶,葉正榮則喊了十來個年輕漢子一大早便去給他們用木板木梁修好了。
“裴小子,你可先彆走,你嬸子燒了紅豆稀飯,蒸了窩頭,還炒了些菜,快留下吃過飯再走。”
饒碧玉準備了一大鍋飯,都是給來乾活的漢子們吃的,總不能讓他們乾了活還餓著肚子回去。
“好,我也留下。”裴應川也沒有拒絕,他估計這個時辰孟冬應當未醒,回去了還打擾他休息。
他們交談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了,雪仍是一陣一陣地下,熱氣騰騰的紅豆稀飯出鍋了,葉正榮家院子裡圍了一圈吃飯的人。
裴容是來給嬸子幫忙的,他不知道村裡情況如何,盛飯時還同裴應川打聽了幾句。
這麼多人一起吃飯,院子裡難免亂糟糟的,雖然有火,但是雪又大了起來,那點火便也沒什麼用處了。
裴應川順勢同村中其他人閒聊了幾句,然而他們飯還沒吃完,便看見秦二郎正領著一個黑瘦的中年漢子走到了院門前,後麵跟著周平,除了他之外還有一個精壯的年輕漢子。
“二叔,有人來了。”秦二郎本也不想帶他們進村的,不過那南溝村的村長說是什麼人命關天的大事,他也不好拒絕,隻得硬著頭皮把那人帶來了。
秦二郎打開院門快速地跑到了葉正榮身邊,小聲解釋道:“二叔,是南溝村的人,那個黑瘦的是他們村的村長,是要請我們幫忙的。”葉正榮點點頭,表示他知道了。秦二郎說完後便如釋重負地跑開了。
“幾位進來說話吧。”葉正榮上前迎人,把周平他們帶進了堂屋裡。
外麵喝粥吃飯的漢子們有些是認識周平的,所以一個個地不免開始猜測起來,這南溝村的人到此是為了什麼。
秦二沒跑去彆處,而是去往灶房蹭了兩個窩頭,他走到裴應川身邊,一臉無奈地解釋道:“從小三那裡出來就看見了他們,那個黑瘦的好像是南溝村的村長,不知道今日來是為什麼。”
“之前他可曾來過?”裴應川也有些疑惑。
“沒有,南溝村之前的那個村長可算不上什麼好人,這個新村長……我知道的也不多。”
“不知道是為了什麼事,總不能是請我們去幫忙修房子吧。”秦二郎忽然想到了這事。
其實梁村長此次前來還是因為沒有辦法,南溝村騰不出來那麼多人手,眼看著雪又大了起來,若是日後村裡還有房子倒塌,那隻能讓大家住在雪地裡湊合了。
周圍的幾個村子情況和他們家差不多,不過南溝村是受災最嚴重的,梁村長也是沒有辦法才回來求助小溪村的,眼下也隻有小溪村有人手來幫助他們。
“葉村長,我是南溝村的村長梁厚,今天冒著雪前來,是有一事想要請你們小溪村的人來幫忙。”
看著眼前梁村長為難的模樣,葉正榮才多多少少猜出了他的目的,“梁村長就直說吧。”
“……也好,葉村長聽了再做決定吧。”梁村長便將南溝村的受災情況仔細地同他們說了。
還說隻要小溪村的人前去幫忙,他們一定會好吃好喝地招待著。南溝村的人與小溪村的關係並不好,來請他們幫忙本就有些為難人,梁村長也算是不要麵子了。
而且再過幾日就是除夕了,要小溪村的人放著安生的日子不過,去幫他們修房子?梁村長想想便覺得心中有愧。
“畢竟是人命關天的事,還請葉村長能夠幫我們這個忙……就兩三天的事,隻要先把救急的草棚蓋起來就好。”
“此事我也做不了主,今日天寒雪重,梁村長不如先回去,稍後等我問過村裡人的意思再給你答複可好?”
南溝村的村長為難,他這個小溪村的村長自然也為難,葉正榮憂心的是,若是小溪村袖手旁觀不去幫忙的話,說不定真的會鬨出人命。
“也好……”梁村長麵上不免有些失落,“若是有消息了,還請葉村長派人告訴我們,我們好提早準備招待著。”
之後他們兩人也沒有多談,葉正榮便招呼秦二郎將他們送回去了。
第106章 第106章 幫忙
人一走, 本來在廚房幫忙的饒碧玉隔著門縫瞅了幾眼,直到見到秦二郎帶人走上了小路她才打開了灶房的門。
“你們都吃著,若是不夠吃就去灶房裡添些粥。”草草解釋了一兩句後, 饒碧玉便快步進了堂屋。
推門一開, 葉正榮正滿臉愁色地盯著窗戶, 連聲歎氣,看樣子十分憂愁。
“出什麼事了, 南溝村的人怎麼冒著雪跑到咱們這裡了?”
“南溝村遭了雪災, 十來戶的房子都塌了, 南溝村的村長想要請咱們村的漢子去幫忙修草棚。”
“哪裡有這麼好的事, 用不著咱們的時候天天詆毀咱們村,用得上了就來求人幫忙了。”饒碧玉壓低聲音喊了一句。
“輕聲些,總歸是人命關天的事, 若是不幫他們, 隻怕這雪再下兩日,他們村的情況隻怕是更嚴重了。”
“他們村裡的人可比咱們小溪村的人多多了,哪裡用得上咱們村的人去幫忙。”繞碧玉也不願再說了,隻扔下一句話:“我不管了, 你去問問村裡可有願意的, 要是有我就不攔你。”隨後就開門離開了。
隻剩下葉正榮一個人坐在堂屋前糾結不斷,過了一會許是堂屋裡太冷他受不住, 這才出了屋子去院子裡烤火。
眼下那些乾活的漢子們大多都吃完稀飯了,葉正榮一出來一個個地同他告辭說要回去。
“等等, 還有件事。”葉正榮張了張嘴, 不知道要如何開口。
“村長, 還有什麼事?”離葉正榮最近的一個漢子連忙問道,他擦了擦嘴正準備離開。
聽到聲音的裴應川也洗了手從灶房裡走了出來, 目光落在站在火堆前的村長身上。
雪又大了,他和其他的人一樣,都想早些回去。
“剛剛南溝村的人們來了,你們也看到了。”
“南溝村的人來這乾嗎,不會又來說我們的壞話,下著這麼大的雪,可沒有人去招惹他們。”
“不是。南溝村的村長說想請咱們村的漢子去幫他們一個忙,南溝村有十來戶人家的屋子被雪壓塌,住不了人,他們人手不夠,想要請些人去幫他們蓋些大草棚。”
此話一出,人群瞬間沒了聲音,大家都不知道村長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本來是不願意說的,隻是這雪還有得下,若是不儘快將草棚蓋起來的話,隻怕會有越來越多的人受災,到時候就會鬨出人命了。”
“他們也承諾了,會好吃好喝地招待著去幫忙的漢子們,算是給大家的補償。”
“修房子掃雪的事咱們村的人不用管,隻蓋草棚就好。”
蓋草棚這活人多的話確實好蓋,也不算是修房子的那種費力氣的活,隻是要想在這麼快的時間蓋出來七八個草棚也不太可能。
“大家願意去的,就先彆走了,快些去還能快些回來。”葉正榮言儘於此了,他不能逼著小溪村的人去給南溝村的人幫忙。
“村長,他們村的人受災真的這麼嚴重?”
“一村之長說的話,總不能是他胡謅的。”有人提醒道。
“是的,我問過周平了,他們村裡現在家家戶戶都人心惶惶的,夜裡睡覺都怕房子塌了。”秦二郎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
“算了,不幫他們說不定真的會凍死人,都快過年了,這雪真的是……”
“俗話說,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得了咱們的幫忙,不也得幫幫咱們。”
葉正榮見此又呼籲了兩句,也有六七個漢子願意去幫忙。
小溪村的人大多良善,怎能見死不救,而且他們清楚,若是真的凍死了許多人,到時候官府調查,他們小溪村的人多多少少也會受點責罰。
現在不比十幾年前,當時大旱,天下大亂,現在則有了官府管製,多多少少得留一些情麵。
秦二郎見此湊到了裴應川身邊,“裴大哥,你還記得周平嗎?他阿奶的屋子也塌了,我想著既然如此不如去幫幫他,我看他還算得上是個好人,畢竟當時他還救了我家書賀。”
“好,我和你一起去。”裴應川答應去幫忙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他想在南溝村裡找一找裴大爺所說的那種石塊。
“行,咱們走吧。”
前方葉正榮也統計好了人數,見到秦二郎和裴應川也沒有驚訝,把他兩人加上之後便冒著雪去往了南溝村。
……
“村長,來人了,是小溪村的!”
梁村長原本聽葉正榮那樣說已經不抱什麼希望,他正在指揮村裡人將那些將塌未塌的房子都給清理了,以免日後壓到四周其他的屋子。
壯年漢子都忙著去給村裡其他的房子加固去了,其他的老人婦女麼麼都在忙著蓋草棚。
梁村長見此連忙停了指揮,前去迎人。
兩個村長見麵後又是一番客氣地推讓,還挨個感謝了那些願意來幫忙的漢子。問過了要如何蓋草棚之後,梁村長就把那些老人婦孺支開前去做飯,小溪村的人接手了蓋草棚的活。
這雪形式無常,一會兒大一會小,沒有任何規律,著實難以預測。
南溝村的每個人心中都十分擔憂,生怕這雪會下上大半個月,到時候就不僅連住的地方沒有了,隻怕是隻能日日喝米粥,連菜都吃不上了。
裴應川和秦二郎分在了一隊,他們倆負責蓋一個草棚,這些草棚都選在了背風的地方,地上的積雪不是很厚,已經被南溝村人的清掃完畢了。
兩人正合力將木頭鑿進地裡固定,天寒地凍的,這活漢子們做起來都十分費力。
秦二郎做著做著便有些累了,一邊喘氣一邊好奇問道:“裴大哥,你的窯洞可還結實?”
“還好,凍得結結實實的,不會出事的。”裴應川回道。
“我也想蓋一個試試。”
“其實並不難,隻是現在土都凍上了你一個人如何挖出這麼大的一個窯洞。”
“那我明年入冬的時候再蓋總好了吧,火炕呢,現在總能修個你那樣的火炕吧?”秦二郎不死心地追問道。
“火炕倒是什麼時候都能修。”裴應川看著麵前逐漸成型的草棚,心中有些憂慮。
這種草棚低矮,頂部不易積雪,到時候把積雪堆在草棚四周還能起著保溫的作用。
隻是雪化後氣溫下降,住在這裡麵就和住在露天沒什麼兩樣,到時候就住不了人,就算住下來也十有八九會受寒。不知道那位梁村長是怎麼想的。
此刻葉正榮正在和梁村長商量事情。葉正榮剛來時屬實是被南溝村的情況嚇了一跳,沒想到他們受災這麼嚴重。
這個梁村長剛剛上任沒有兩年,許多事情缺乏謀劃,不過能看出來是個憨厚老實的人。而且有些南溝村的村民似乎並不怎麼聽他的話,不知道其中又有什麼彎彎繞繞。
忙碌了大半個時辰之後,梁村長就叫停了小溪村的人,說是讓他們來喝些熱茶休息一下。
秦二郎和裴應川也趁機溜到了葉正榮身邊。
裴應川借這個機會也向忙完回來的梁村長詢問了自己的疑惑:“梁村長,修這草棚可是做臨時安置用的?”
“算是,也不算是,不管怎麼說過幾日就是除夕了,總要有個地方給各家各戶吃團圓飯用。先渡過這一波大雪再說吧,隻盼不會再生出其他事了。”
“這麼說蓋草棚也好,隻是用不了多長時間。不過雪化後梁村長可以去府衙裡告知情況,他們不會坐視不管的。”葉正榮提醒道。
“好。多謝葉村長。”
“二叔,我看還是裴大哥挖的窯洞最好,冬天裡不僅能保溫,還不用擔心被雪壓塌的事,就是有些不好挖。火炕也暖和,明年讓裴大哥教咱們村的人都蓋上好了。”
“既然如此就明年再說吧。”葉正榮沒理他。
“窯洞,火炕。”南溝村的人都是土生土長的當地人,而小溪村的人都是從北方遷來的,所以梁村長並不知道他們說的是什麼。
既然都說到這裡了,久未出聲的裴應川隻好同梁村長解釋了一番,什麼是窯洞,什麼又是火炕。
“這窯洞和火炕需要多長時間能蓋好?”梁村長迫不及待追問道。
“窯洞並不好挖,火炕倒是好蓋,蓋得好的話能燒一夜,整個屋子都暖和著。”裴應川隻隨口介紹了兩句。
“那,火炕現在能蓋嗎?要花多少銀錢。”
裴應川搖搖頭,“蓋火炕並不費錢,隻是費力氣費腦袋,比較麻煩。”
“梁村長,難不成你想在草棚裡蓋火炕?”秦二郎訝異道。
“是,我是想蓋些,這幾日那些受災的村民都住在我家裡,人一多柴火便不夠燒了,若是有了這個火炕,也能讓那些孩子睡得好些,還能省些柴火。”
裴應川和秦二郎對視一眼,兩人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您要蓋的話也行,隻是這法子是我裴大哥想出來的,隨便蓋蓋是不成的,說不定不僅不能用還會起火燒了屋子。”秦二郎煞有介事地說道。
第107章 第107章 當年
裴應川神情認真地點了點頭, “這火炕,確實不太好蓋。”
一旁的葉正榮自然看出了這兩個小子的用意,這是想賺南溝村的銀錢呀。
不過是南溝村的村長主動想要蓋的, 他知道裴應川的秉性, 也不會乘人之危多要銀錢, 如此便隨他們去吧。
而且,若是這東西蓋出來要是比火灶保暖的話, 來年村子裡也可以多蓋幾家。南溝村每戶人家最少也有五六口人, 蓋上火炕能供一家人使用, 還算劃算。
就在他們商討的時候, 之前那個跟在梁村長後麵一起去南溝村的漢子又來了,跑得氣喘籲籲的,似有什麼要緊事。
“村長, 你先出來看看吧, 是那個劉家鬨事。”洪大也是明事理的,他知道這件事不能當著小溪村的人說。
“怎麼了。”梁村長帶著他出了門。
“他們不願意分糧食出來給乾活的人吃。”
“是不願意給咱們村裡人吃,還是不願意給小溪村裡來幫忙的漢子吃。”梁村長有些生氣。
“不願意小溪村的人……”
“我就知道,到時候出了事讓他們不要來找我這個村長幫忙。”梁村長揮揮手, 打發洪大去處理了。
裴應川和秦二郎兩人休息完便又去乾活了。
梁村長匆匆趕回來和葉正榮道歉, 剛剛洪大的聲音有些大,他不知道葉正榮有沒有聽見。
不過出於謹慎他還是解釋了一兩句, “葉村長有所不知,南溝村村民人數眾多, 矛盾也不少, 我這個村長也不是那麼好當的。”
“南溝村分為南村和北村, 南村靠近你們小溪村,北村則離得遠些。”
“說起來, 當年兩個村之所以鬨成這個樣子,除了分水時那件事外,還是因為南村的人覺得你們小溪村的人一來便占了他們的後山,官府的人還把那麼大的地劃給了你們一片,所以恨上了你們,後來才冒出了那麼多的風言風語。”
“北村的人不與你們交界,也不知道這裡麵的事。我也是北村的人,沒選上村長之前,我並不知道這些事,也正因如此,南村有一些人也並不把我這個村長放在眼裡。”
“原來如此,不過那些地本就是荒地,若是南溝村的人開了荒,我們是萬萬不會占下的。至於後山,小溪村也隻有一條進山的大路而已。”葉村長沒想到南溝村裡麵還有這麼多勾心鬥角的事。
“今日之事,多謝葉村長和小溪村了。”
……
“嬸子,嬸子?”
正在灶房洗碗的饒碧玉聽到了孟冬的聲音,立刻喚葉螢把人帶了進來。
同時裴容也抱著柴火從自家門口走來,一見到孟冬便知道他是來找裴大哥的。
“冬哥兒,先進去說話,外麵這樣冷,螢兒,我們也進去。”
一進到灶房孟冬心裡就有些慌,怎麼院子裡一個人都沒有,靜悄悄的,裴大哥不是說他去村裡幫忙了嗎,還說要留在嬸子這裡吃早飯,隻是怎麼到中午了人還沒有回來。
“嬸子,裴容,我大哥去哪裡了,怎麼還沒有回來。”
聽見孟冬擔憂地詢問,饒碧玉這才一拍大腿,大聲道:“嬸子給忘了,你大哥走的時候說讓嬸子去把你接來,誰知道我都氣忘了。”
孟冬趕緊脫下了帽子去扶人:“嬸子您先彆氣了,我大哥沒事就好。”
裴容連忙解釋道:“冬哥兒,放心吧,裴大哥好好的,隻是去了南溝村幫忙搭草棚,葉大叔還有其他的漢子也去了,嬸子就是為這個生氣呢。”
“容哥兒說得沒錯,我就是氣這個,咱們村有難的時候南溝村的人不落井下石就算好了,哪裡還會來幫咱們。”說罷她搬來凳子坐下,“算了,我也不氣了,總歸是人命關天的事,就讓他們去吧。”
“搭草棚,那要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呢?”
“許是到天黑了。”裴容回複道,“冬哥兒,你就彆走了,咱們和嬸子一起包餃子,包好留到年夜飯的時候吃。對了,之前的熏肉我試著做了一些,中午咱們炒了吃吧。”
“嗯嗯,”孟冬點了點頭,他一人留在窯洞裡本就無聊,和裴容他們一起還熱鬨些。
他就知道,裴大哥不會留他一個人。
這雪下下停停,裴應川他們也是乾乾停停,晚上還跟著南溝村的人一起吃了大鍋飯,不過他們的飯桌上多了好幾道肉菜,應當是梁村長特意吩咐人做的。
乾了一天活的一行人早就又累又餓,整個飯桌沒有一道剩菜一碗剩飯,不過他們乾活肯賣力,草棚蓋得十分結實,隻是今天除了搭架子就隻改改蓋了個頂,還不能住人。
而且晚些時候南溝村好像又有一戶人家的房子有要坍塌的跡象。
雖然大雪紛飛,還好他們回村的路並不遠,回去隻花了半刻鐘時間。
而且今晚吃飯的時候,梁村長特意又問了裴應川火炕的事,似乎是真心想蓋這個,還讓裴應川明天去找他商量。
“村長,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越聽越迷糊了,之前那個孩子的事,還有分水的事,現在還出了個占地的事。還有,原來不是每個南溝村人都討厭我們。”
“都是些糊塗事。說來說去大家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罷了。”許久之前秦二郎就問過他這些,隻是葉正榮覺得秦二郎還小,不想讓他知道這些事。
都十幾年過去了,孩子們也都長大了。
“當初咱們村的人流浪到此,聽說南溝村背靠一條大河,便想著讓他們分給咱們一些水喝,誰知道他們的村長原先答應得好好的,後來忽然就變卦了。”
“咱們村的人按照約定去取水,卻被他們給趕了出來,說是咱們村的人渴狠了餓狠了,偷了南溝村的一個小哥兒給……”
“當時咱們村子裡的人都躲在後山的林子裡,當時天氣炎熱,隻有躲在林子裡才不至於渴死。他們說在林子裡看到了那個小哥兒的舊衣還有血,不過我問過咱們村的人他們都說沒有此事。”
“那咱們不就是被他們誣賴了嗎,後來怎麼解決的。”秦二郎憤憤不平道。
“咱們人少,無法與他們起衝突,雖然與南溝村的人辯駁了許久,但是為了安定下來也隻能忍氣吞聲。”
“後來官府的文書下來了,說是要把靠近林子這塊地分給咱們。好不容易下了場雨,咱們村的人便安定了下來,官府也派人查了此事,確實找到了一兩件孩子的衣服,後來結案說是那孩子應當是被山裡的餓狼給叼走了,與我們村的人無關。”
“澄清的話總是沒有謠言傳得快,所以這件事很快便傳播得人儘皆知。”
“二叔,這麼些年了,還真的有人相信這麼荒唐的事?”秦二郎抹了把臉上的雪,又看向一臉若有所思的裴應川,“裴大哥,若是你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你會相信嗎?”
“自是不信。”裴應川正在思慮這件事和梁村長所說的南北村之間的關係。
“當時大旱,南溝村所剩的水源也並不多,會不會是南溝村裡有人不願意把水分給小溪村,所以才編撰了這件事。”裴應川猜測道。
“可是那小哥兒確實是失蹤了。而且正是在我們去南溝村求水的那個晚上。”葉正榮解釋道。
“或許我們不去求水那小哥兒也會失蹤。這樣他們既不用把水分給我們,又能給那個小哥兒的失蹤找個合理的解釋。也許當初南溝村的人本就不想把水分給我們。”
雖然當時的裴應川還不是小溪村裡的人,他還是用了“我們”這個詞,這樣說起來更簡潔一些。
“後來我時常思慮,得出的結論和你這個差不多。好歹是條人命,但願那個孩子如今還好好地活著。若是他還在,應當就和二郎你差不多年歲,也該成家了。”
“二叔,你怎麼說起這個來了,還是快些回去吧。”秦二郎不知道話題怎麼轉到了這裡,隻好催促他們快些回去,再晚些風雪一大就不好走了。
“好,二郎,回去之後你和你大哥記得勤些掃雪,支房梁的柱子也要時常檢查,可彆出了事,也彆讓書賀和小雙亂跑。”
“好,我都記得。”
說完了那些舊事,秦二郎小步跳到了裴應川身邊,用胳膊替兩人遮擋著風雪。“裴大哥,那個火炕你真的要去幫那個梁村長蓋?”
“他想蓋我便幫他蓋,隻是快過年了,我並沒有太多時間。”而且這個時節點上,他不願意再留孟冬一個人在窯洞裡。
裴應出知道他想問些什麼,“我隻打算告訴他們蓋火炕的法子,讓南溝村的人自己蓋。二郎,你又想到了些什麼?”
“裴大哥,你沒有時間,我有啊。你把法子告訴我,我去給他們村長蓋一個。到時候他們看這火炕這麼好,天又冷,那要蓋的人肯定多了。”
“裴大哥,你原本就是這個想法對不對?早知道我就該多留在那裡和梁村長說幾句話的……”秦二郎與裴應川相識了這麼久,兩人還是有一點默契的。
第108章 第108章 手腕
“那銀錢怎麼算, 可要報價高些。”
“蓋火炕需要的材料都比較常見,隻是步驟比較多,想要做到既保暖又結實, 還是要費一番心思的。原本我隻想告訴他們法子, 既然你有這個想法, 那便可以提些價,等到雪小之後, 你來窯洞, 我把法子告訴你。”
“這樣也好, 裴大哥, 多謝。”
“不用謝,說起來我還未謝過那位程大哥,今日我看他並未住在葉大叔和嬸子那裡。二郎, 你可知他去哪了?”裴應川是真心想帶著孟冬去道謝的。
“程大哥?我也不知他去哪了。他總歸是會回來的, 你也不用著急。”
“也好,那便日後再說吧。”
“唉。”秦二郎搖搖頭,心中卻想起了另一件事。今日周平又來找他問了小雙的事,他可算是看出來了, 這人一直惦記著小雙呢。
秦二郎隻能勸自己看開些, 畢竟周平這人還算不錯,唯一的不好就是他是南溝村的人, 不過算是個坦蕩實誠的漢子。實話實說,這一點他倒是挺欣賞周平的。
他們一路交談, 一路行進, 終於是走回了小溪村, 此刻所有人的頭上都戴上了一頂“雪帽子。”
葉正榮雖然是小溪村的村長,但是今天也幫著梁村長乾了許多調度的活, 要不然他可以早些回來的。那梁村長說得也沒錯,確實是好吃好喝地招待了他們。
“都回家去吧,明天我們再去幫一日的忙,把今天蓋的草棚搭好,剩下的給他們支好梁就算了事。”
得了村長的吩咐,今日去乾活的漢子們便紛紛散開,各回各家了。
裴應川也沒有絲毫耽擱,一路跑著回到了窯洞,路上雪滑,因為天色黑暗,經過一處坑窪之地時他甚至被絆了一下。
連聲敲了兩下竹門,裡頭便傳出來窸窸窣窣的聲響,那是孟冬聽到了動靜前來應門。
“裴大哥,是你嗎?”
“是我。”裴應川看孟冬將竹門支開了一個小縫,見到是他才終於舒了一口氣。
孟冬沒有說話,徑直將門打開擁了上來,裴應川隻得一邊抱著人,一邊將門關好,以免讓寒氣吹進來。
孟冬的雙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裴應川隻好扶住了他的後腰。經曆了上次那事,這兩天孟冬雖然能吃能睡,但還是瘦了一些。
“今日臉可還疼。”裴應川說著輕輕地點了點他的臉頰。
他的手指剛剛觸上了孟冬的皮膚,就見他將臉頰鼓了起來,用一種奇怪的話音說道:“還有些疼,不過這樣鼓起來就不疼了。”
“嬸子有沒有來接你?”裴應川的手不受控製地再次戳了戳孟冬鼓起來的臉頰,手下的觸感軟乎乎,和彆處並沒有什麼不同。
孟冬點點頭,他撒了個善意的小謊。
見此裴應川才放下心來,順勢將孟冬抱起來向著火炕走去,隻是放下人的時候出了差錯。
今日乾的都是體力活,他的腰背有些僵硬,剛剛又差點摔了一跤,抱著孟冬彎腰時後背忽然傳來一陣難以忍受的疼痛。即使這樣他還是將孟冬緩緩地放在了火炕上。
不過兩人距離太近,孟冬一眼便注意到了他臉色的異常,趁著裴應川直起身的時候,他立刻坐起身,神色關切,“裴大哥,怎麼了,是不是我抓疼你了。”
剛剛他為了平衡抓住了裴應川的衣領,會不會是在那時候抓傷了他的脖子。
緩過那一陣疼痛後,裴應川輕輕搖了頭,在孟冬身邊坐下,若有其事地說道,“好像是,有些疼。”
“那該怎麼辦,我來幫你處理。”孟冬立刻爬了起來要去看他的脖子。
裴應川護住衣領,淡淡一笑,“這傷不在這裡,冬哥兒能否幫我上些藥。”他記得屋子裡還有一些之前給孟冬塗腳踝的藥酒,應該也對他的腰疼有些緩解作用。
此話一出孟冬便知道讓裴應川難受的應該不是他的抓傷。“好,裴大哥,要塗些什麼藥?”他把之前裝藥的小筐從牆上的洞內取了出來。
“之前你塗腳踝的那些藥酒可還有剩餘。”
“還有一些。裴大哥,是不是今天乾活太累了。你快說是哪裡酸疼,我給你上藥。”
裴應川隻得脫了外袍順勢靠著孟冬坐下,將衣服下擺掀起了一點,“若是覺得味道難聞就換我來。”
“並不難聞。”孟冬沒想到裴應川就這樣把衣服給掀起來了。他眯著眼睛看了一會兒,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在了塗藥上。
隻不過裴應川現在這個姿勢,他有些看不清。
孟冬把藥酒揉熱,學著裴應川點他臉頰的模樣在他的後腰上輕輕點過,詢問是哪一處酸疼。
“是這裡嗎?還是這裡?裴大哥,你怎麼不說話。”孟冬停了手,本想挺起身去問他,卻不料先被裴應川抓住了手。
握住他手掌的那隻手有些涼,而且很大,有一些粗糙乾澀。有了這雙手的指引,孟冬很快就知道裴應川是何處酸痛。
“好了,我知道了,裴大哥,你躺下吧,我給你上藥。”
“好。”裴應川慢悠悠地按照孟冬的要求躺下,他今日忙了一天,此刻回到了最熟悉的地方很快便放鬆了下來。
身邊坐著的是他最熟悉的人,裴應川索性把其他的事情全都拋之腦後,專心地享受著與孟冬相處的時光。
孟冬又揉搓了一些藥酒,小心地塗在了剛剛裴應川指出來的那一處。
藥酒的味道不是很好聞,而且塗著塗著手下的皮膚便開始發熱,就連他的手也有了一些奇怪的感覺,火辣辣的。
他在塗藥酒的時候還順帶著給裴應川按了按腰,所以多花了一些時間。
他的動作一停,裴應川便立刻察覺。他能感受到孟冬動作裡的關心與擔憂,這讓他的心中滿是暖意。
“好了,我去打些熱水來。”裴應川沒再讓孟冬下床,徑直去灶上取了些熱水,趁著他洗漱的時候盛出了一些晾著準備給孟冬洗手用。
他們這幾日吃用都是用的雪水,不過雪水裡有一些細小的雜質,也需要沉澱一會。
裴應川試過水溫後便把木盆放在矮桌上,牽過孟冬的手仔仔細細地幫他搓洗掉藥酒難聞的氣味。
直到藥酒的味道逐漸變淡後,他拿來布巾將孟冬的手擦拭乾淨,而後貼上了臉頰輕輕地蹭了蹭。他貪戀這種被在乎的感受。
微涼的吻逐漸從手背逐漸落到手心,而後是孟冬的手腕,逐漸向上,直至被衣袖攔下。彆樣的觸感讓孟冬控製不住想要收回手。
他紅了臉,不知道要不要讓裴應川停下。他喜歡,卻又害怕這種感受,他能感受到,這一次和之前幾次有些不一樣。
“裴大哥,我們快些休息吧,不要再……”孟冬的話還未說完,礙事的衣袖就被裴應川給推了上去,露出一截瑩白的小臂。
看著手腕處留下的痕跡,孟冬覺得有些奇怪,他縮了縮手,摸了摸裴應川的臉頰和微微濕潤的頭發,輕聲道:“你的頭發有些濕了,還是去烤一烤吧。”
他給裴應川還有自己想出了一個可以停止的理由。
果然裴應川立刻停了動作。他將孟冬的衣袖拉回來平鋪整齊,“是我不好。還難受嗎?”
孟冬把手收回來,隻不過他嘗試了好幾種姿勢都覺得有些對勁,好像這隻手是新長出來的一樣,怎麼放都有些奇怪。
“不難受,沒有藥酒的味道了。”說罷他便快速褪去了外衣,鑽進了被子裡。
裴應川摸了摸那隆起的一大團,輕輕地笑了,而後又去將頭發烘烤了片刻,用乾布巾擦去了多餘的藥酒,這才掀開了被褥一角。
察覺到他的靠近,孟冬立刻讓出了一段距離,隻是火炕就這麼大的空間,就算讓到了最裡處,裴應川隻伸臂輕輕一撈,孟冬就被他攬在了懷裡。
兩人現下正麵對著麵,保持著大眼瞪小眼的姿勢。
孟冬夠不著矮桌,吹不了油燈,隻能胡亂地在裴應川的臉上看來看去,猜測他想要做些什麼。
不過他心中實在擔心,於是便開始問起裴應川今天的事來。
“裴大哥,嬸子說你們去幫南溝村的蓋草棚去了,這麼大的雪,他們有生火嗎,吃的東西好不好?”
裴應川仍舊直視著他的眼睛。他不說話,隻點點頭,認真地看著孟冬的模樣,仿佛要將麵前的人刻進心裡,永不遺忘。
“那就好。那你……明日還去嗎?”孟冬小聲道,他不想裴應川離開。
麵前的人仍然點了點頭,孟冬索性翻了個身,思索著下一句問些什麼。
其實他有很多想問的,隻是不知道要不要在現在開口。
忽然,身邊的人動了,孟冬扭過臉去看,原來是裴應川貼得更近了。
“明日仍然要去,草棚蓋完便可以回來了,到時候我們就留在窯洞裡過年。”
“嗯。”孟冬開始籌劃著過年要怎麼準備。
裴應川抱著他,順便在被子裡找到了剛剛被他親過的那隻手,放在手心裡輕輕地揉捏著。
“不喜歡嗎?”
第109章 第109章 謀劃
“沒有……”孟冬愣了一瞬才知道他是在說什麼, 他不是不喜歡,隻是不習慣。
“裴大哥,你喜歡嗎?”他很認真地問, “要是你喜歡的話, 我也可以親親你……”
說罷孟冬將手臂從裴應川的手心裡掙脫出來, 牽起他的手掌,學著裴應川的樣子在上麵落下一吻。
“你親的那種……我不會。”孟冬親完之後猶豫了一下, 他抿了抿唇, 直直地向著裴應川的雙唇親去。
他的動作幅度太大, 險些磕上了裴應川的鼻尖。這個簡單的吻隻持續了幾息時間, 在孟冬即將抽身離去的時候,他用於支撐身體的雙手忽然被抓住。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孟冬隻好退開了些許距離, 疑惑地盯著裴應川的雙眼。
現在這個姿勢, 他在上,裴應川在下。
裴應川鬆開抓握住孟冬手臂的雙手,轉而撫上了他的肩背,將人帶往懷裡。
卸了力的孟冬隻能撲在了他的懷裡。
裴應川側過身, 將被子拉過, 好好地蓋在兩人身上,“今日就到此為止, 以後再親好不好。”
“好。”孟冬收回了手,低下頭去隨他的意思乖乖躺好。
無論如何, 夜已經深了, 已經過了平常休息的時候。
兩人的話題一結束, 裴應川就吹滅了矮桌上的油燈,和孟冬一起相擁而眠。
……
小溪村的年輕漢子們儘心儘力幫了兩日的忙, 總算是幫南溝村的村民蓋起了幾間草棚。
今日是難得的晴天,太陽一出來,屋簷上的、院牆上的積雪全都化成了雪水,滴滴答答地墜落在地。
雖然雪是停了,可是也沒有誰家是高興的,今年這般古怪的天氣,誰知道過幾日會不會有更大的風雪,說不定上午的時候還是晴日,下午便又刮起大風來了。
“秦書賀,快些走。”秦小雙見他扭扭捏捏磨蹭時間的樣子有些不耐煩,“快些,不然今日的飯菜就要涼了。”
“小叔,阿奶,我不想去……”秦書賀踢了踢路邊的小樹,差點被墜下的雪給砸了個滿頭滿臉。
自從上次掉進那深坑裡麵之後,秦書賀就再也不敢往後山去。這一次跟著他阿奶還有小叔去給他爹還有二叔送菜,是因為他又闖了禍,他娘還說了,讓他去乾活換他爹回來。
“誰讓你總是調皮。”秦小雙搖搖頭,“你整日鬼點子那麼多,我看不應該去學堂上學了,就該去城裡打短工乾活才好。”
“彆耽誤時間了,再等下去菜就涼了。”到時候晚了她就撿不到好東西了。於大娘又催促了兩聲,這才見秦書賀向前走了兩步。
她伸手探了探籃子裡瓦罐的溫度,有些涼了。
秦小雙看了一眼,他知道他娘今日來可不僅僅是來送湯的,也怪他二哥昨日說漏了嘴。
秦家三人按照雪地上留下的腳印,一路去往南溝村蓋草棚的地方。
正在休息的秦大郎、秦二郎,還有裴應川,早早地便發現了他們的身影。
秦二郎一見是他娘來了,立刻轉過身去以免被她給發現了。
他一邊躲還一邊同裴應川訴苦,“我昨日告訴了我娘,蓋草棚的地方還剩下一些稻草和樹皮。你看,她今日便來了。這些東西不知道南溝村的人還要不要,我娘還想著都帶回去,哪有這麼占人便宜的事。”
裴應川輕輕搖頭,指給秦二郎看:“應當是不要了,你看,他們正在用那些剩下的稻草和樹皮燒火。”他指的是南溝村裡其他乾活的漢子。
現在正是吃午飯的時候,所有的人都在等南溝村的人把大鍋飯做好。
“娘願意拿就讓他拿上吧,南溝村的人都燒了火不用了。二郎,要是不妥的話你去問問周平。”
說話間於大娘已經帶著秦小雙還有秦書賀來到了他們蓋草棚的地方,她放下瓦罐叮囑秦大郎他們快些將裡麵的肉湯喝了,而後便跑去和秦小雙一起收拾剩下的稻草和樹皮。
秦書賀一臉哭唧唧地同自己阿爹訴苦,不過也被秦大郎趕去幫忙疊樹皮。
裴應川喝了口水,靜靜地坐在陽光下看著遠處的山景。不得不說,南溝村的地理條件確實比小溪村好了許多。依山傍水,地勢平坦,隻是村裡的關係有些複雜。
就在他靜思的時候,隻聽得身後一陣喧嘩,原來是南溝村的人做好了大鍋飯,正在挨個喊他們去吃飯。不久之後,裴應川就注意到了挎著個籃子向著他們走來的周平。
他們修的這間草棚離周平阿奶家比較近,因著之前幾人相識,所以每次南溝村的人做好飯都是周平來分給他們的,一來二去幾人又相熟了許多。
“秦大哥,秦二哥,還有裴大哥,這是今天的飯菜,葷菜少了些,先將就著吃吧,要是有做好的,我馬上就給你們分來。”
周平笑嗬嗬地放下籃子,給他們分了碗筷。裴應川他們三人也道了謝。
秦大郎終究是記掛著秦書賀,沒吃一會兒便去找他了。裴應川拿過飯碗,開始同秦二郎商量起事來。
“二郎,建火炕的事你可還有疑惑?”
秦二郎見狀很有底氣地咽下一大口飯,“放心吧,裴大哥。過幾日我再去找你,到時候有什麼不懂的,我都來問你。”
“不過我們如何定價呢。”
“這雪一停,估計願意建火炕的人就不多了。若是他們選擇自己搭建,就少收些,最低算三百文。若是他們請了你去,多的你自己定價就好。”裴應川並沒有指望靠這個賺錢。
“行,等下午我再去問問那村長,若是他還想建的話就讓他派人來找我,到時候裴大哥你就坐在家裡等收錢就好了。”秦二郎一副誌在必得的樣子,甚至還親自給裴應川盛了大半碗的肉湯。
裴應川笑而不語,隨他去了。
“對了,今天小雙來了,周平是不是又去找他了……”
秦二郎說得沒錯,這個時候周平確實是在和秦小雙在一起。
秦大郎匆匆吃完了午飯,現在正在幫於大娘收拾稻草和樹皮。秦書賀則不知道是在玩鬨還是在做活,秦小雙在守著他。
周平在剛建好的草棚裡巡視了一番,見到秦小雙帶著秦書賀正向著他走來,立刻走出了草棚。
“先進來避避風吧。”他掀開了草棚的簾子,向著兩人喊道。
秦小雙起初還有些不好意思,不過一想到這草棚是他大哥二哥還與裴大哥他們一起蓋的,便也沒有拒絕,他本來就是想帶著秦書賀來看一看的。
“好。”他也沒有扭捏,進了草棚便坐在了稻草堆一角上休息。
“這些稻草是做什麼的?”秦書賀趴在上麵刨來刨去。雖然秦小雙很快便製止了他,但是那些稻草堆還是被弄亂了一部分。
“沒什麼,這些稻草本就是隨意堆著的,用來以後鋪著當褥子用的,亂不亂無所謂。”
直到此刻秦書賀才看清了周平的臉,他想起來了,這個人正是在深坑裡救了他的人。當即僵了手腳,一動也不敢動。
秦小雙見狀把秦書賀推到了稻草上坐著,同周平解釋道:“許是認出你來了,又想到了那日的事情。書賀?”
“小叔,我,我要回去。”秦書賀連忙抱住了他小叔,直勾勾地盯著周平。
如此情形,周平隻得溫聲解釋:“是我,你可還記得之前我推著你離開了深坑?現在我們都出來了,不用再怕了。”
不過就算如此秦書賀還是不肯多說話,一心隻想回去,周平見此便同秦小雙告辭,“我還是先出去吧,孩子的事要緊,雙哥兒,你快些帶這孩子回去吧。”說罷他快步出了草棚。
人一走,秦書賀的狀態立馬好了許多,他抓住秦小雙的袖子,“走走走,小叔,我們快回去,我好害怕。”
察覺到不對勁的秦小雙立刻停下了腳步,“秦書賀,你剛剛是不是裝出來的?”
“我沒有……好疼,爹……”
裴應川聽著背後草棚裡傳來的慘叫聲,不禁有些疑惑。
不過很快他就看明白了怎麼一回事,因為秦小雙正揪著秦書賀的衣領去往了剛剛周平離開的地方,想必是這孩子又調皮了。
飯後,小溪村的人仍是加班加點地趕工,因為午後天色又變得陰沉起來,預示著接下來幾日仍有可能繼續下雪。
裴應川他們從吃罷午飯一直忙到了傍晚,直到天色黑得看不清任何東西之後,南溝村的人才來傳話說,是梁村長要請小溪村的人前去他家,他好答謝眾人。
“來得正好,我們好同他說說那事。”秦二郎麵上高興,“裴大哥,我們走吧。”
“好。”裴應川點點頭。
“平小子,阿奶有一事要問你。”許婆婆叫回了正在燒洗臉水的周平。
“阿奶,什麼事?”周平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起身來到許婆婆身邊坐下,順便還檢查了梁下支著的木頭。
“今天跟你說話的那個年輕孩子,是不是一個哥兒?”
“年輕孩子?”周平思考一瞬,搖了搖頭,“您要是問那個七八歲的孩子,他叫秦書賀,是個漢子。”
“你明知道阿奶問的不是這個。”許婆婆微微瞪了他一眼。
“嗯。他是那孩子的小叔。”周平點點頭。
“我看他年歲比你小些,叫什麼名字。”
“阿奶您問這個做什麼,我沒有那個意思。”周平連連解釋,奈何他阿奶根本就不聽他的,隻一個勁地說著自己的話,“這個哥兒好,是個好孩子。”
第110章 第110章 準備
“裴大哥, 回去了,你和梁村長談完事了嗎?”秦二郎和葉正榮走出了門口,這才發現剛剛借機去和梁村長談事的裴應川還未回來。
“來了。”裴應川匆匆與梁村長告辭, 抬腳出了院子。
他們幾人在梁村長家裡吃過飯後多留了一段時間, 如今天色稍晚, 免不了又要走夜路,所以葉正榮正催著他們回去。
早些時候於大娘已經帶著秦小雙還有秦書賀他們回去了, 所以秦二郎並不擔心他們, 現下他唯一擔心的是喝了酒的裴應川。
“談完了, 二郎, 我們走吧。”裴應川的臉色難得地透出了一抹紅意,走路的步伐也不似來時那般平穩。他正扶著額角,微微垂下頭與秦二郎說話, 似乎有些頭疼。
梁村長家釀的酒格外辛辣, 就算是村長都有些吃不消,更彆說他們這樣的毛頭小子了。
好在因為吃了酒,他們趕夜路回去時也不覺得多冷,吹了幾陣寒風又摔了幾次後, 終於平安無事地趕回了南溝村。
葉正榮看著麵前這幾個沾了一身泥汙的漢子, 挨個訓了話,說了些喝酒要節製之類的話便放人各自回家了。
這兩日他們幫了南溝村蓋草屋, 不過這個忙不是白幫的。葉正榮和那個南溝村的梁村長約定好了,每年夏日種稻時, 小溪村的人可以從那條大河引水來澆灌稻田, 不過得先保證南溝村人的用水。
這條要求約等於沒有, 畢竟這麼多年了,誰也沒見到南溝村的那條河完全乾涸過。
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 兩個村之間挨得這樣近,互幫互助總比相互使壞要好些。
得了葉正榮的吩咐後,秦二郎便頭也不回地往家門口走去。今日小雙離開後,他借故去找了周平,誰料不僅沒有從周平那小子口中問出他和小雙的事,反而得知了另外一件事。
期間周平一邊打哈哈一邊用彆的事來應付他的詢問,原本秦二郎是無所謂聽聽的,直到周平說他曾在林子的深坑裡撿到了孩子的虎頭鞋。秦二郎總覺得其中多蹊蹺,可是又說不上來是怎麼一回事。
想起一直在林子裡住著的謝婆婆和謝小三,秦二郎覺得他們倆兩人或許知道些彆的消息,這幾日他忙著蓋草棚,倒是有許久沒有去看看他的“三弟”了。
……
“嘭——”不知道是哪根柴火被燒得爆裂,發出了一聲不大不小的聲響,將孟冬的視線吸引到了火灶的方向。
他盯著灶上燒著的一鍋水看了一瞬,而後目光又落在了正在床上睡覺的裴應川身上。
今晚裴大哥回來得很晚,不知道在南溝村裡做了些什麼,回來的時候身上還有酒氣。
說裴大哥是醉了酒的話並不太像,若是說他沒醉酒也不太可能,畢竟他一回來就拉著他說了許多胡話,這會兒才消停一些了。
這樣的裴大哥,他還從未見過呢。孟冬覺得有趣,不過出於為裴應川的身體考慮,他還是起來煮了一鍋薑水當作醒酒湯,這會兒水已經快開了。
孟冬拿過碗勺先盛了一碗放在火炕的矮桌上放涼,之後順手取過晾在一旁微熱的帕子在裴應川的臉上抹了抹。
有些燙。原來每個人喝完酒之後都會臉紅發熱。
溫熱的布巾很快便在擦洗中變得越來越涼,孟冬取下布巾放在熱水裡浸泡著。趁著等待的時間他取過油燈,想要仔細地看一看裴應川微紅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