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除了寂靜以外還是寂靜。
就像是身處一片博大的荒蕪虛空,連自身都失去了價值。
在無法確認方位的地方,有什麼東西突兀地擁有了形體。
那兩隻發散這朦朧的細小光粒子的東西正在一點點地填補這片虛空,緩緩上移,不,似乎也不能這麼說,因為方位在這裡也沒有了確切的定義。
發不出聲。
無法呼吸。
沒有空氣。
振動傳播的介質和呼吸作用需要的原料在這裡都不曾存在。
模糊的發光源無法分辨色彩,大腦和視網膜似乎對於色彩的析構出現了某種障礙。
光電子似乎破裂成了某種無法理解的,光怪陸離的東西,而亮光中央那對幽暗的黑洞仿佛擁有著某種致命的吸引力。
眼睛——
一個模糊的概念出現在這片混沌中。
時間和空間在這裡失去了意義,距離忽然變得無法估計。
紅色,紅色,還是紅色!
就仿佛是光譜在發生著紅移,一切都被這唯一一種能夠被分辨的色彩占據。
有什麼東西在膨脹,在爆炸!
是他祂譶罎闒齈——!
平躺在床上的少年猛地蘇醒。
又做了那個夢。
海音寺溯遊默默地想著,讓自己在柔軟的床鋪裡陷得更深,眼下泛著淡淡的青色,潮水般的疲憊感席卷而來。
好可怕。
他漫無目的地看著天花板,就像是盯著虛空中,尋找著一個不可能的答案。
床頭櫃上,有著一個不規則缺口的魚缸裡,紅色的金魚正在其中呆呆地吐著氣泡。
紅金魚空洞無神的雙眼和夢中的那雙眼睛似乎有著一些共同點,也讓他失去了再睡個回籠覺的想法。
“早安,太陽公主。”黑發的少年觀察了一會兒金魚在水中的遊弋,慢吞吞地說道。
雖然給一條金魚起這樣的名字有些奇怪,但這也是父母留給他的最後的回憶之一。
他忽然想到,自己這樣觀察金魚的時候,金魚是否也會感到恐懼,自己湊近的麵孔在金魚的世界中又會是怎樣呢?
但是他很快就搖了搖頭,把這個有些可笑和多餘的想法拋擲腦後,無憂無慮的金魚大概是不會思考這麼多的。
玻璃金魚缸旁邊的鬨鐘也在這時候響起,讓紅色的金魚受驚般地一甩尾巴,迸濺出些許水珠。
已經是應該洗漱的時候了,海音寺溯遊走進衛生間,而那些鬼神們依舊在兢兢業業地進行著每日的必修課。
洗臉池上的鏡子上,驀然出現了一個鮮紅的手印,尚未凝固的血液緩緩流淌,陰冷的氣息悄然靠近,從身後籠罩了少年的全身。
“看得見……看不見……”嘔啞的竊竊私語也如同某種無孔不入的蚊蚋在身邊縈繞和盤桓。
但黑發少年卻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注視著自己麵前的杯子和牙刷,麵不改色地衝洗著泡沫,隻是握住杯子的指尖因為過度用力而有些泛白,在水流的衝洗下顯得格外蒼白和脆弱。
過了一會兒,手印便慢慢地消失,海音寺溯遊身後的黑色身影也一點點地隱沒在了牆壁之中,宛如從未存在過一樣。
少年鏡子中平靜的表情也終於出現了一絲波動。
他扣緊了洗臉池的邊緣,他現在已經學會控製住自己不要顫抖,但是會溫柔地擁抱他,能與他分享並撫平這份恐懼的父母卻都已經不在人世了。
幾分鐘後,海音寺溯遊才步調平緩地從衛生間出來,臉上表情已經再次變得平靜,隻是眼尾染上了幾分緋色,紅色的瞳仁似乎比剛才濕潤了許多。
海音寺溯遊被迫地習慣這些,從小時候起,他就擁有了看見那些被稱為“鬼神”的東西的能力。
這些被稱為“鬼神”的家夥似乎從遠古時代就開始和人類共存,作為恐懼的符號留存在人類的記憶中。
不是所有的人都擁有看見它們的能力,絕大多數人看不見鬼神,擁有靈視能力的人能夠看到的鬼神的多少也不儘相同,靈視能力越強,看見的鬼神也就越危險。
他本來不過是隻能看見一小部分的鬼神而已。
但是自從一個月前開始做那個夢之後,從隻能看見拳頭大的硬幣妖靈到現在的直立黑影,他的靈視能力似乎也在以一種可怕的速度變強。
【檢測到宿主,即將綁定——】
機械的聲音從不知何處傳來,無端帶有著一種令人不快的熟悉感,就像是丟失了很久才被找到的漂亮雨靴,曾經很喜歡現在卻已經完全不能穿了。
但是海音寺溯遊已經學會了自動過濾一切不符合常理的聲音,這也是他至今平安無事的一個重要準則。
在絕大多數情況下,隻要不被鬼神察覺到擁有靈視的能力,就不會被它們襲擊。
廚房裡的早餐和便當是昨天晚上就準備好的,他拿上自己的東西,深呼了一口氣才推開房門。
門外才是他要麵對的真正的挑戰。
烏壓壓的雲遮住了陽光,富有壓迫感地籠罩在城市的上空,這似乎是下雨的前兆。
即將出門的少年微微皺起了眉毛,這也是鬼神喜歡的氣候。
而在陽光燦爛的時候,那些奇形怪狀的家夥也會沒有那麼活躍,如果不是上學,他並不願意在這樣的天氣出門。
街道上全是忙碌的上班族和學生,如同一曲匆匆演奏的交響曲。
但若是在像海音寺溯遊一樣擁有靈視能力的人看來,就不難分辨出其中還混雜著一些並不是那麼和諧的音符。
穿著可愛高中女生製服的少女蹦蹦跳跳地走著,嬌俏可人,但是她背上背著的不是什麼書包,而是一顆女孩子的頭顱,本該是頭的地方則被一些扭曲盤旋的紫色拱狀煙霧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