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1 / 2)

這是陽謀。

海音寺溯遊從一開始就很清楚,但是卻是足夠讓他心甘情願地落入其中的陷阱。

父親的葬禮上沒有屍體,與鬼神戰鬥的異能力特務課的成員的末路大抵如此,被鬼神吞噬,抑或是連存在本身都被抹除,化為黑暗中的無名英雄。

想要再聽一次父親的聲音,想要再看一次父親的笑容,想要走過父親曾經走過的道路,想要找回父親遺留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東西。

哪怕那是鬼神的陷阱也好,哪怕是浮光掠影也好,很難說這不是海音寺溯遊明明知道紅廟的凶險,明明本能都在瘋狂地報警和叫囂,他依舊跟著心中除了拯救妹妹彆無他想的穀崎潤一郎進入紅廟的一個重要原因。

這是幻覺而已,海音寺溯遊對自己說,但是從那鬼神製造的幻象口中說出的熟悉的謊言,依舊讓他感覺到某種溫熱的液體正順著麵頰緩緩流淌。

從背後傳來了穀崎潤一郎的驚呼和宛如哭泣般的喊叫,海音寺溯遊知道他也看見的幻象

但是此時此刻他卻無法再分出多少心思給那邊的青年,他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對麵的男人,再也無法從男人身上移開。

“小遊,今天放學就和爸爸一起回家吧。”

對麵的幻象就像是完全明白被誘惑者的想法,專門往最脆弱的地方攻擊。

這是海音寺溯遊小時候最想聽到的話,但是這也讓海音寺溯遊從幻境中解脫,劃分出幻覺和現實的界限。

在父母先後升遷之後,這樣的場景就幾乎不會發生了。

心中的某種強烈的情感被迅速地壓抑和冷卻,就像是往即將撲出來的沸騰牛奶上加了鍋蓋,冷靜再次回到了他的身上。

並且,很快地,一種無與倫比的憤怒襲擊了他,如果他沒有猜錯,眼前的應該就是父親的屍首,隻不過正在被這隻狡猾無比的鬼神操縱著。

父親屍體被褻瀆的感覺讓海音寺溯遊深吸了幾口氣才重新平複下心情,在平靜下來之餘,一絲安心的感覺落入心間。

通過幻覺誘導無疑說明這隻鬼神的能力在剛才已經被小國王消耗了許多,畢竟它一開始可是采取了非常強硬的直接吞並的手段,而現在卻要采取迂回的策略,即使鬼神極力掩飾,依舊能夠讓人察覺到它的頹勢。

“不過是冒牌貨而已。”海音寺溯遊低聲說道,語氣沉沉,就像是自言自語。

但是對麵的幻覺卻露出了一種讓海音寺溯遊感到無比熟悉的笑容。

那是每當他取得了什麼成績時,父親臉上便會流露出來的欣慰笑容,還有那一絲掩藏得很好的對於他的成長的缺席的愧疚。

男人動做艱難地朝他舉起了槍,就像是在和某種無法反駁的意識搏鬥一般,動做如此遲緩。

海音寺溯遊沒有躲開,他緊緊地盯著死去的父親的一舉一動,心中忽然產生了某種錯覺,父親也許還保留著一些意識。

也許是這一路上,精神被這裡侵蝕了的緣故,被這種奇妙的自信支持著,海音寺溯遊依舊站在原地。

槍聲響了。

應聲落地的卻是從海音寺溯遊的身後傳來。

在最後一刻,男人移開了槍口,用僅剩的兩顆子彈之一擊倒了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海音寺溯遊身後的肉質觸手。

斷裂的觸手在地板上掙紮著,身後已經沒有穀崎潤一郎的影子了,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而剩下的觸手末端已經和牆壁融為一體,再也尋找不到蹤跡了。

一絲喜悅在海音寺溯遊心中燃起,也許父親還沒有完全死去。

隻是這個念頭才剛剛在他的心中產生,就被又一聲的槍響給打斷。

海音寺溯遊猛然回頭,卻驚愕地對上父親開了一個大洞的頭顱。

男人把槍裡的最後一顆子彈給了自己,在鬼神實力被削弱的這一刻徹底脫離了它的掌控,最後一次以保護者的身份站在兒子的麵前。

“回……家……”男人顫抖的嘴唇已經說不出來話,隻有從他並不明晰的唇型中才能辨認出這樣支離破碎的話語,這大概也是屬於死者最後的執念。

也許是因為大腦受損的屍體無法再讀取記憶製造幻境,男人的身體也在一點一點地融化著,宛如一支即將燃儘的風中殘燭。

[可惡,眼淚止不住了]

[寧可殺死自己也不願意傷害到自己的孩子,真的哭死]

[看到海音寺警官還有意識的時候真的以為他能跟海音寺回家的]

[是啊,真的太遺憾了]

茫然地看著父親最後的殘念一點點消失,海音寺溯遊感到不知所措。

有什麼東西在短暫的失而複得之後又迅速地消失了,失去的那樣快,讓他還沒有來得及做好準備就再次猝不及防地迎接分彆的陣痛。

好不容易克服的那些濕漉漉的恐懼再次在他精神薄弱的時候乘虛而入,海音寺溯遊脫力地跪坐在地上,從喉嚨伸出發出壓抑的低吼。

視野就像是套上了血色的濾鏡,一個個光點就像是老舊電視機的頻幕那樣閃爍著,從陰影裡一點點浮現,喉嚨深處傳來乾澀的感覺,讓人反胃至極。

海音寺溯遊劇烈地咳嗽起來,撕心裂肺得讓人擔心起他的身體健康。

從嘴角溢出的血液滴落在地上,卻詭異地被這軟綿綿的地板所吸收。

看著那攤被消化掉的紅色,恐懼忽然短暫地在他頭腦中消失了。

親人被當作誘餌,死去仍不得安寧的憤怒占據了他的全身,讓他的精神前所未有地高度集中了起來。

與此同時,另一種渴望也在他心中滋生,假如把這裡撕裂,這隻巨大的鬼神又能製造出多少他所渴望著的紅色呢?

他是如此渴望著那樣的色彩,以平息心中的煩鬱。

海音寺溯遊忍不住用舌尖頂了頂上顎,那裡還殘留著血液的腥甜,也給他的亢奮中注入了最後一針瘋狂的催化劑。

思維從未如此明晰過,目標從未如此準確過,直覺在這一刻似乎被拔高到了極致。

他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就朝著一個方向走去,無師自通了這種即使是最有天賦的神官也要經曆數年訓練才能掌握的技能,而且精準度高的嚇人。

那層阻礙在人類認知和世界之間的天然薄紗就好像在此時此刻被少年粗暴地拉開了一角,他一下子就順利地辨彆出鬼神的老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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