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不知道自己在哪裡,更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做什麼。
他就好像是暫時失去了對於自己身體一切的控製權,就像是他先前不久那樣,被壓抑在一個很小的空間裡,奮力掙紮才看到了一絲光亮,即便轉瞬即逝。
而更多的時候是黑暗,無法
拒絕的黑暗和壓迫使得他就像是呆在海底,被無休止的壓力恐嚇著。
他像是被什麼給拋棄了,又像是被什麼給排斥了,但又像是被某種柔軟的東西接住了,被氣凝膠一般的東西托舉著,不至於讓理智繼續向著崩潰邊緣搖搖欲墜。
這樣讓他感到失控和本能地不安的感覺並沒有能夠持續很久,一些模模糊糊的知覺似乎在慢慢地回歸。
很快,他的眼前出現了一些朦朧的白光,一些細碎的聲音在神經的作用下傳遞著,聽起來像是玻璃瓶相互碰撞的輕響,味覺和嗅覺也在慢慢地回來。
越來越多的感官向著他襲來,本來空無一物的感官世界甚至開始因此變得嘈雜起來。
他感覺到了蜂蜜、薄荷、薰衣草的味道,也許還有香蕉、草莓和曾經丟失的那片青桔的味道,還有霧霾和塵埃,百合花與抹茶以及更多他來不及分辨的氣味。
中原中也猛然驚醒,卻發覺自己正躺在床上,一些身材矮小的奧姆帕-洛姆帕人正在源源不斷地將一些液體從玻璃瓶中灌進他的嘴巴裡。
他想要離開這裡,身體卻並沒有聽從使喚地移動。
真是奇怪,明明沒有任何被拘束的地方,甚至異能力也可以使用,被子因為他的嘗試也向上位移了一寸,但是身體卻沒有離開,就好像他本身的潛意識拒絕這樣的想法。
而漸漸地他發現他自己的意識似乎也並不像這樣做了,因為這些神秘的液體正在一點一點地用它們奇妙的魔力取代他的想法。
‘嘗一嘗’‘品嘗它’‘享受它’
有誰在他的腦海裡說著話,雖然這樣的音色聽起來本身就是屬於中原中也自己的。
在那一整瓶液體被灌下去的時候,中原中也感覺自己的身軀徹底脫離的原來的形狀,變成了灰姑娘的南瓜馬車又或是什麼更快更夢幻的東西,在全國各地進行著遊行。
那是某種喝起來像是汽水的透明果汁,隻不過在某些角度似乎折射著一種說不出來的光芒,但很快中原中也就發現自己打錯特多了。
那是全能的魔女也無法複刻的傳奇,會繞過所有人趨之若鶩的玉露瓊漿,是他無法用語言描述的美妙液體。
他好像漫步在一瞬間就來到了泰國的街頭,山竹和榴蓮的氣味在空氣中發散,釋迦的白色的果肉像是冰淇淩一樣在口中融化,猛然咬了一大口番石榴。
下一秒又漫步在意大利的街頭,隻添加了羅勒葉、香腸、醬汁和芝士的披薩新鮮出爐,一下子就占據了他胃部所有的空間。
一會兒他又來到了美國的農場,嘗一口新鮮的蔓越莓,又或是品嘗產自五大湖的滅菌全脂牛奶,奶油爆米花的滋味也叫人留戀。
……
各種各樣的奇妙香氣在他的感官中徘徊,就像是迎來了一場盛大的美食洗禮,也在當事人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將一些不太好的東西一點一點地如同抽絲一般地剝離了。
當中原中也能夠自如地使用他自己的身體的時候,之前站在他身邊的奧姆帕-洛姆帕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而他卻一點也沒有發覺。
隻不過他現在並沒有多少的餘裕去思索以上這些了,或者說他喝下去的那瓶奇妙的果汁帶給他的影響還沒有消失,他依舊感覺他的膝蓋關節處傳來一陣醃漬梅乾的味道,而胳膊肘則是西瓜加上鹽粒的氣味。
在他舒展著自己從病床上跳下來時候,房間的門也在這時候打開了,走進來的人正是他十分熟悉的那個男人,也是他來到這個鬼地方的原意之一——羅爾德·達爾。
中原中也警惕地看著眼前的男人,身體下意識地做出的防禦的姿勢卻並不是帶有敵意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更近似於一種對於強者進行戰鬥的躍躍欲試的心情。
他現在很快樂,非常快樂,甚至沒一會兒就放鬆了下來,他不該對於這個天堂的管理者產生什麼敵意的,本該如此。
無數的味道和情緒幾乎把那些不好的東西全部擠壓了出去,隻留下那些令人顫栗的快樂。
“感覺如何?”
他聽見男人的總是像是在跳躍著的聲音這樣說道,隻是此時的語氣中似乎包含著一些中原中也並不太理解和明白的東西,那像是笑意又像是彆的什麼。
挑釁或者說試探?中原中也猜不出來,並且覺得這兩種猜測出現在這裡是如此地不合時宜。
不知道是不是剛才喝下的汽水一樣的神奇果汁的效果,他現在的思維忽然運轉地並不太迅速了,世界就像是被蒙上了一層極薄的水霧,他不至於看不清,但是卻總是有一種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計的朦朧感。
中原中也忽然感覺到口乾舌燥,他產生了一種此前從來沒有過的欲望,他想要再嘗試一下剛才的那種奇特的飲料,這樣的欲望甚至讓他忘記了回答羅爾德·達爾的問題這件事。
這在此前是不會出現的事情,但是似乎又並不是那麼沒有禮貌,潛意識讓中原中也認為那個問題並不是對著自己說的。
而事實也確實如此,海音寺溯遊讓羅爾德·達爾詢問的正是幾乎將身材嬌小的mafia乾部整個包裹住的黑紅色氣液混合物,那便是先前被他擊敗的荒神。
隻是此時此刻那團狀似擁有意識的能量卻像是當真完全變成了屬於中原中也的一樣,被彩虹汽水的魔力完全地抑製住,隻能虛弱地顫抖著。
一個滿意的微笑出現在了羅爾德·達爾的嘴角,他的力量在荒神的獻身之下變得更加博大,在糖果工廠最深的地方,傳來了隻有他一個人能夠聽見的轟鳴,就像是小孩子飽餐一頓之後終於滿足地打了一個飽嗝。
“你感覺怎麼樣?”男人再次發問,這一次的對象是中原中也了。
“完全好了,”有著一頭漂亮的橙色頭發的青年非常有活力地回答道,他的眼睛裡隱隱約約地閃爍著一種類似於歐泊般的流光溢彩,麵頰因為激動而泛紅,“我剛才喝下去的是什麼?”
“你喜歡那個。”重新戴上了自己的巧克力色的高禮帽的男人用篤定地語氣說道,他似乎對於中原中也會愛上這款飲料深信不疑。
“沒有人會不愛它,沒有人,我的脖子是……嗝。”青年突兀地打了一個嗝,他捂住脖子露出了一個介於迷惑和清明之間的表情。
“青花魚味的?”中原中也站立在原地,自言自語道,很快他身上的氣質就陡然發生了改變。
那種肌肉鬆弛的狀態很迅速地從青年的身上離開,一種驚怒又戒備的神情取代了那種飄飄欲仙之後的空洞和茫然。
殺意從港口mafia乾部的身上發散出來,青年的眼中再沒有一絲一毫的溫度,冰冷得幾乎能夠殺人。
“你對我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