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寅鄉下老家在六十多公裡外一個村莊裡,開車過去要一個多小時,因為是私行,他都沒有叫司機,而是自己開車。
沈寧坐在副駕駛上,開著窗,一路上心情舒暢。
有錢人世界是無所不能,謝寅這個老家經過政府多年改建,其實已經規劃為一個風景區了,而謝家就地處在風景區中心偏左一角,占據著整個地段最好位置,在一片遼闊草地和農田裡建立了一個療養院,專門為謝家年紀大了老人服務。
謝寅要找家人是他舅姥姥,要說這個血緣關係其實已經很偏了,但人情冷暖並不是單靠血緣遠近決定。在謝寅幼時,他就跟在舅公,舅姥姥身邊長大,舅公已辭世多年,家裡就這位舅姥姥是與他關係最親厚了。
在這片仿佛世外桃源般景區裡,謝宅還保留著過去形象,還有附件幾家鄰居都保存無損,外麵維持著舊時模樣,內裡下功夫修繕了一番,讓它能抵抗經年風霜,為駐足不去故人帶來故土懷念。
不過這些房子也就看看罷了,謝寅舅姥姥還有幾個孩子都住在新修養老院裡,院裡雇了專人照顧,開門就是好山好水,確保一天好心情從睜開眼第一秒開始。
謝寅在從小看顧他長大舅姥姥麵前是一副很好很孝順外孫模樣,神色十分乖巧,眼角一點戾氣都無,甚至還有些軟糯,尤其在他開口講方言時候。
沈寧老家偏北,謝家踞於南方,兩邊口音互不相同,沈寧隻能從話裡撿到幾個零星詞彙,譬如:
“有乖?”
“乖仔。”
“鈔票有掙......”
“有好好洽飯。”
......
過了會,坐在輪椅上眼神迷蒙老太太終於看向了沈寧,沈寧心頭微微一緊,聽到她用儘量靠近白話話說:
“好乖女崽,乖啦。”
謝寅溫聲道:“是男崽。”
老太太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懂,隻是一個勁地笑,點頭說沈寧乖。沈寧有種欺騙人家九十老太心虛,耳根子微微發紅,忍著羞恥說:
“舅姥姥好,我是沈寧。”
“好,好。”
謝寅把他手從老太太手上抽回來,低頭對著舅姥姥說:“我們去挖點筍回來吃,你再休息一會。”
“好,好。”
老太太仿佛聽懂了,又仿佛隻知道說好,謝寅帶著沈寧去了後山,直到鞋底接觸到鬆軟泥土,沈寧才知道謝寅換了套寬鬆休閒服是什麼意思。
因為可以下地。
養老院四麵環山,後頭還有池塘和竹林,謝寅從維持著老家格局房子裡熟稔地操過一把鋤頭,沈寧想了想,快步跟了上去。
謝總下地這個情景,如果畫成畫,那必然是傳世名作。如果拍成照片賣給小道記者,可以賣上幾千上萬價格;再如果發到朋友圈,大概可以瞬間收集一百個點讚,其中九十九個來自他對手。
像沈寧這樣小廢物,身嬌體軟小情人,當然是坐在林間泥土上看金主乾活。
他雙手支著下巴,屁股席地坐在鬆鬆軟軟泥土上,下麵墊著幾根草。慢條斯理地吃著從看護那邊拿來山間小食,偶爾眨巴著眼睛,悠閒地從側麵看著謝寅一鋤頭一鋤頭往地上開墾。
謝寅這個人,大概真聚集了所有霸道總裁主角長處,長相身材出身能力無一不是頂尖,雖然脾氣有點壞,但勉勉強強還算是個人。
他脫掉了外套,貼身穿著一件白色襯衫。襯衫剪裁精良,恰到好處地包裹住他精乾腰身和上方寬闊而又凸出肩背線條。隨著弓腰開墾動作,從頸椎到尾骨一條曲線不斷地收緊舒張。
汗水慢慢從後背滲出,隱約可以見到貼合在布料上兩塊清晰肩胛骨。
沈寧盯著他俊美又不失雄性氣息臉發呆,上帝(作者)在創造他時候到底用了多少溢美之辭,是不是把能給都給了,剩下才扔給“沈寧”。
這事情不能多想,多想要犯不平病,沈寧乾脆用藝術眼光欣賞男人身體,欣賞著欣賞著大腦開始恍惚。
謝寅轉過身時,正好看到男生支著下巴,微張著嘴一臉神遊太虛樣子。金秋光點透過疏密有致竹葉像是不要錢金葉子般灑在他身上,讓他臉仿佛被塗抹了鮮亮奶油,連卷翹眼睫毛都萃著純金光芒。
他手上間或往嘴裡塞零食,像是一隻倉鼠,又像一台設置好路線自動化機器,腮幫子一鼓一鼓,嚼得有滋有味。
謝寅眯著眼,焦躁和不滿油然而生。
“過來。”
沈寧猝然回神:“啊?”
謝音放下了鋤頭,看著他道:“過來,換你來挖。”
“我麼?”沈寧一怔。
謝寅冷嘲道:“難道你想吃白飯?”
沈寧心說我也是付出了名譽勞動,他慢慢吞吞地走下去,接過男人手上鋤頭,回頭看他:“真要我來麼?那請問,是需要把整顆筍都挖出來,還是根部切斷就行?”
謝寅皺眉:“你不會?”
沈寧茫然地搖了搖頭,表示這難道是什麼現代人必備生存技能麼?
謝寅站在略高位置,低著頭冷冷地打量著麵前一臉無辜男生,過了會他終於確信了這個人是真不會事實,很好,這個人還真是沒有辜負自己期望,做什麼都不會。
“我來教你。”他道:“好好學。”
來自謝總裁教導千金難求,就算是沈寧,也很珍惜這個機會,他按著謝寅指示,興致勃勃地找到了一個目標,才朝著地下啪嗒了兩聲,那邊作為導師旁觀謝寅忽然站了起來。
沈寧一驚,握緊手上鋤頭:
“怎麼了?”
“拿鋤頭姿勢錯了,還有兩隻腳不要這麼站,膝蓋彎曲......”
謝寅手把手教他怎麼拿鋤頭怎麼彎腰開地,沈寧雖然秉持著我弱我有理做人宗旨,但基本羞恥感還是有。被人這麼教導,又被教導他人盯著,他猶如芒刺在背,不由地端正態度。
然而才過了沒兩分鐘,謝寅又站了起來。
沈寧不禁頭發發麻:“又怎麼了?”
謝寅把手伸出來,握上他手腕放在鋤柄上:
“放這。”
“......好,放這。”
原以為這樣就結束,然而梅開三度,沒過兩分鐘,謝寅又雙叒站了起來。
沈寧一瞬間夢回校園,自己坐在空闊考場內,手上握著一根筆,筆下是一串計算方程式,而他任課老師就站在一旁看著。
這場景,即使早已遠離學校,每次午夜夢回,都能驚起他一身冷汗。
沈寧連連倒退三步才勉強穩住重心,他苦著臉問:“又,又怎麼了?”
謝寅麵無表情地把他脖子上一圈圍巾拿下來,拉開領子看了看,這才大發慈悲地讓他繼續。
沈寧:???
......
經過謝老師細心(斯巴達)指導,最後,沈寧辛辛苦苦地挖出來兩顆鮮筍,他捧著切麵參差不齊猶如狗咬斷筍,像一個即將交卷可憐學生。
“可以麼?”他小心翼翼地問。
而謝寅一定是最不近人情魔鬼老師,他說道:
“笨死了。”
......
......
最後謝寅拎著筍進了廚房,沈寧躊躇要不要進去,但自己進去也隻是幫倒忙,正好兩個孩子纏上了他,這兩個孩子都是謝寅親戚家孩子,但關係實在太過曲折複雜,我們姑且把他們統一稱之為謝寅外甥,外甥女。
小男孩身材壯實,臉蛋有種城裡孩子稀缺紅潤,模樣卻很乖巧。
他仰著頭一臉好奇:
“哥哥,你是我舅媽麼?”
沈寧大腦稍稍在“舅媽”這個詞彙上逗留了半秒,回答道:“是啊。”
“可是你是男啊,男怎麼能當我舅媽?”
這個問題可能並不適合和小孩子討論,因為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扭曲掉未成年世界觀,沈寧想了想,謹慎地說:
“因為你舅舅喜歡我,所以我才是你舅媽,跟我是男女沒有關係。”
男孩懵懵懂懂地說:“是這樣麼?”
沈寧:“當然了”
都說是童言無忌,男孩思索了一會這個邏輯後,又大膽地說:
“可是我覺得舅舅也不怎麼喜歡你啊!”
沈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