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月離開靈鷲宮是為了救母, 此等大事任誰都說不出阻攔之詞。
靈鷲宮中醫學典籍一點都不比武功秘籍少,但巫行雲亦無法憑此讓月月留下。
她心中清楚,醫學典籍數量再多,也需要有人會利用才行。
在巫行雲認識的人中, 醫術最好的人莫過於她的師父逍遙子。
月月既與逍遙子相識, 卻不曾得他相助,說明她母親的傷勢亦非逍遙子所能解決。
她隻能吩咐石舒萍為月月收拾好行囊, 並贈予她一件胸前繡有一隻黑鷲的碧綠鬥篷, 說是隻要穿上這件鬥篷,無論她提出什麼要求, 靈鷲宮的部屬們都會認真執行。
收下鬥篷卻沒有打算使用的月月好奇地向石舒萍打探靈鷲宮的部屬究竟有多少。
石舒萍傲然表示, 在尊主的帶領下,靈鷲宮的部屬現有一十四洞、六十三島, 正在繼續向南、向東擴大。
月月大力誇讚了巫行雲的能力, 和石舒萍等人的付出, 打定主意絕對不將碧綠鬥篷暴露於人前。
*
春生長老既提讓月月將不老長春功的全本送回不老長春穀,自是早已將不老長春穀所在告知於她。
此穀位於大理國以北、吐蕃以南的高山之中, 這附近高山林立、地勢複雜,高木鬱鬱蔥蔥,山澗奔流不息。好一番自然風光, 卻非人類生存之地。
月月下了縹緲峰,一路南行至此, 不知瞧見了多少帶有危險性的動植物。若非她精於毒術, 又有重水之精形成的避毒圈防身, 極有可能就交待在這山林之中了。
月月手中並無不老長春穀的地圖,她對不老長春穀地了解全憑春生長老和逍遙的口述。
往來不老長春穀的路他們一人都沒有走過幾次,現在距離春生長老離開不老長春穀出來尋找逍遙也已過去了三十多年。
三十多年, 足可以讓小樹苗長成大樹,亦可以令老樹垂死倒地,化作養分滋潤這片土地的其他生物。
沒有不老長春穀的地形圖,月月隻能依靠他們所說的路一點點探尋,以形態特殊的山峰、瀑布作為路標,定位不老長春穀的所在。
*
“負心漢!負心漢!”
這日月月正在山中行走,突然聽見遠處傳來女子憤怒地叫喊,並伴有鞭子抽打物體的破空之聲。
這是撞上家暴現場了?
月月本不欲摻和此事,但她已有幾日未曾發現春生長老和逍遙提過的路標了,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問問這位本地人。
月月尋著聲音走過去,並未瞧見她想象中的血腥場麵。現場隻有一位上身白色穿著窄袖短衣,下身配同色筒裙,腰間係著一條銀色腰帶的年輕女子,以及遍地的綠色樹枝和身上滿是鞭痕,還在冒著綠色汁水的樹木。
女子聽見月月的腳步聲,一雙含著怒氣的水眸直直地朝她望來,語帶警惕道:“你是什麼人?”
月月被她問的一愣,隻道:“過路人。”
女子收斂了眼中的怒氣,將月月上下打量一番,仍然像個炸毛刺蝟一樣質問她道:“這深山老林的,你一個小姑娘跑來這裡做甚?”
月月心說,你也沒比我大幾歲,這裡你能來,我怎麼就不能來了?
但她還不至於傻到直接將這話問出口,隻道:“我師父說這裡的毒物很多,讓我來實地學習一下。”
女子提著軟鞭走向自己時,月月首先被她的美貌晃了下神,接著發現她身上的衣料雖然顏色簡單,但是製作精細、用料講究。她的渾身上下戴了不少金銀首飾,數量雖多,但是整體搭配得宜,件件做工非凡。
先敬衣冠再敬人這句話太過絕對,但她打扮成這樣,月月也不敢將自己是來尋不老長春穀一事暴露,隻能找個破綻不多的理由糊弄她。
“你師父姓什麼?”女子問道。
月月呆住,將實情脫口而出:“我也不知道他姓什麼。”
沒成想女子接受了她這個理由,又問了第一個問題:“你可認識什麼姓段的人?”
姓段?
月月眨眨眼睛,她好像認識什麼姓段的人,但她已想不起什麼具體是誰了。反正此人也不是她來到這個世界後認識的人,她便回道:“不認識。”
女子在知道她不認識姓段的人後,身上的刺明顯收了不少,她走到月月近前,仔細瞧了瞧她道:“這裡的毒物數量眾多,你這般年紀你師父就讓你孤身獨闖這裡,他也是心大。”
這話月月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她覺得自她認識春生長老以來,春生長老對她超出孩童應有的成熟表現得接受良好。
有時她反應過來自己年紀尚幼,不應該表現得如此成熟,春生長老還會疑惑她為何如此幼稚,竟聽不懂他的意圖。
月月私下裡和係統分析,得出的答案就是:因為春生長老長期住在不老長春穀,裡麵的人因為長年累月飲用不老長春泉水,生長速度緩慢。看起來和月月一般年齡的人,其實都比她年長至少十歲了,言行舉止成熟些理所應當。春生長老受穀中人的誤導,並不知曉外麵的正常小孩在相應年齡應該是如何表現的。
月月不想女子如此評判春生長老,便直言道:“我師父他不是不想陪我,他隻是去世了。”
說到這裡,月月的眼眶慢慢變成紅色,情緒也有些低落。
她知道春生長老本不會去世得那般早,他是為了將自己的畢生的功力傳給她,才會這麼快離世的。
女子見月月露出如此情態,忙道:“對不住,我不是有意的。”
“沒事,你又不知道。”月月道。
雖然月月立刻就原諒了她,但是女子心中卻有些不是滋味。
女子瞧見月月因為長期待在山裡,根本沒有打理過的一頭亂發和一張花臉,掏出手帕一邊為月月擦臉,一邊道:“瞧你像個小花貓似的,必須要好好洗漱一番了。這山上的毒物什麼時候都可以研究,今日你先放一放,隨我回去休整一下吧。”
說著,她就握住月月細細手腕,領著她離開這塊被她毀得不成樣子的樹林。
月月低頭看著女子握住自己手腕的手,女子拇指的少商穴正搭在她手腕的神門穴上,她隻要瞧瞧運轉北冥神功,女子的內力就會被吸到她的體內。
除非月月主動放棄吸收女子的內力,她是絕無掙脫的可能的。
女子哄著月月隨她去的行為像極了拐子,月月已在心中打定主意,如果女子真是個拐子,那就彆怪她將她所有的內力吸個乾淨了。
*
女子可不知月月一路上因她的冒失邀請準備了哪些後手,很快她就領著月月來到了自己居住的竹屋。
一把推開竹門,女子邀請月月先坐下,為她倒了一杯山泉水:“我這裡有些簡陋,你就湊合歇一歇吧。”
山泉水有沒有毒,月月一瞧便知。
在女子看來,月月是毫不設防地喝下了自己倒給她的水,她因此心裡又跟著軟了一分,隻覺得這孩子太不容易。
“方才忙著趕路,來不及交換姓名,我叫刀白鳳,你呢?”女子問道。
“我叫蕭月。”月月答道。
月月打量著刀白鳳的竹屋,隻見這裡麵的家具格外簡單,隻有一張竹床、一個竹櫃、一張竹桌,兩隻竹凳,再無彆物。
這一切都與刀白鳳的衣裳、首飾不匹配,並且都隻有一個人生活的痕跡,看不出她口中負心漢存在的痕跡。
“刀姐姐是一個人住在這裡嗎?”月月好奇道。
“彆叫我刀姐姐,”刀白鳳拒絕這個稱呼,“我的小名叫鳳凰兒,你叫我鳳凰姐姐吧,這樣顯得親近。”
提到“鳳凰兒”時,刀白鳳的臉色有一瞬間的難看,像是這個稱呼觸動了她的什麼心事。
“我現在確實是一個人住在這裡。”刀白鳳回答道。
她為月月和自己各倒了一杯山泉水,一口飲儘後,又道:“你也算走運,我才來這裡住了三天,若是你三天之前途徑這裡,定是遇不到我。據我所知,這裡方圓五裡之內都沒有人家,平常也沒什麼人走到這麼深的地方。”
刀白鳳的意思很明確,月月若是沒遇上她,很久都不會遇上彆人了。
“鳳凰姐姐,我是打西北邊來的,這一路走的基本上都是山路,極少遇到什麼人,不知道這裡是何處?”月月沒有向刀白鳳提及不老長春穀,隻問現在所處位置。
刀白鳳道:“這周邊的山都叫紫荊山,你若問我這座叫什麼,我也說不來。”
“不知這裡距離大理國還有多遠?”月月追問道。
“你要去大理國?”在月月提到大理國後,刀白鳳原本恢複平靜的臉色,又開始變得難看。
“是、是啊,”月月硬著頭皮回答,“我師父大理國就在南邊,若是離這裡不遠,我打算去那裡瞧瞧。”
“大理國沒什麼好瞧的!”刀白鳳柳眉一豎,她一聽“大理國”,心裡就跟著冒火,“那裡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見月月臉上露出了然的神情,刀白鳳有些掛不住臉,覺得自己被月月看了笑話。
她並非那種什麼事都藏在心裡不說的女子,見月月這副表情,便道:“你先前是不是聽到我說話了?”
刀白鳳這句話聽起來是個問句,但她的語氣太過肯定,讓月月覺得無法給她一個否定的答案。
“聽見了。”
“聽到什麼了?”
“聽到你在說‘負心漢’。”
“還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