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認真教,一個專心學,不知不覺,時間就過去兩個多小時了。
理論知識該講的都已經講了,剩下的就是實操了。
“要不,我先開一段,你觀摩觀摩?”邢瑀川問道。
沈佳音搖頭。“不用了,我自己直接上吧。”
“你確定?”邢瑀川倒不是懷疑她的能力,單純想確認一下。
沈佳音笑了,忍不住逗他:“怎麼,你怕了?”
“那不能!男人怎麼能怕呢!”
沈佳音樂得不行。“放心吧,保證讓你高高興興出門,開開心心回家!”
邢瑀川沒說什麼,兩個人交換了位置,安全帶一係,示意她可以開動了。
沈佳音收了笑,緩緩鬆開刹車,踩下油門的那一刻,所有的感覺就瞬間回來了。
真正掌握了的技能都是刻在身體裡的本能,無論過了多長時間都不會忘記。何況,雖然穿越了百年曆史,但對她而言也不過是幾天時間。
邢瑀川卻十分吃驚。
如果說先前他隻是憑直覺,認為沈佳音的車感不會很差,那麼從她踩第一下油門開始,他就完全能確定,他的直覺是對的。
很多新手開車,要麼一腳油門踩到底,車子失控衝出去;要麼畏畏縮縮的半天不敢用力,生怕車子會一下子飛出去.
但沈佳音完全沒有這個問題,從鬆開刹車到車子跑起來,再到加速,過度都非常絲滑,半點卡頓都沒有。
等她開了幾公裡以後,邢瑀川就很是懷疑地轉頭看她,問:“你確定你沒怎麼摸過車?”
給油、刹車、變道、超車.所有的操作都沒有任何問題,應該說是溜得不行,怎麼看都不像一個新手!
“考完駕照以後,確實沒怎麼摸過車。但未到考駕照年齡前,我是開過車的。鄉下地方,以前對這個查得不嚴,你應該知道的。不過,我隻開過手動擋。”
邢瑀川點點頭。事實上,他在拿駕照之前,也早就會開車了。
血氣方剛的男孩子,哪裡等得及十八歲才開始學開車?自行車、摩托車、小汽車,哪個不是瞞著家裡偷偷開的?
“我以為,隻有男孩子才這麼膽大包天。沒想到,你一個小女孩也不遑多讓啊。”
在他的印象中,十幾歲的小女孩都是嬌滴滴的,對那些冒險的事兒都敬而遠之,很多連自行車都不一定會騎。
“是啊。不瞞你說,我家裡人也覺得我錯生了女兒身。”
這句話,是父親沈振中親口說的。
父親還說過她是他的驕傲,說她如果是男兒身,一定能做出一番大事業來!
想起這些,鼻子突然酸楚得厲害,淚意也翻湧而上,沈佳音果斷地靠邊停車。
邢瑀川不解:“怎麼了?”
“沒什麼。隻是.突然想我的家人了。他們說過的話,我全都記得,可是,我以後都見不到他們了.”
沈佳音微微低下頭,垂眸望著儀表盤,實際上視線是放空的,什麼也看不清楚。
邢瑀川敏感地捕捉到她聲音裡那一點不易覺察的哽咽,再看她眼眸低垂失魂落魄的樣子,嚴重懷疑她是不是在哭。
他最怕女孩子哭了
邢瑀川頓時有些手足無措,嘴巴動了又動,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合適。或者,他應該讓她默默地哭一場?
沈佳音也是善於掌控情緒,慣會自我調整的人。
隻見她緩緩地閉上眼睛,深深地吐納,再睜眼,人就已經恢複了平靜,隻有微微發紅的眼尾露出了一點蛛絲馬跡。
她轉過頭,看向邢瑀川。“對不起,讓你見笑了。”
“沒有沒有,我沒有笑話你。”邢瑀川連連否認。
他見多了哭哭啼啼沒完沒了的女孩子,像她這樣隻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能恢複冷靜的,倒是難得,不怪她這麼對他的胃口。
沈佳音笑了笑,放鬆身體往後靠在座位裡,說:“我的親人都不在了,隻剩我一個。”
在這個世界上,她算是名副其實的孤家寡人了。
這一刻,內心強大如沈佳音,也嘗到了孤單的滋味。
原主回到蘇家以後,始終被排擠在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蘇若菲跟他們母慈子孝,兄友妹恭,內心又是何等的煎熬?
邢瑀川眉頭緊皺,猶豫著開口:“你不是結婚了嗎?”
難道,那個男人也不在了?
事實上,他方才差點兒沒忍住脫口而出:你可以把我當成你的親人!
從未有過的衝動!
“對,但我跟他的情況比較複雜,三言兩語也說不清楚,那就不說也罷。來,咱們接著練車。”
沈佳音打了個響指,咧嘴一笑,瞬間又滿血複活。
生在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彆的可以沒學會,內心強大卻是必修課!
哪怕眼睜睜地看著前一秒還並肩而戰的戰友命喪鬼子的炮火和刺刀之下,哪怕是骨肉至親倒在血泊裡,哪怕心裡難過得要裂開,也得以最快的時間重整旗鼓,繼續奮戰.
侵略者的炮火刺刀,從來不會給他們感傷的時間!
唯有化悲傷為力量,化仇恨為動力,才能咬著牙關堅持抗戰,高舉複國的大旗!
想到那些曾經一起浴血奮戰的歲月,想起那曾經異口同聲許下的錚錚誓言,沈佳音又覺得:有幸看到這盛世繁華,這點孤單什麼都不是!
邢瑀川看著她一眨眼的功夫又恢複了樂嗬嗬的樣子,不由得肅然起敬。
他之所以忍不住對她另眼相待,或許就是因為這份深埋在骨子裡的堅韌,還有正氣浩然吧。
同類和同類之間,總會有某種微妙的感應。
“你都老司機了,還用得著練嗎?”
“是用不著,但是我想再玩一會兒。”沈佳音上輩子就喜歡車,更喜歡玩車!
“行,那我舍命陪君子!”
“夠義氣!不過,舍命就不用了,你還是自己留著吧!”
兩個人四目相對,齊齊笑了起來。
沈佳音在市區道路練完之後,又驅車上了高速,體驗了一把速度與激情。眼看著時間差不多了,她才又掉頭開回市裡。
路上,沈佳音在一家合眼緣的餐廳門外停了車。
停車的時候,沈佳音無意中表演了一回單手操方向盤一把到位倒車入庫。
“你這一手真是絕了。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女孩子操作這麼溜的!”
沈佳音哈哈一笑:“所以說我錯生了女兒身啊!”
那是一家再普通不過的小餐廳,店麵不大但收拾得挺乾淨,菜式也都是家常小炒。
這會兒不是正飯點,他們進門的時候,店裡隻有兩個青年在角落的桌子旁坐著,正低聲聊著什麼。
“走,我請你吃飯,當是謝謝你今天陪我練車了。”
邢瑀川沒有異議。
兩個人很快點好了三菜一湯,老板兼廚師又送了一碟子炒花生米。
因為開車不能飲酒,他們就把花生米當零嘴吃著玩兒,邊吃邊小聲聊著天。
很突然地,角落裡的青年失控拍了一下桌子,緊跟著憤憤不平地控訴起來。
“老祖宗留下的寶貝,他們棄之如敝履。外國人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他們反而奉若明珠,簡直可笑至極!”
“外國人都開始知道中醫的好處了,我們卻不懂得珍惜!祖宗要是知道了,還不得氣活過來啊!”
“他們願意花幾億幾十億去拍一些不堪入目的爛片,卻不願意投資一百幾十萬給我們拍一部有意義的片子!這幫社會的蛀蟲!”
“沒辦法,他們眼裡隻有利益。至於一部片有沒有文化價值,能不能帶來正麵社會影響,他們根本就不在乎!在這個方麵,我們連棒子都比不上,他們還能經常推出一些發人深省的好片呢!”
“.”
沈佳音默默地聽著,直到那兩個青年打算結賬走人了,她才起身走過去。
“你們是導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