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沈佳音做東請那些領導吃飯,韓家人和黃芪醫生也一起去了。
飯桌上,韓誌傑和韓怡然兄妹倆看著沈佳音遊刃有餘地推杯換盞、談笑風生,輕而易舉地就跟那些人打成一團,好像已經認識很多年了。
要不是沈佳音太年輕,又是個女的,這會兒他們已經稱兄道弟了!
天知道,她來東安鎮不過幾天而已!
兄妹二人默默地交換了一個眼神。
他們兩個是土生土長的東安人,而且其中在場的其中兩位領導跟伯伯有往來,他們都是見過的。即便這樣,他們在麵對這些人時依然會沒來由地膽怯,不僅坐得端端正正,更不敢隨便搭話,就怕說錯了什麼。
明明是相似的年齡,膽量和氣度卻有著天壤之彆,不服都不行。
韓怡然想起沈佳音那天說的話:“狹路相逢勇者勝。當你不害怕的時候,害怕的就是對方了。”
她突然很好奇,沈姐有沒有害怕的人或事?
沈佳音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不然肯定要反駁她:我也是人,怎麼可能沒有弱點呢?
不過,沈佳音也通過這幾天的飯局確定了一件事,那就是這個身體對酒精的耐受能力還不錯。先前答應了邢瑀川的不醉無歸,可以找時間安排上了。
第二天,沈佳音從早上一直到等到中午,又從中午等到了下午三點多,還沒有等到常春燕。
沈佳音等得有些急了。小姑娘如果隻是臨陣脫逃爽約了,倒也沒什麼。就怕發生了什麼事情,導致她不能按時赴約。
“沈姐,你說的那個小姑娘到底來不來的呀?再等下去,天都要黑了呢。”
沈佳音看向韓白蘞,問:“沈醫生,你知道勝利村怎麼走嗎?要不你跟我走一趟?”
“我知道。”很早以前,韓白蘞就去過那邊給人看病。那時候路還沒通,上山下坡,岔路還多,確實很容易走錯。現在路修好了,一條大路通進去,開車很方便。
“那你還記得常春燕嗎?她說,你給她媽媽看過病。”
韓白蘞記憶力本來就好,常春燕家又比較特殊。“記得。她媽媽得了宮頸癌去世了,爸爸癱瘓在床,奶奶年紀又大了,小姑娘挺不容易的。”
“她奶奶已經去世了,現在家裡就剩下他們父女倆。昨天她來找我,希望能夠跟著黃醫生學中醫。我讓她回去做個未來規劃給我,然後約了今天見麵。可現在她都沒出現,我擔心出什麼事。”
韓白蘞立馬站起來,說:“那咱們走一趟吧。”
東安鎮離勝利村是挺遠的,但道路通了,開車也不過半個小時而已。
隨著經濟發展,勝利村村民的生活水平也提高了,基本家家戶戶都蓋了小洋房,外牆都帶了裝修,甚至還有幾棟讓人眼前一亮的高檔彆墅。
常春燕家隻有一層,而且年頭有些久遠了,外牆斑駁得厲害,麵積也不大。夾雜在一片洋氣的小樓中間莫名的有些突兀,也讓人覺得有點心酸。
遠遠地,沈佳音就看到門口的小凳子上坐著一個小身影,應該是常春燕。
常春燕正在對著遠山發呆,突然有輛車一路衝到麵前來,嚇得她差點兒尖叫出聲,連忙站起身來。等看到車上走下來的人,她更是驚得嘴巴都合不攏。“沈女士?韓醫生?你們怎麼來了?”
沈佳音走到她麵前,笑了笑說:“不是說好了不見不散的嗎?”
“對不起。”常春燕的眼淚啪嗒啪嗒的就掉了下來。“我不是故意失約的,對不起。”
沈佳音就把小姑娘拉到懷裡,摟著她給她拍背。“沒事,我不是怪你。不哭,咱們有話慢慢說。”
小姑娘都敢鼓起勇氣去求一個機會了,怎麼看都不像是個半途而廢、言而無信的人。
常春燕聽她這麼說,眼淚掉得更厲害了。但是她緊緊地咬著嘴唇,不敢哭出聲音來。
沈佳音就看向韓白蘞:“韓醫生,要不你進去幫忙看看春燕爸爸?我跟她聊幾句?”
“行。”
沈佳音就拉著常春燕上了車,然後將車開到離她家有一段距離的路邊停下。
常春燕情緒有些失控,哭了好一會兒,才把來龍去脈告訴沈佳音。
原來,常春燕跟小船兒說話的時候,被她爸爸常永興聽到了。常永興就覺得是自己連累的女兒,思來想去,竟然生出了輕生的年頭。
他一個癱瘓在床的人,竟然千辛萬苦爬去家裡存放農藥的雜物房裡,想要喝藥自殺。
常春燕要是再晚一點回來,他估計就喝下去了。
“我不敢想象,要是我回來得再晚一點,或者他身體再好那麼一點,我就沒有爸爸了……”
這一舉動把常春燕給嚇著了,所以她今天才哪裡都不敢去,就這麼寸步不離地守著爸爸。
她倒是想給沈佳音打個電話,不讓人家乾等,可是她沒有手機號碼。
眼看著時間越來越晚,她猜想沈佳音肯定不會再等她了,這個機會隻能這樣失之交臂了。正難過呢,結果沈佳音就來了。
等她情緒冷靜下來,沈佳音才問:“所以,關於未來的路要怎麼走,你想過了嗎?”
“有的,我還寫下來了。我拿給你看,好不好?”
已經爽約了,常春燕不想再變成一個光說不練的人,所以她哭著把計劃給寫下來了。
“好。”
小姑娘才16歲,雖然上了九年學,但畢竟見識有限,做出來的人生規劃很稚嫩,問題多多。
但這些都不重要,沈佳音隻是希望她能夠將被生活消磨掉的那部分勇氣給找回來,首先就要敢想,然後才能敢闖。
小姑娘還算了一筆賬,計算她如果下半年複讀初三,等到她大學畢業參加工作,一共需要多少錢。她想向沈佳音借這一筆錢,等她工作了再還給她。
甚至於,小姑娘連借條都寫好了,還加上了這些年的利息。
“常春燕”三個字寫得工整有力,但卻有些糊了,一看就是眼淚滴在了上麵。
沈佳音將借條折疊好,珍而重之地放進自己的包裡,說:“我同意了。”
“謝謝!”常春燕含著眼淚笑了,但很快笑容又不見了。“可是,我爸爸他”
她是真的怕了,怕自己一個不注意,就沒有爸爸了。
在彆人看來,甚至是爸爸自己也這麼認為,他是她的累贅。可隻有她自己知道,爸爸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更是她的動力源泉!
“放心吧,你爸爸那邊,我去幫你勸勸。我保證,他以後絕對不會再有輕生的念頭。”
人病久了,意誌消沉,想法容易跑偏,給他掰正過來就好了。
常春燕驚喜地瞪大眼睛:“真的嗎?你真的可以做到?”
不是沒人開導過爸爸,她自己也說過很多次,但都沒什麼作用。
沈佳音自信一笑:“保證童叟無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