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佳音點點頭。“你們是乾什麼的?”
“他是火箭快遞的快遞員,專門做大件物品派送的,一個月拿到手大概有一萬塊。我在製衣廠上班,因為要照顧孩子,有空的時候才去,按件算錢,一個月收入大概六千。”
“有空才去,還能賺六千?那很厲害啊。”
李桂芳被誇得很不好意思。
“我從小就喜歡做衣服,在製衣廠做了很多年,比較熟練。我跟老板也很熟了,他信得過我。我買了一台舊縫紉機,有時候不方便去廠裡,也可以拿回來在家裡做。”
沈佳音估摸著,她沒少在深夜挑燈夜戰。
“你隻會照著設計圖做衣服?還是自己也會設計?”
李桂芳搖搖頭。“我沒有學過設計,但我有時候會按照自己的想法給孩子做衣服,他們的同學也覺得挺好看的,有時候會讓我幫著做。”
就是沒有係統學習過,但極有可能有這方麵的天分。
事實上,很多人終其一生,真正的天賦都沒有被挖掘出來,著實可惜。
“那你們今天來是?”
李桂芳看了一眼丈夫,又沉默了一下,才開口。
“我們的女兒患有法魯氏四聯症,是個嚴重的先天性心臟病患者,10歲前她已經做過4次手術。病情還算穩定,醫生說如果16-20歲不發生病變,就算是康複了。”
說到這裡,她又停了一下,似乎在判斷沈佳音的反應。可沈佳音太平靜了,她什麼也沒看出來。
“這些年,我們一直在努力還當年欠下的債,已經快要還清了。可是.可是前些日子,我兒子突然被檢查出顱內動脈瘤,必須儘快手術。所以.”
麻繩專挑細處斷。
生活總是這樣。
李桂芳突然推開椅子,直接跪了下去。
易偉光見了,也趕緊跟著跪下去。
“沈小姐,求求你幫幫我們,救救我們的兒子吧。你放心,我們隻是借,跟劉兄弟一樣,隻是借。而且我們保證,我們一定會還的。我兒子很懂事,成績很優秀,隻要他身體沒問題,等他大學畢業,如果我們沒能力,他也會還清的!”
最終,沈佳音答應明天給他們答複。
夫妻兩食不知味地吃了一頓飯,然後就先走了。
他們一走,劉鵬宇就緊張了,開口就是道歉:“對不起。”
“你有過同樣的心情,所以你想幫他們,我可以理解。但是,你不該搞突襲,明白嗎?”
“我不知道怎麼跟你說。振興武館馬上要原地重建了,你還要開中醫館,還要投資成鴻冰他們拍電影需要用錢的地方太多了。我其實不想給你添麻煩,可是同是為人父母,也經曆過那樣的焦慮和絕望,我實在不知道怎麼拒絕。”
“那也得提前給我打個招呼。我要是掏不出這筆錢來,隻能拒絕他們,那見了麵豈不是更糟糕?”
“是我的想法有問題,對不起。”劉鵬宇低下了頭。
沈佳音見他意識到錯誤,也沒有揪著這個問題不放,轉而問道:“你是怎麼知道他們的?”
“他兒子的情況,我是在顱內腫瘤病友群知道的。但我算是認識他們,因為他們租住的房子就在我們村裡。”
“病友群?”沈佳音還真不知道,還有這種東西。
劉鵬宇無奈地笑了一下。“是的,群裡全都是得同一種病的病人或者家屬。大家湊在一起,既是互相交流治療信息,也是以這樣的方式來消除恐懼,尋找心理安慰。”
說著,劉鵬宇打開那個微信群的聊天界麵,遞給沈佳音。
沈佳音沒看聊天內容,隻是瞥了一眼人數。“這麼多人!”
“是的。這還隻是其中一個,肯定還有很多像這樣的群,也有很多沒有進群的。”
沈佳音沉默不語。
縱然是太平盛世,需要幫助的人還是很多。飯可以少吃,衣可以少穿,可病不能不治!
這麼多人,光靠她自己,隻怕是有心也無力。
“如果自己人脈很廣,或者上了新聞,可以通過籌款平台很快就籌集到這筆救命錢。可大多數人是普通人,就算認識一些人,也跟他們日子一樣緊巴巴的,幫不上多大的忙。等不到幫助,就隻能等死!”
等不到幫助,就隻能等死!
沈佳音被這句話刺得心臟一顫。對那些窮苦家庭來說,現實確實就是這麼殘忍。
劉鵬宇提到的平台,沈佳音也知道。
隻是這些平台審核並不嚴格,出現過好多次受捐贈者有車有房產,還拿著捐款去旅遊買奢侈品的事情,所以大家對它們信任度越來越低了。
就像劉鵬宇說的,如果沒有媒體參與,最後拚的就是求助人自己的人脈關係,普通人是籌不到多少的。
但沈佳音不得不承認,這應該是最快的籌集方式了。如果把審核的漏洞補上.
在回肖家老宅的路上,沈佳音一路都在考慮這個問題,直到看到停在院子裡的車。
老宅有專門的地下車庫,肖家人的車一般都停在車庫裡。
如果一會兒又要出去,或者是親戚朋友上門來,停留時間不長的話,一般把車停在院子裡那個停車坪上。
這會兒停車坪上停著的那輛車,沈佳音認得,是蘇世勳的。對此,她也不感到意外,隻是莫名有點心煩。
蘇世勳實在沒辦法了,隻得找上門來。同時,也正好借機試探一下,老太太知不知道這回事。
可是一對上沈佳音那雙眼睛,蘇世勳就感到既尷尬又羞恥。
他曾經嫌棄萬分的人,現在卻要主動向她示好,甚至求她,心裡的滋味彆提有多複雜了。
想到那個病友群的事情,沈佳音就不想在蘇家人身上浪費時間,當著老太太他們的麵,半點臉也沒給蘇世勳。
“我勸蘇總最好不要白費口舌,否則就是自取其辱。我和你們蘇家之間,沒有什麼好說的。”
蘇世勳裝模作樣地歎一口氣:“你在怪我們。”
聞言,沈佳音輕笑一聲。
“種瓜得瓜種豆得豆,這不是很正常嗎?蘇總總不會天真得以為有人偉大到以德報怨吧?對了,蘇總知道,以前那個沈佳音是什麼時候被你們殺死的嗎?”
這個話,蘇世勳根本不能接。
沈佳音明顯不按常理出牌。
“就在她落馬受傷那天。她躺在重症監護室內,醫生一度下了病危通知書。而你們,從頭到尾隻站在蘇若菲那邊指責她,沒有過一句哪怕是虛情假意的關心。因為在你們心裡,從來沒有把她當做親人。”
上一次,沈佳音還夾帶著些許原主的委屈情緒。
今天,她隻是一個純粹的旁觀者。僅有的一點情緒,隻是厭惡。
“也就是說,那個跟你流著一樣血脈的沈佳音已經死了。蘇總,現在站在你麵前的我,是個跟蘇家毫不相乾的人。不管你說什麼做什麼,都沒用的。”
這是鐵一般的事實。
可人家未必肯信。總想著裝模作樣哄兩句,就能讓她回心轉意,甚至搖尾乞憐。
“所以,這一切都是你搞出來的?你要報複我們,讓我們後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