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父母之命大於天的封建社會,陳緣也能理解曼兒的無奈,可他不能說曼兒的做法是對的,也不能說曼兒的父母沒錯,吳都班的徇私枉法更是大錯特錯。
“無論吳澤惹了什麼是非,隻要沒有觸及軍營的底線,吳都班都有能力將其包庇起來,如此打草驚蛇不說,還容易被再次反咬一口。
想要真正的翻案,要麼查出吳澤犯了不可饒恕之罪,不然就隻能先將吳都班扳倒。
監視吳澤可以,但不能太過明顯,我們三人可以輪流攀登竹飛梯,借著鍛煉的機會監視營地。
十七天後大年三十,諸將都會聚在一起飲酒作樂,再之後還有天子出城郊祭和閱兵,我們都可以尋機調查吳都班……”
之後幾日,三人就開始借助竹飛梯監視軍營,上上下下,倒也能借機鍛煉身體乃至提升武道修為。
又幾日,已是人稱“交年”的臘月二十四,軍營和百姓人家並無不同,皆備酒果送神,燒合家替代錢紙,貼灶馬於灶上。
陳緣看著軍營裡的熱鬨場景,忽覺頸上一涼,抬頭一看,才發現天上落雪了。
老二錢寶昂頭喊道:“陳緣,下雪了,我們快些回家吧!”
下雪之時,竹飛梯就變得很危險了,一旦腳下打滑,就有可能從高處落下。
老大錢通則是嘴饞道:“這麼冷的天,就該在家圍著爐子吃糖瓜,喝酒糟糖水。”
兄弟倆渾身裹著棉衣,俯身一看,一白一黑還真像兩隻大熊。
“好,今天早點回家!”陳緣從竹飛梯上穩穩走下,見四下無人,便道:“這雪一看就不小,竹飛梯上看不清人,等雪停了我們再來吧!”
陳緣一身青灰棉襖,站在如熊一般的錢家兄弟之中,倒活像是一匹青狼。
三人從訓練場離開,邊走邊聊,說的也都是過節吃喝之事,儘情感受著節日的喜悅。
一路上,有人無視三人,有人點頭示意,也有人故意避開,甚至有人露出了鄙夷之色,顯然是認為三人名聲不好。
對此,陳緣和錢家兄弟雖然已經習慣,心中仍舊不免有些難受,想說些什麼,人家卻已經走遠了。
陳緣搖頭一歎:“名聲,真是一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毒藥。”
老大錢通氣呼呼的道:“比打我一頓都難受,真他娘的惡心!”
老二錢寶則是沉著臉道:“有些人總是對道聽途說之事深信不疑,可就算是梁京大牢之中也有冤案,這麼容易表達立場露出鄙夷之色的人,不是蠢貨就是敵人!”
三人的好心情瞬間就沒了一大半,跨過兩排營房之後,雪已經下大,迎麵卻遇到了兩位熟人,曼兒和她後娘。
母女二人似乎剛從集市回來,身上背著大包小包,像是買了不少年貨。
自從陳緣三個多月前能下床走路,就再也沒有碰到曼兒,此時大雪紛飛,倒忽然發現一身白色棉衣的曼兒越發水靈。
曼兒身為禁軍子弟,便也較同齡人高挑,似乎因為一路快走的緣故,她額前發絲被汗水打的淩亂,倒也有一種彆樣的美。
甫一見到陳緣和錢家兄弟,她眼中忽的就生出了一些慌亂,隨後就是愧疚的低下頭去。
陳緣隻想著先找到吳都班的罪證,再找曼兒一家翻案,此時倒也沒什麼好說的。
哪成想,他們好好的走著路,曼兒的後娘反而跳了出來:“姓陳的小子,曼兒馬上就要和吳公子訂婚,你彆再纏著曼兒了!”
“——???”陳緣頭上滿是問號。
曼兒後娘的反應他始料未及,曼兒和所謂的吳公子訂婚他也沒聽說過,至於最後一句,他五個多月來第一次見到曼兒,怎麼也沒到纏著曼兒的地步啊!
就在陳緣發懵、錢寶震驚之時,憨厚的錢通卻隻是一怔,隨後便立即反應了過來:“我們隻是路過,你哪隻眼睛看到陳緣纏著曼兒了?”
“哪隻眼睛?當初姓陳的和吳公子之所以打了一架,不就是為了爭奪追求曼兒的資格?姓陳的輸了還輸不起,非說吳公子是在調戲曼兒、他英雄救美被群毆。”
說著,曼兒的後娘看向了陳緣,毫不客氣道:“過了正月初五,我們曼兒就要趁著春節和吳公子訂婚,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老二錢寶總算反應了過來,雙眼一眯,上前一步道:“事情的真相如何,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此時卻當街汙蔑陳緣,看來是鐵了心要把女兒送給吳澤那個潑皮無賴,真是一個惡毒的後娘!”
一身黑色棉襖的錢寶宛若黑熊一般,嚇得曼兒後娘連忙後退了半步。
隨即,她似乎想到了這裡就是軍營,不由大著膽子道:“你有本事動我一下試試?就算你父親是禁軍隊長,你也得挨鞭子!”
錢家兄弟已經十五歲,若是毆打婦孺,還真要被軍規處置。
“挨鞭子就挨鞭子!”老大錢通氣不過,上去就要給曼兒的後娘一拳。
可他還未跨出一步,卻忽然察覺胳膊被人牢牢拉住,一轉頭才發現,拉他的人正是陳緣。
陳緣拍了拍錢通的肩膀,接著自顧的歎了一聲:“當初的曼兒被輕薄時不堪受辱,還知道出聲呼救,之後的曼兒被父母脅迫翻供,我也不怪她,可此時的曼兒卻改變了思想,以吳澤的未婚妻自處……真是可悲可歎。”
“不是那樣的……”曼兒本來低著頭,此時抬起滿是淚水的麵龐,一臉生無可戀的看向了陳緣。
“彆跟這些人說話,我們回家!”曼兒後娘一慌,連忙捂住了曼兒的嘴,手上卻是忽的一痛。
“啊——”曼兒後娘見小丫頭發了狠勁,不由罵道:“你這小妮子敢咬我?真是個害人的種!”
曼兒忽然楞在原地,就像是魂靈被鎮住了一樣,任憑她後娘硬拖著遠去。
陳緣看著這一幕,心中雖然不是滋味,但還是稍有些欣慰:“原來,最初那個曼兒還沒完全‘死’去。”
彆的不說,此時他至少看到了重獲清白的更多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