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謝瀟瀾立刻帶著覃子襄去了聖上營帳, 雖說久病床前無孝子,但這位天家老兒可依舊掌管著整個大淵,那些王爺公主們自然恨不得日夜都在這守著。
見到謝瀟瀾來, 這些人默契的紛紛往後退了一步,顯然一點都不想被他注意到。
謝瀟瀾也不理會眾人的神態, 帶著覃子襄站到夜辛麵前, 恭敬道:“稟聖上, 之前曾在林中尋得一枚令牌, 經由這幾日的查問, 有人說曾在林家管家那裡見到此物。”
他說完對覃子襄使了個眼色, 對方立刻會意, 將令牌遞給周福,再由他交給夜辛看。
令牌的材質和雕刻都極其普通, 並不像什麼昂貴之物,想來也是因此,那些刺客才會將此信物帶在身上。
夜辛盯著令牌看了半晌,突然將物件扔在地上,勃然大怒:“大膽!去給朕把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奸佞找來!”
這番怒氣惹得在場人都心慌不已, 而引起此事的謝瀟瀾卻從容易地往後退了幾步,默不作聲地站在幾位王爺身側。
林鑄本正坐在營帳裡思索事情,圍獵一過, 他兒被退婚之事就會鬨的人儘皆知,到時候哪裡還有人會娶他?
如果當初能攀上肖國公府,林家說不定還能再往上爬爬, 如今怕是丁點指望都沒有了!
他唉聲歎息時, 周福帶著侍衛來請他了, 尚不知發生了何事, 就聽聞在那些刺客身上發現了疑似他府上的令牌,這還了得?!
“聖上!微臣冤枉啊!微臣怎敢做出這般大逆不道之事!請聖上明鑒!”林鑄都要嚇瘋了,也不管什麼令牌不令牌的,這種事沾到就是死路一條。
先前王家不就是前車之鑒嗎?
夜辛懶得聽他哭嚎,示意周福將令牌遞過去,他沉聲道:“林大人還是好生看看,這令牌可是林府的?”
林鑄隻看了一眼便汗如雨下,那令牌當然是他府上的,但他也不知怎麼就會莫名其妙跑到獵場來!
“微臣惶恐,此令牌早在前些日子便丟失,微臣也不知為何會跑到獵場來!聖上明查啊!”
“依你之見,這令牌還能長腿跑不成!”夜辛冷斥,“朕不過斥責你兒幾句,你便想著法子要害朕了!”
林鑄驚恐磕頭,顫顫巍巍道:“微臣!不敢啊!”
敢不敢的誰又知道?
人心本就是極為難測的東西,何況就算不是林鑄主謀,他身後也定然有人指使這一切,但林家身後之人……那便不好說了。
“一定是有人誣陷微臣!”林鑄說著突然恍然大悟,“是謝瀟瀾!一定是謝瀟瀾誣陷微臣!他本就對微臣不滿,所以才出此對策迫害微臣啊!請聖上明鑒!”
謝瀟瀾麵無表情地瞥了他一眼,語氣有些涼:“倒是不知林大人做了什麼對不住本官的事,需要本官絞儘腦汁去迫害你?那刺客口口聲聲說是本官指使,本官還要說是諸位瞧謝某不順眼的刻意誣陷呢!”
聽起來確實謝瀟瀾更委屈些。
林鑄一時百口莫辯,他甚至上位者都多疑,如今懷疑的種子已經栽種,即便日後查出不是他所為也依舊無濟於事。
但他做事分明乾淨,還特意叮囑了那些刺客不許帶著信物,卻不想他們反倒是不信任自己了!
氣氛一時有些凝重,這樣謀逆的死罪任誰都不願沾染。
林鑄閉了閉眼,磕頭:“微臣願自請入獄,萬事配合謝大人與大理寺調查,隻求問心無愧!”
夜辛神色淡淡,看都不願看他一眼:“帶下去!”
林鑄就這樣被帶走了,不管此事到底如何,但明眼人都明白,林鑄進去怕是就要出不來了。
反觀謝瀟瀾,同樣也是被誣陷,卻能好端端站在這裡,還能做聖上身側的紅人,為他做事,高下立見。
營帳內瞬間安靜,夜辛渾身傷口泛疼,即便有麻麻藥給他用,可藥效一過還是疼痛難忍。
“其他人都退下,太子留下。”夜辛連手都不願揮,慢吞吞得靠在床頭,看著默不作聲地太子,“身上傷如何了?”
太子微垂眼瞼:“兒臣傷口如何能與父皇相提並論?”
夜辛看著他,複想到自己被劫持時太子納番懇切言辭,心中對他到底還是憐愛不已,此子雖溫和不能擔大任,可到底心善,對待弟妹亦是和善。
這在天家是極為難得之事。
“你年長幾歲,合該把婚期定下了,朕已讓欽天監為你擇良辰吉日,也好讓朕早日抱上嫡孫。”夜辛說道。
他當然明白太子為什麼會在一眾秀女裡選蘇家那丫頭,無非就是蘇家向來不愛站隊,且正直無私,他無心那個位置,壓力便會小些,所以他也賜婚了。
終究是他對不住這孩子。
營帳外。
“謝大人好本事!”
突然一道壓抑的嗓音傳來,裡麵夾雜著濃濃地怨恨和不滿,這哪裡是誇人,分明就是想把人碎屍萬段。
謝瀟瀾回頭對夜霆淵微微拱手,麵帶微笑:“王爺這話,下官不明白。”
“你會不明白?”夜霆淵眯起眼睛,“本王這是誇你事情辦的好,來日怕是又要升官,也不知這朝中到底有多少人正眼巴巴盯著你,還有你的夫郎。”
還是不長記性。
謝瀟瀾依舊麵帶微笑,但眼神卻驟然冷了下來。
如今誰還要通過動何意來達到對他的威脅,那真是愚蠢至極,他既然敢將何意放在明麵上,一來自己有能力護好對方,二來他夫郎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這些記吃不記打的,就得多揍幾頓才好。
“王爺怕是忘了,朝中無人不知,林鑄與賈馮敏來往密切,而賈馮敏又是王爺你的近臣,怎的王爺如今還有閒心來管微臣的家事?”謝瀟瀾唇邊慢慢聚起笑意,眼底全是冷冽和陰狠。
他平生,最厭惡旁人拿何意威脅他。
夜霆淵被他的話刺激到,當即沉了臉:“本王就瞧著,看你還能蹦躂幾日!”
“那微臣拭目以待。”
謝瀟瀾說完深吸一口氣,這才朝自己的營帳走去,如今天色已暗,今夜怕是傳不了旨意了。
此事耽擱的稍微晚了些,他回去時何意已經睡下了,枕榻邊還放著一本話本子,想來是久等他不歸,看著話本睡著的。
謝瀟瀾無意將他折騰醒,輕手輕腳地褪去衣裳躺在他身側睡下了。
因著獵場沒有監牢,林鑄隻能先被看守在他的營帳些,自然,連京城林家也都已經被派去的官兵層層包圍。
上次這樣被包的,還是錢明,然後他死了。
原本按照計劃回京還有些時日,但如今天氣漸熱,聖上的傷口也耽擱不得,經過商討,聖上決定立即從獵場啟程趕去避暑山莊。
而之前在樹林裡發現令牌的覃子襄,也因為辦事效率,被聖上提為侍衛帶到了身側,一路護送。
何意自懷孕後身體就有些畏熱,再加上每日都悶在馬車裡,他隻覺得整個人都憋得難受,馬車顛簸又讓他的妊娠反應更加劇烈了些,每日都要趁休息時下馬車乾嘔一番。
“若非避暑山莊當真比京城涼快,無論如何我也是要帶你回京的。”這一路謝瀟瀾的手幾乎就沒停過,拿著蒲扇給他扇著風。
“能比冰鑒風輪還涼快?”何意不懂,那些古裝劇裡,皇帝們確實很喜歡在夏日找個涼快地方,但他確實沒想到這不知名的朝代居然也能有?
謝瀟瀾聽他這麼說就知道是什麼意思,他小道:“聖上都會去,這些東西自然是要備著的,就算沒有夫君也給你討來,如何?”
“棒的。”何意衝他豎起大拇指,還欲再說幾句,胃裡就一陣翻滾,立刻趴著窗嘔起來了。
所幸從獵場趕到避暑山莊要近些,加上路上一直不停趕路,半月功夫就到了,也剛好趕上開始熱的時氣。
聖上年年夏天都會到避暑山莊避暑,因此這裡早早就接到了通知,一早就將所有的院落都收拾好了,隻等這些主子們來了,便可立即住下。
各院落都有宮女太監帶著,謝瀟瀾分到的院子不算太大,但他們帶的人也不多,亦是能住下的。
一連折騰了數日,人人都疲倦,回到各自的院落後梳洗一番,便暫且休息了。
深夜。
一道影子利索翻過院牆,躲開暗衛的眼睛,悄悄落在某座院落裡,穿著夜行衣的緣故,稍微隱匿在黑暗中,就根本不會有人能發現。
此人正是一直暗中為謝瀟瀾查探的靳蛇,他雖說不上是天生反骨,但人遇到有挑戰性的事物總是會躍躍欲試,他一連數月都潛藏在夜辛身側,從沒有人發現。
他一直覺得夜辛的某些行為很奇怪,比如從不讓妃嬪在他營帳或是寢殿內過夜,就像是被發現什麼秘密似的。
剛好他聽到些東西。
“你是說,他的暗格裡放著奇怪的書信,是將許多事都寫在一起的?”謝瀟瀾蹙眉,這算什麼,整理文獻?
“是,有王家的事,還有咱家的事,奇怪的是,那些紙上都有注明日期,但日期和事件並未全都對上,有些部分還修改成了曾經發生的事。”靳蛇輕嘖一聲,“你們京城人,做事都要這般複雜嗎?”
謝瀟瀾聽得愣了愣,他反應過來後立刻問道:“你可有看見,寫王家縱火那日,有沒有寫救出王錦然?”
“說來這也十分奇怪,原本寫的是王家無一生還,但後來又標明在某一日要去王家……”
後麵靳蛇再說什麼,謝瀟瀾一字也未聽進去,但他已然明白,夜辛為何會那般後悔了。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都不活躍,是要哭鼠我麼?
第142章
靳蛇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看他突然陷入沉思還有些不解,不就是寫了點東西,怎麼興致還低落了?
裡麵有機密?!
“父母官, 我覺得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謝瀟瀾聽到這個稱呼就牙酸,在聽到對方後麵的話後更是一頭霧水, 他問:“計議什麼?”
“他密謀那麼多, 一定是想合理安排好除掉咱家, 不能讓他得逞, 我去殺了他!”靳蛇說著還沾沾自喜起來, “我已經冒充他的暗衛頂上去了!”
謝瀟瀾嘴唇緊抿, 默不作聲地看著他, 實話說確實有些出人意料了。
居然能混到聖上身側的暗衛中,可見他身手不錯, 當初能被小白他們捉到,怕是也有他自己真的不想再逃的緣故,否則根本不愁脫身。
但這人腦子也是真的不太好。
“我如今可是朝廷命官,也不是他三言兩語謀劃一番就能賜死的,此事便到此為止, 你若是還想在他身側窺視就盯著些,不想就回去找蘇合他們。”謝瀟瀾有些無奈。
“小覃都去做侍衛了,我也想去。”
挺老大一個子, 說起這話時還跟撒嬌似的,就差拽著謝瀟瀾的衣袖晃悠了。
謝瀟瀾按了按眉心:“你想怎麼去?你如今可是暗衛,被你頂替的暗衛如何了?把人殺了?”
“不然留著……?”靳蛇小心發問。
他若是把人留著, 萬一那人尋得機會跑了, 再到聖上麵前告狀, 那他豈不是要被通緝, 跑到天涯海角都躲不過。
所以把人擄走時就直接把對方給解決了,萬不能留任何可能會威脅到自己的東西。
謝瀟瀾挑眉:“做得好,你如果去做侍衛,一舉一動都會暴露在彆人的視線裡,若非情勢所迫,我也不願子襄暴露。”
“那還是不做侍衛了,你放我去玩吧!”蛇蛇再次提出無理要求。
謝瀟瀾想兜臉給他一拳。
但以靳蛇的性子確實不能在朝堂做事,隻是這深夜裡突然說起這些,謝瀟瀾一時確實想不到合適的地方安置對方。
如果要放他去瘋,還需從長計議。
謝瀟瀾道:“你先回去,明日此時再來尋我,容我想想。”
“那行,那我先走了。”蛇蛇提完訴求,心滿意足的離開了,在他看來,隻要說給謝瀟瀾聽,此事就是妥妥的了。
謝瀟瀾失笑,拿他當聖上嗎?
還真以為說什麼就能應什麼?
話是這麼說,謝瀟瀾卻已經想到要放他去哪瘋了,靳蛇無拘無束,讓他去軍隊瘋最好,還能磨煉他的性子,省的日後說什麼都不聽,自顧自就做主張了。
好歹也叫自己一聲爹,不能不為他多想想。
“他走了?”
謝瀟瀾回到床榻上,何意翻身閉眼抱住他腰腹,迷迷糊糊地問著。
“走了,他膽子倒是不小,回頭就把他調出京,這番動作也太嚇人了。”謝瀟瀾低聲和他說著,靳蛇這般,他就是有幾條命都不夠死的。
何意低低應了一聲,薄被他下的腳踢了他一下:“你拍拍我,你家娃娃想被拍著睡覺。”
“好,拍拍。”
寬大的手掌輕輕拍著何意的肩背,直到他在自己懷中呼吸沉穩緩和,才做賊似的在他額頭輕飄飄親了一下,生怕把他吵醒。
翌日。
何意醒時謝瀟瀾正指揮宮人往室內放冰鑒和風輪,雖說不是求來的,但在本就涼爽的避暑山莊內還能得到這些,也得是親自去跟上麵要的。
紅葉伺候他起床,謝瀟瀾聽到動靜便將那些宮人遣退了,他朝屋內走了幾步:“小廚房已經準備好早食了,你用些。”
“這裡倒是真的涼快。”
何意難得起床沒有熱的大汗淋漓,呼吸也覺得順暢很多,心情自然也很好。
“那風輪就暫且先彆讓他們動,待晌午覺得受不住再用,仔細病著。”謝瀟瀾給他夾著爽口的小鹹菜,“稍後我出去一趟,你若是無聊就讓紅葉去請那幾個丫頭陪你說話。”
何意失笑:“那可都是未來的王妃,到你嘴裡就是小丫頭了,你不用理會我,做你自己的事就好。”
他本就疲累,平時總是因為天氣燥熱睡不好,這會好不容易能靜下心,自然是要好生休息的。
這裡沒了那些愛鬨事的,謝瀟瀾自然也放心很多了,陪他用過早食就出門了。
何意剛吃過飯,眼下也沒有很想休息,便帶著紅葉和小七出門了,總得瞧瞧這避暑山莊的廬山真麵目,悶在院內可不行。
這裡的綠植都生長的很茂密,那些柳枝可以看出都是修剪過的,庭院裡倒是還有一池的荷花,正準備悄悄開了。
“主子,這塊石頭平穩,您坐這。”紅葉拿帕子把她說的那塊石頭輕輕拂了拂。
身為下人最要緊的便是要會看人臉色,她見何意站在這裡四下張望,就知道他想在這坐會。
果不其然。
聽到她的話,何意眼睛瞬間亮了,興衝衝地朝那塊石頭走去,慢悠悠坐下便開始欣賞了。
小七撿了幾塊石頭遞給他,自己也留了幾塊,嗖就扔進了池塘裡,就見幾尾紅錦鯉悄悄躲開暈開的漣漪,在荷葉下躲躲藏藏的。
何意也跟著扔了一塊小石子,聽著“咕咚”一聲還覺得挺有意思:“可彆傷著這裡麵的魚,可都是能帶給人好運的錦鯉。”
“先前從未聽說過還能給人好運。”紅葉很識相接話,“回頭咱們府上也養一缸,您就可以每日都有好運了。”
何意笑笑沒說話,他怕自己每天都對著那些魚會饞。
三人玩心大起,不停撿周圍的石子往池子裡扔,小七有武功,撿了塊扁扁的石頭打水漂,一口氣漂了三個!
瞬間激起了何意的好勝心,他當即也跟著站起來,將紅葉找來的扁扁石塊捏在手裡,還不等他丟出去,就聽得一聲嬌嬌的嗬斥聲。
“放肆!天家池塘,誰敢胡作非為!”
何意立刻將手裡的石頭扔掉,向前走了兩步,就見池塘另一側的台階下站著一位嬌俏的姑娘,看穿著打扮和發髻倒不是什麼宮女,但也不是宮中娘娘。
他眨眨眼,該不會是聖上的新寵吧?
“你是何人,竟然敢這般作踐那些魚兒,瞧它們嚇的都不冒頭了。”姑娘手裡還端著碟碗,走到池塘邊,直接從裡麵抓了一把撒進池塘裡。
然後那些魚就冒頭……去搶魚食了。
何意表示歉意道:“抱歉,不知這些魚是姑娘在喂養,我和婢女隻是在這裡坐著透透氣,一時玩心大起,才做了這事,著實抱歉。”
“本郡主才不是什麼喂養魚的,我啊,可是來此地等我如意郎君的!”姑娘哼笑一聲,將那好些魚食全都撒了進去,邊說著還抬起了下巴。
何意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已經有魚快要翻肚皮了。
隻是讓他更驚訝的是,這姑娘倒是真性情,居然能這樣將自己的如意郎君掛在唇畔,全然不似那些扭捏女子。
隻是他沒想到,稍後他就誇不出來了。
小七狐疑道:“你如意郎君是誰?這避暑山莊的可都是達官顯貴,各個都有夫人正君,莫不是哪位王爺?”
“是僉都禦史謝瀟瀾!”郡主說起這個,神情更加驕傲了。
不知情的怕是真要以為這人是謝瀟瀾養的外室了。
紅葉臉色驟變,當即就要和她理論幾句,卻被何意給攔住了,何意笑問:“你與謝大人是何時認識的?”
郡主臉色一紅,羞澀萬分的撥弄著自己的手指:“我們還未曾見過,但我已然聽說他就是住這附近的院落,特意來此等他的,傳言他最喜歡嬌滴滴的女子,走路都要攙扶著自己的妻子,本郡主喜歡的緊。”
何意抿唇,有沒有一種可能他被攙扶著是因為大著肚子?
麵都沒見過就開始“如意郎君”了?
“你堂堂郡主又不愁無人嫁娶,為何要愛慕一位已經有正君的?”何意問話時一直打量著郡主的神態和舉止,如果有猜的沒錯,馬上就會有人來找了。
“那又如何?”郡主理直氣壯道,“男子總是要三妻四妾,不是我還會有彆人,那為何不能是我呢?”
何意快速回道:“他已經向聖上求過恩典,此生不會納妾,他不會要你的。”
“你胡說!”郡主突然崩潰大喊,“你胡說!他會娶我的!他一定會娶我的!我們雖然沒見過麵,但我聽說過他,他滿腹經綸,風姿迢迢,他已經和我定下親事了!他會娶我的!”
何意眉心緊皺,他有種直覺,這番話或許曾經發生過,但對象絕對不是謝瀟瀾。
思及此,他快步上前抓對方手腕,跳動的脈搏告訴他,事情果然如他想的一般。
這位郡主有心病。
“在哪!”
隨著幾道聲音傳來,一群孔武有力的婆子匆匆跑了過來,見著何意並未先對他行禮,而是先把那位君主給死死按住了。
何意蹙眉:“她身子不好,你們動作輕些。”
“見過謝正君,郡主身子不適,奴婢們就先把她帶回去了。”那婆子說著就示意其他人要走。
何意有些不放心:“我隨你們去看看,紅葉回院子裡拿我的醫箱。”
“是。”
幾位婆子不敢再說什麼,表情訕訕地請何意跟她們一同去了。
“要去哪兒?”謝瀟瀾剛好從池塘另一側過來,就見何意跟著不認識的人走,立刻走上前詢問。
那些婆子忙對著他見禮,謝瀟瀾瞥了一眼並未理會,他扭頭看向何意,對方立刻回道:“愛慕你的女子病了,我好人做到底去瞧瞧。”
謝瀟瀾心尖一跳:“我不配擁有彆人的愛慕,夫郎咱們回去吧,無須理這些不相乾的人。”
哪知原本被按著的郡主見到謝瀟瀾後,那雙有些迷蒙的眼睛瞬間清醒了很多,她衝開束縛跑到謝瀟瀾麵前,死死揪著他的衣衫:“謝瀟瀾?你是謝瀟瀾?!他呢?那他呢?”
看著眼前這張陌生卻又有些熟悉的臉,謝瀟瀾思考了半天才把她和七年前的那張漂亮的臉蛋對上。
聽到她問話,謝瀟瀾更像是被什麼給定住一般遲遲無法做出回答。
“你告訴我啊!他呢?我被關在這裡,誰也不讓我去見他,他明明說好了夏日荷花開時就娶我的!我們說好了的!”郡主睜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哭訴著,像是說給謝瀟瀾,又像是在說給她自己聽。
謝瀟瀾嗓子乾澀,頭一次當著何意的麵伸手攬住其他女子,他輕聲安撫道:“你放心,他等著你呢,等你病好了,他就回來了……”
何意眨眨眼,他大概明白那人是誰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143章
那些婆子們還想把郡主從謝瀟瀾懷中扯走, 看的何意一陣蹙眉,但他眼下心中心緒翻滾,著實沒有心思去理會那些婆子, 便跟著她們一同去了。
郡主住的地方很偏僻,想來是借著讓她養病的由頭, 把人給圈在了這裡。
就是不知是恩賜, 還是捂嘴。
這裡是一處獨棟小樓, 剛走到門前, 就見許多婆子丫鬟都站在前麵急的來回踱步, 見著他們…不, 準確來說是見著謝瀟瀾身側的郡主時, 立刻迎了上去。
兩個丫鬟抱著她擔心的直哭,忙不迭地對謝瀟瀾與何意道謝, 她們都要擔心死了,避暑山莊這樣大,若是真掉到什麼地方,找都找不到。
“進去說吧。”何意牽起謝瀟瀾,對抹眼淚的婢女說道。
婢女有些不知所措, 下意識看了一眼方才的婆子們。
謝瀟瀾瞬間會意,嗬斥道:“本官與舊相識說幾句話,你們都退下, 若是敢來打擾,仔細你們的腦袋!”
婆子們恭敬離去,隻是退下時還狠狠瞪了一眼兩名婢女, 顯然是警告她們不許亂說話。
這裡雖裝潢富麗, 但根據那些婆子們的表現足以看出, 這位郡主活得很痛苦。
一進屋內, 兩名婢女就立刻跪地對他們磕頭,聲淚俱下道:“多謝大人們救命之恩,我們小姐過得實在苦不堪言!多謝救命!”
何意不解:“日後看好你家小姐便是了,莫要讓她獨自亂跑,那邊有池塘,若是失足掉進去,怕是無力回天。”
“不是的!我們小姐不會亂跑的!她一直都在等人,是那些婆子們故意把她哄出去的,她們告訴小姐池塘裡的荷花開了!”婢女說著有些泣不成聲,沒人比她們小姐還期待荷花開了。
兩人瞬間明白緣由,那些婆子想來也是覺得日日都在這裡照看“失心瘋”的郡主有些怨念,所以才這樣,怕是一直都跟在她身後,就等著看她失足落水吃苦頭。
實在是壞的很。
“你家小姐既然是郡主,又為何會養在避暑山莊裡?”何意問道,曆史上不是隻有那些不受寵的皇家子女會養在行宮內嗎?
原來,郡主名叫藺灼華,隻是她從前不是郡主,是藺國公府的小姐,那時藺國公怕府門落敗,便想辦法要和京中其他權貴搭上線,那時謝家已經和葉家有口頭婚約,便轉而和王家定了親。
那時王家是何等富貴滔天?
後宮有有孕寵妃,前朝有王大人運籌帷幄,家中孩子亦是各個都風華絕代,學富五車,驚豔才絕。
藺國公也是死馬當活馬醫,隻求孩子們能見上一麵,就一麵,若有意便談婚論嫁,若無意便點到為止。
但誰也沒想到,就是那一麵,就讓他們互生情愫,王錦然更是在冬日裡書信給藺灼華,待來年盛夏,荷花滿池,就定將她娶回家。
可更讓人沒想到的是,王家沒有挺過那個冬天。
婚事未成,藺國公府也逐漸落敗,藺灼華卻因為遭受沉重打擊活在了自己的臆想裡,時而清醒,時而糊塗。
何意不禁感慨,這裡的情愛都無須太複雜的形式,見一麵,對視一眼,就足以讓兩位才子佳人紅了臉,生死相隨。
畢竟路遙車馬慢,一輩子也就夠愛一個人了。
“她養在這裡是好事,至於那些婆子,我會想辦法讓聖上發落她們,一定要好好護著她。”謝瀟瀾叮囑著,他們當初都以為藺灼華已經去世了,算是意外之喜了。
婢女忙道謝,淺坐片刻便將他們送走了。
回去時何意情緒不高,謝瀟瀾還以為是自己方才的舉動讓他難過了,忙解釋道:“心肝兒,我對藺小姐真的沒有那些心思,你彆冤了我。”
“我隻字未提,你倒是解釋的利索。”何意淡淡看了他一眼,像是根本不將其放在心上,又像是被氣狠了,刻意不理人。
謝大人急的都要抓耳撓腮了,他顧不上這是在外麵,也顧不上身後還有婢女跟著,當即就帶著何意往假山後走,直接就將人按在了假山石上,隨後捏著他下巴吻了上去。
期間還十分貼心地護著何意後腦,也知道避開他前麵的大肚子,可見這吻一吻有多費勁。
何意被抵在假山石親吻時,想的還是,原來謝瀟瀾也有這麼狂野的一麵……然後就陷入了情潮中。
“你要吞了我嗎?”何意稍微用力推開他,唇瓣相貼時含糊不清地說著。
謝瀟瀾挑眉作怪似的吸了他一下:“你若不刻意惹我,我又怎會這樣難以自持?明明不氣,還要故意板著臉嚇唬我。”
“誰說我不氣?隻不過是信你才不曾言語指責,倒是給你機會反過來說我了。”何意下巴微抬,神情矜傲的看著他。
謝瀟瀾聞言立刻認真認錯:“我那時確實心急了些,舉止便有些不妥,不會有下次了。”
“就說沒怪你。”何意笑笑,卻不小心牽動了唇上的傷口,他輕輕嘶了一聲,收斂了笑意。
兩人閒下來,謝瀟瀾知道他還惦記著池塘,便又帶他過去了,那些紅錦鯉當真是漂亮,何意瞧的都快流口水了,也不知晌午會用什麼飯菜。
謝瀟瀾瞧的好笑,給紅葉遞了個眼神,對方立刻會意,回她們的院落去安排午食了。
“是不是要寄封書信去?”何意突然輕聲問道。
如果對方真是不熟悉的什麼人也就罷了,偏偏是相熟之人的舊交,何況她還那樣年輕,不該一生都困在這四方的天裡,看不見來日。
而且,何意之前就覺得金四江對萬事萬物都不太在意,那樣的情緒會讓人很在意,是一種隨時都會與世界脫離的感覺。
如果他知道藺灼華還活著,會不會不一樣?
謝瀟瀾似乎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接話道:“也好,無論如何終究是他們二人之事,錦然不願歸京,想來也有這方的原因。”
“那晚些時候寫書信,我也有些事想問問孔老頭。”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何意再低頭就見有好幾條紅錦鯉都翻了肚,浮在水麵上。
他有些無奈,果然是給撐死了。
當日下午謝瀟瀾就被傳喚到了聖上處,到底是天家的東西,怎能不聲不響地就死掉?
謝瀟瀾隻好如實交代,但卻隱去了他知道藺灼華身份之事,夜辛聽後並未多言,隻是當晚就給藺灼華身邊的人換了一批。
夜裡。
謝瀟瀾剛將書信寫好,煩人精就又翻窗進來了。
他將書信給靳蛇:“明日將信送到臨洋縣去,給了金大夫,至於你無須再回京,我已經和太子說過讓你去軍營,你可願去?”
“軍營?”靳蛇蹙眉,“需要刺殺誰?”
謝瀟瀾將書信拍在他麵前的桌子上,咬牙道:“不需刺殺誰,你隻管去軍營,打仗時就廝殺,沒仗可打就在軍營待著,不許亂跑。”
靳蛇一聽來了興趣:“那我何時能做官?”
“那自然是等你建功立業,介時封你個什麼將軍做做,豈不美哉?”謝瀟瀾可不是給他畫大餅,軍隊的官職是最好升的。
“好好!”靳蛇滿意了,“那我就不回來了,幫我向二弟問聲好,走了。”
說罷,便再次翻窗離開。
好好的前門不走,死後就要學刺客那一套,可見是從前翻窗習慣了。
靳蛇口中的二弟,自然就是何意還未出世的孩子,分明是家中長子,還未出生,排名就要往後了。
謝瀟瀾自然是相信靳蛇的本事,換做旁人去軍隊,他也是不放心的。
如此,在避暑山莊內過了兩月,將將把最熱的時氣度過,便準備著回京了,眼下何意已經七八月,隨時都會有生產的風險,如果再耽擱就要在山莊內生子,謝瀟瀾不放心,緊著就要回京。
聖上見他這般著急,便將回京的時日提前了半月,無論如何是趕在八月底回京了。
一彆數月,再次回京謝瀟瀟比往日都要黏人,從前哪裡和何意分開這麼久過,就連謝母都日日圍著他轉。
“這是我學做的冰沙露,是將冰塊打碎了淋了些自己熬製的果醬,今夏閒暇了,便特意命人打了些碎冰,快嘗嘗。”謝母將小碗端到他麵前,殷切地看著他。
何意微微瞪大眼睛接過白瓷碗,潔白的碎冰鋪在碗內,上麵撒著玫紅色的果醬還有些小乾果,他忙不迭地舀起一勺放進口中,冰涼和清甜瞬間俘獲味蕾。
“好吃。”何意彎彎眼睛,又喂了謝瀟瀾一口。
謝母立刻點頭:“好吃就好,之前醬料一直調配不好,讓瀟瀟試吃了好幾日。”
謝瀟瀟瞬間拉下臉:“怪不得我之前吃的都難吃死啦!”
屋內頓時傳來歡聲笑語。
謝母瞅著何意,越看越歡喜,雖說之前讓何意進門就已經做好沒有孫子的準備了,但沒成想他居然懷了,懷了就又想著如果是孫子就好了,可見人心都是貪婪的。
隻是,如今無論是男是女,她都已然滿足了。
“近八個月了,可得小心些,這幾日就將穩婆大夫全都請到府上住著,免得哪日突然發動了。”謝母細細叮囑著,“你這段日子就莫要再和那些同僚去吃酒了,無事就早些回家守著意哥兒,還有瀟瀟,不許再和齊家那小子去吃茶了。”
兩個兒子十分受教,對謝母的話自然是全盤應下。
傍晚時分,宋元快步走進,將書信送到書房裡。
謝瀟瀾接過信立刻查看,旋即笑了:“宋元,立刻將街上另一處宅院收拾出來!”
宋元不解:“可是要來貴客?”
“不是客。”謝瀟瀾笑笑。
作者有話要說:
是家人。
第144章
金四江收到書信後便一直寢食難安, 若按照他先前的計劃,是此生都不準備再回到京城的,但他沒想到那樣吃人的地方, 居然還有人在等他。
起初他隻說會考慮,但午夜夢回便總能想到對方的模樣, 他是那樣在意藺灼華, 否則也不會隻見一麵就決定要娶她。
於他而言, 謝瀟瀾已是至親, 但藺灼華卻是他心頭的惦念, 隻要有一絲希望, 他就無法放棄對方。
“還有半月便到京城了, 你真的做好準備了?”孔作輕聲問道,“還有那小藥童, 你竟也舍得。”
得知他們要走時,一直跟在金四江身側的小藥童傷心不已,死活都要跟著他們。
金四江明白他的意思,這一年許多人為那小藥童說親都被他自己拒絕了,金四江隻能當做不知對方的心思, 來日拒絕也好痛快。
他倒是不知,自己這副駭人模樣,竟還有人喜歡, 更不知自己的臉會不會嚇到灼華。
他淡淡道:“師傅莫要再說這些,我對他並無半分心思,人心拳頭大, 能裝的人著實有限。”
“你心中有數便好, 道京城我便不與你們一路了, 我會主動聯係你們的。”孔作說道, 顯然也有自己的秘密。
金四江明白,都是從京城離開的人,他當然知道對方的心情,並未多勸阻什麼。
於是,八月中旬,金四江抵達京城。
一路上因為他的模樣吸引了不少人,有些人可憐他,有些人懼怕他,還有些人瞧不起他,對此他並沒有露出任何不悅的神態,因為過去的七年裡,他聽到太過謾罵,早就習慣。
城門口。
謝家馬車明晃晃地停在最顯眼的位置,惹得進出百姓紛紛側目,就連守城門的侍衛都驚慌不已,生怕自己說錯話放錯人。
侍衛統領上前問道:“不知大人在等何人?待他到達,可需微臣送到您府上?”
“不用,你隻管做好自己分內之事便好。”謝瀟瀾沉聲說道,若是讓侍衛將對方帶去,那他成什麼人了?
統領不敢再多說,隻好再次盯著手下人管理進城的人口。
何意時不時就要掀起簾子看,八月中旬的天依舊熱,雖不如先前燙人的厲害,但也夠他難受的,隻是這麼要緊的時刻,他不想謝瀟瀾獨自麵對。
謝瀟瀾始終盯著來往進出城的百姓,他深知金四江心性,知道他已然不在意那些身外之物,在著裝和麵容上定是不會做任何偽裝的,定然格外好認。
突然——
“沒有通關文書你進什麼京城!”
侍衛的嗬斥聲立即響遍人群,排著的長隊也跟著熱鬨起來,紛紛回頭,想知道到底是誰這樣大膽,連文書都不帶就要進城。
“我方才還帶著,定——”
“沒帶就是沒帶,這人怎麼還說假話呢?看你那模樣,該不會是偷人被主家發現,怕你不要臉的臉給毀了吧!”
“哈哈哈就他這副嚇人樣子,誰敢和他做那檔子事啊!”
侍衛統領大聲嗬斥:“吵什麼吵?沒有通關文書不能進京!趕緊走趕緊走!”
統領有些害怕,謝瀟瀾是僉都禦史,如果被他發現自己管轄範圍出了這樣的事,動動嘴皮就能要了他的命,他絕不能惹出事端!
金四江有些無奈:“我真帶著文書,大人若不信,搜查他們幾個便好。”
“你算什麼東西,你有什麼資格懷疑我們?”方才那幾個人又叫囂起來。
侍衛統領有些害怕,他一腳踢在那人身上:“閉嘴!到底是不是你們偷的,趕緊拿出來!”
“這怎麼可能啊,我們都是老百姓,怎能——嘶,誰紮我?”男子說著摸了摸裸露的後頸,轉頭還想說些什麼,卻突然發現自己動不了了,他驚慌道,“救命……大人,救救我……”
男子說著竟還直接倒下了,夏日的衣裳本就輕薄,他這一倒地,直接將他胸口的東西給露出來了。
金四江笑著從他胸口拿出文書,遞給侍衛統領:“大人請看。”
還真是……
侍衛統領接過銀子趕緊揮手示意他離開,隻是眼神卻下意識的去尋找謝家的馬車,剛和謝瀟瀾對上視線,他就驚得冒了冷汗,對方正看著他!
他還想說些什麼,就見方才那被偷了文書的醜男也朝馬車走過去了,不僅如此還直接上了馬車。
天要亡他!
不僅他,就連排隊的百姓都瞪大了雙眼,看熱鬨的都紛紛瑟縮起來,生怕被謝家問責,不敢再抬頭亂看。
謝瀟瀾眼睛從他們所有人身上一一劃過,最後勾起唇角輕笑,都是一群見不得彆人好的人。
金四江拍拍他:“好了,你彆氣,何苦理會他們,我倒是覺得他們可笑的緊。”
“知道你有本事脫困。”謝瀟瀾淡淡道,所以他剛才隻是看著,他不想讓對方有壓力。
何意掀起窗簾四處看了看:“孔大夫呢?”
“他說不一同進京,想來是有其他的事要做,之後才會進京,他說到時候會聯係咱們,無須太擔憂,他心中有數。”金四江解釋道。
“也是。”何意笑笑,便不再多說了。
謝府。
雖說已經過了午食的時間,但為著等王錦然,他們還都不曾用午飯,謝母更是一直在廚房內忙活著,想著要讓他感受家的溫暖。
王錦然到府上時,廚房剛做好飯菜,謝母見他回來,當即就掉起眼淚:“好孩子,回家了。”
“讓薛姨擔心了。”王錦然笑笑。
“不說這些,進屋用飯,都是你愛吃的。”
王錦然欣然接受這些,對他來說,謝家早就不是什麼世交,而是親親切切的家人,是能讓他溫暖的地方。
用過午飯,謝母便招呼他去房間休息,也是謝母第一次察覺到謝府眼下的宅子,確實有些小了。
王錦然卻不在意,他之前奔波多年,能有地方睡就不錯,哪裡還會在意房間的大小,被褥是否是金絲綢緞?
一路舟車勞頓,他沐浴後便先去休息了。
何意轉身看向謝瀟瀾:“你如今可踏實了?”
“你一日大著肚子,我自然一日無法心安。”謝瀟瀾笑道,“錦然回來了,我確實踏實很多,若是放任他在外,當真是牽掛不已,何況他到府上,對你也算是有重保障,那些大夫,我到底還是無法全然相信的。”
“那你合該安心些,隻是要如何才能讓他見到藺郡主?”何意問,藺灼華一直養在避暑山莊,若非特殊情況,怕是不能見麵。
謝瀟瀾點頭:“你不必擔心,總會有辦法的,隻是先前答應你要擴建府邸,怕是要再等等了。”
原是說好了,讓他家奶娃娃出生就能住上大房子,誰知中途去了獵場,後又在避暑山莊待了數月,便這樣耽擱了。
何意理解這些,他點頭道:“暫時先擠擠,明年開春再動土吧,到時候咱們先到其他宅子住,省的熏著孩子。”
“也好。”
還有一件事自然何意未說,那就是慧貴妃之前答應他的事,想來這幾日就能辦了。
回京後,何意以為謝瀟瀾還要如先前那般忙碌,倒是不曾想,林鑄一事已經全權交由大理寺處理,唯一不同的是,之前的大理寺卿已經被貶,如今是夜楚淵管理著大理寺。
他做事,聖上自然放心,也就無謂謝瀟瀾在不在了。
隻是單憑一塊令牌確實沒辦法證實林鑄就是主使,何況他隻是個從四品的官,哪裡能想到那麼周全的對策?
略一細想就知背後有其他人。
夜楚淵將自己查到的所有事都悉數告知聖上,至於最終的處決如何,自然就礙不著他的事了。
之前曹勉一事,夜辛就不準備查到最後,但這次的刺殺卻讓他噩夢連連,最終還是將林鑄貶官,平日裡和他走近的也都受到斥責,夜霆淵自然也不例外,將他打壓的厲害。
之前何意都是自己給自己號脈,如今有了王錦然,每日的平安脈都是由他來號的,宮中派來的太醫就像是給他打下手似的。
又是一日號脈,謝瀟瀾照舊問道:“脈象如何?”
“你日日都問,我翻來覆去也就那幾句話,也不嫌聒噪。”王錦然嫌棄他的很,“脈象無事,已經八個多月,萬事都要小心些。”
謝瀟瀾懶得和他拌嘴,隻看向何意:“大夫的話你要聽,還是不出門了,宮裡又沒金子,我說的可對?”
何意一巴掌拍在他臉上,推著他離自己遠遠的,他哼了一聲:“宮裡沒金子,何處有?咱們的金子都被扣走了!”
何意說的是他們之前在臨洋縣發現的金礦,到現在也不知那金礦的真正主人是誰,但不管是誰,想來都還不知道金礦已經被發現的事,否則怕是早就急了。
他倒是不貪財,但任誰見著金子不激動的,還是金礦!
謝瀟瀾無奈:“回頭我讓聖上摳一塊給你,如何?”
“那我今日也是要進宮的,有些話要和貴妃娘娘說呢,特彆重要的事。”何意拽著他衣袖輕輕晃動著撒嬌,“許我去吧,真的就幾句話,說完就回家。”
英雄難過美人關,若是有人能對何意的一切不為所動,那對方定然不姓謝。
姓謝的自是答應的,隻是這次不僅有婢女跟著,連他也一同跟去了。
慧貴妃得知他要來,心情也很好,之前就是何意發現她的胎,在她看來,就是何意將胎運也沾給了她,見到對方能不歡喜嗎?
何意帶著婢女進了宮苑,慧貴妃已經等著他了,對方笑道:“知道你要來,我可盼著了,有好消息要與你說。”
“多謝娘娘。”何意知道,事情要成了。
作者有話要說:
金四江歸京,算是個小的信號~
第145章
慧貴妃之前答應過何意的事, 隻是先前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但想來是她懷有身孕,所以聖上雖不召她侍寢, 但總會陪她,所以她總會時不時試探幾句。
對方雖不言語, 但也沒有到抵觸的地步, 所以前幾日她便直接敞開說了。
“聖上隻說會考慮, 本宮能做的也就這些了。”慧貴妃無奈一笑, 謝家鼎力支持太子和五王爺, 何意更是將好運帶給她, 可惜她們卻幫不到什麼大忙。
何意也跟著彎起眉眼:“無事, 娘娘肯為微臣說這些已經難得,相信聖上心中定會有決斷。”
“不說這些, 你合該小心些,也沒找幾個婆子陪你進來,回頭本宮指幾個嬤嬤給你用,也算是儘點心意。”慧貴妃笑說,“自然, 你若覺得不方便,帶到府上做些活計都可,無須有壓力。”
話是這麼說, 但何意明白不能那樣做。
如今是因為謝家在前朝得臉,謝瀟瀾又堅實可靠,忠心一片, 再加上他一身醫術, 所以這些人才格外客氣憐惜罷了。
如果他真那樣不識抬舉, 把嬤嬤帶到府上做粗使活計, 怕是要離心了。
何意笑道:“今日是夫君陪我來的,家中事務少,就沒有買粗使婆子們用,所以總是辛苦婆母,如此還需多謝娘娘了。”
慧貴妃聽到他這番話,心中十分熨帖,便再無試探之意,撇棄了些架子和他說了會話。
宮裡麵的人都成精了,何意對她前後的變化自然也察覺到了,所幸他從未掉以輕心,所以不曾覺得寒心。
以慧貴妃如今的地位,幫他要回謝家老宅也隻是一句話的功夫,但對方說的這樣艱辛,無非就是想讓謝家更忠心些。
就是不知,夜楚淵是否知曉他母妃隔著的這層心思。
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也說了些讓慧貴妃順心的話,何意也就沒有再繼續逗留的必要了。
他起身道:“叨擾娘娘許久,微臣該離開了。”
“是了,謝大人還在外等著你呢,去吧,走路仔細著些,莫要摔著。”慧貴妃到底麵子要做足,還特意起身送了他一步,算是給了極大臉麵了。
待何意離開,身側的婢女問道:“娘娘可是不信謝家?”
“信與不信,原也不是本宮說了算,但謝家絕不可得罪,謝瀟瀾的夫郎本事大著呢,聖上一聽本宮是得了他的意思,當即就說將謝府修葺一新再還回去。”慧貴妃神色自若。
婢女神色莫辨:“這麼說聖上……”
慧貴妃搖頭:“許是聖上是覺得虧欠謝家了,急著找補,卻也不想想人都死了,補償又有什麼用?”
那些死去的人,如果能活過來,誰又稀罕勞什子的補償?
何意走出宮苑才鬆了口氣,許是最近身子愈發沉重的緣故,不過是和慧貴妃說了幾句話,他就累的厲害。
隻是若他不來,怕是又不知要被對方如何猜測。
偏偏此事他還不能輕易告知謝瀟瀾,否則怕是這人要鬨到夜楚淵那去,那才是真的得不償失。
後宮的女人,果然沒有一個好相與的。
“正君以為,此事五爺可知曉?”紅葉低聲問道。
何意臉色有些白,他哼笑道:“若是知曉,之淮自然不會這般為他們鞠躬儘瘁,自古站隊都是風險,謝家這樣忠心也得時刻被疑心著,夜楚淵不信還好,若他哪日信了挑撥之言……”
待夜楚淵登基之日,便是謝家覆滅之時。
思及此,何意神色晦暗,他不敢想如果謝家依舊要承受破滅之災,謝瀟瀾會是如何痛苦。
光是想想,他都覺得難受。
紅葉突然察覺到他情緒不對,扶著他的手稍微用力,語氣有些急促:“主子您太累了,奴婢這就扶您出去,大人一直在外等著咱們,您堅持片刻。”
“我就是有些累。”何意知道自己如今的情況,還沒有到要生的地步,他就是剛才有些悶得慌,沒想到懷孕竟是這樣辛苦,情緒稍微不對,就難受異常。
紅葉不敢再多說話,攙扶著他著急忙慌地往外走,走過長街,遠遠就見謝瀟瀾正等在那裡,她不禁稍微安心。
誰曾想,從另一處的轉角突然衝出幾道人影,說笑著竟是直接將他們給擋住了。
“喲,這不是謝正君?”賈妙齡看見他瞬間揚起笑,“之前當街得罪了謝正君,不知正君如今可還氣著?”
紅葉咬牙:“請賈小姐讓步,我們正君身子不適,如果因為小姐耽誤醫治,賈家難辭其咎!”
賈妙齡最討厭彆人指點她該如何做,當下聽著更是覺得刺耳,賈家和謝家早就徹底撕破臉了,她也懶得給對方臉麵當下跟是擋著不肯讓步。
何意難受的厲害,呼吸有些不順暢的同時,嘔意亦是從胃部散開,他難受不已,連帶著肚子都跟著鈍鈍的疼。
他渾身是汗地倚靠著紅葉,偏偏賈妙齡刻意攔著不許他們走。
賈妙齡嗤笑:“少在這裝模作樣,本小姐又不是沒見過懷孕的,再說了,你可知本小姐為何進宮,是貴妃娘娘的意思,有意要封本小姐為楚王側妃,你敢再和本小姐叫囂?”
“你彆說了,他看起來真的很不舒服!”
“賈姐姐,咱們還是讓讓吧,若是被我父親知道,他怕是又要凶我了。”
“讓讓吧!”
紅葉眼看著何意倒下,忍不住對長街那頭的謝瀟瀾哭喊:“大人救命!”
趕巧發現情況不對的謝瀟瀾也及時衝了過來,紅葉喊時,他已經近在咫尺了。
他快速將何意抱起,一雙眼赤紅陰狠:“不管我夫郎今日有事與否,我謝瀟瀾與你賈家不死不休!”
何意未出宮門便發動,此事勢必會驚動宮中,皇後娘娘得知,直接將人挪進了偏殿內,何意更是成為第一位在宮內產子的朝臣。
但眼下沒有人能笑得出。
事發突然,幸好原本等著為慧貴妃接生的穩婆已經住進宮中,太醫們也是著急忙慌地趕來,都在偏殿內伺候著。
謝瀟瀾臉色陰沉,死死盯著進進出出的屋門,隻有他自己能聽到那震天的心跳和粗重的呼吸,他害怕的不知所措,無人知曉他心中所想,亦無人知曉他正經曆著滔天風暴。
耳畔時不時就傳出哭喊和哀嚎,聽的他心臟跟著緊緊揪起,可脆弱的心臟不堪重負,像是被一把鋒利的尖刀戳破,順便在裡麵狠狠攪動。
鮮血淋漓,尚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他必須得做點什麼,比起在這裡站著,他必須做些什麼平息自己內心的怒火和驚慌。
“謝大人,您可先去旁歇息,這裡有——”
“賈妙齡在哪?”他嗓音嘶啞,突然側頭看向一旁的婢女,“她在哪?”
婢女嚇了一跳:“皇後娘娘把她帶到正殿問話了,謝大人……”
謝瀟瀾立刻抬腳朝正殿走去,他顧不得皇後在,也顧不得這裡坐著眾多嬪妃,他衝進去就將賈妙齡從地上拽了起來,任由對方如何哭喊都無動於衷。
他看向皇後:“微臣將罪人帶走,絕不給娘娘添麻煩,此事事關我夫郎,希望娘娘莫要阻攔。”
他雙目猩紅仿佛滴著血,那副凶神惡煞的模樣恨不得將在場的人都活剝,但凡誰敢說一句阻攔的話,謝瀟瀾都能不留情麵。
早就知道他瘋的沒邊,沒人敢這樣惹他,何況此事確實是賈妙齡做的不對,誰敢護著?
任由賈妙齡哭喊,謝瀟瀾直接將她拖拽離開了皇後宮苑,將她拖走,長街上蘇合已經等在那裡,謝瀟瀾淡聲道:“把她關進地窖,該怎麼做不需要我教你,彆讓她死了。”
“屬下明白。”蘇合露出邪笑,直接卸掉了賈妙齡的胳膊,把她拽上了馬車。
回到偏殿,何意的叫喊聲不斷,他從母親那裡聽說過,女子生孩子就是從鬼門關走一遭,哥兒則更是危險重重。
謝瀟瀾恨不得跟裡麵的何意一起喊,他順著門板跌坐在地上,抱頭試圖讓自己冷靜,但他卻抖的更厲害了。
他突然站起來要往裡走,門口的侍女擋住他:“大人男子不能進產房,您還是在外麵侯著吧,仔細衝撞了!”
“他為我生孩子,我有何臉麵在意衝撞,起開!”謝瀟瀾推開門口的侍女們便進去了。
原看著血水一盆盆往外端他就心如刀割,屋內的血腥更是殘忍的將他拽進深淵中,他跌撞地往床榻邊走去,何意又疼又累渾身濕透,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似的。
他立刻上前拽住對方手掌:“夫郎,夫郎我在。”
“之淮,我難受……太疼了……”何意邊說邊哭,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經曆這些。
謝瀟瀾無法緩解他的疼痛,隻能跟著他一同落淚:“抱歉,都怪我,都是我的錯。”
何意閉了閉眼,那處被撐開的異物和痛感難以忽視,他緊緊攥著謝瀟瀾的手掌,指甲都嵌進對方肉裡。
隨著一聲哇哇啼哭,屋內的人都鬆了口氣,穩婆更是利索將孩子一裹就放到何意身側,似乎是要這位小家夥先感受一下喜愛。
“恭喜大人是位小哥兒!”
謝瀟瀾蹙眉:“抱到旁邊去,我夫郎還累著,誰要看什麼孩子!”
穩婆嚇一跳,生怕他怒而罵子,趕緊帶走了。
何意撐不住緩緩睡去,雖說是夏日裡,但因為剛生產完不能見風,謝瀟瀾隻好將他裹的嚴實而後抱上了準備妥帖的馬車。
身旁突然有人問:“那賈家小姐被帶走了,可需要告訴聖上?”
“聖上已經知道,踢到謝家這塊鐵板,賈馮敏就自認倒黴吧。”皇後冷聲說著。
幸好何意無事。
作者有話要說:
本官在此宣布,賈家要走向滅亡了~
第146章
生產本就會讓人元氣大傷, 再加上何意是心氣不順導致的早產,被謝瀟瀾帶回府便一直昏睡著,任由外麵吵翻天都咎然不醒。
謝府也確實熱鬨。
謝瀟瀾直接將賈妙齡從宮中帶走, 甚至沒有經過任何人的同意,就連賈家都是在她被帶到謝府才知道。
原本賈馮敏還沉浸在自己的女兒即將成為王爺側妃的喜悅中, 但得知她又在宮中直接和謝府對上後, 喜悅就變成了驚慌, 又聽說她被帶到謝府, 就著急忙慌地來要人了。
但他顯然低估了謝瀟瀾此次的怒火, 謝瀟瀾甚至連大門都不曾讓他進。
賈馮敏臉上的笑都要掛不住, 外麵站著許多百姓, 謝瀟瀾卻連府門都不許他進,這不是明擺著讓所有人看他笑話?
他咬牙切齒道:“謝大人, 最好快些將本官的女兒交出來,否則本官便要進宮找聖上討要說法了!”
“你以為我把你女兒帶進府聖上不知道?”謝瀟瀾甚至沒有心情對他露出譏笑,神色陰沉可怕,“我隻告訴你,她得為她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你要做什麼?”賈馮敏瞬間警惕, 他是有聽說賈妙齡惹事,但知道是惹了謝家後,他還沒來得及去詢問, 就急匆匆過來了。
就在這時,府上的管家在他耳畔低語幾句,他臉色驟變, 他是知道何意早產的事, 卻不曾想這件事會和賈妙齡扯上關係。
他之前千叮嚀萬囑咐, 不許那死丫頭惹何意, 偏偏就是不聽!
眼下被這樣的瘋狗抓住機會,不脫層皮怕是彆想出來了!
謝瀟瀾不言語,微微側頭示意裡麵的人出來,蘇合立刻拖著宛如死狗的賈妙齡站在府前,她披頭散發渾身是血,原本漂亮的華服也已經被鞭笞的不成模樣。
但這還不夠。
賈馮敏一眼就看到自家女兒臉上,由眉心至下頷的傷口,還猙獰地外翻著血肉,即使傷口好了,也會留下蜈蚣一樣的惡心傷疤。
他崩潰大喊:“你有什麼衝本官來!你到底要折磨我女兒到何時!你個畜生!”
“我也說過,有事衝我來,彆欺負我夫郎,倒是無人將我的話放在心上,既如此,又何必怪我咄咄逼人?”謝瀟瀾語氣森然,陰冷的格調像是從鬼界爬出來的陰魂。
他就是太小心了,手段太溫和,才導致那些自以為是的敢仗著家世欺辱他夫郎。
賈妙齡就是最好的雞,他就是要好好儆儆那些猴,不管是誰!
“爹……求我啊爹嗚嗚嗚嗚……”
賈妙齡趴在地上使勁撐著胳膊想往外攀爬,她的雙腿早就在被帶進謝府時就被打斷了,她真的太害怕了,她一刻也不想回到那間地窖裡!
她像是瘋子一般用兩手爬著,圍觀的百姓被她的模樣嚇個半死,都紛紛往遠處退開了些。
謝瀟瀾則好以整暇地看著眼前這一幕,他淡淡道:“你若爬出謝府門庭半步,我便將你的雙腳剁下來。”
陰暗,瘋狂,冷血。
“謝瀟瀾!你休要欺人太甚!”賈馮敏無能狂怒,偏偏他一步也不敢上前攙扶,否則他女兒就真的沒得救了。
他死死盯著謝瀟瀾,恨不得將他抽筋剝皮拔骨!
謝瀟瀾目光緩緩落到賈馮敏臉上,他突然揚起笑,迅速從身側的蘇合腰間抽出匕首,而後三兩步竄上去扯住賈妙齡的頭發,鋒利的匕首抵在她脖頸,稍微用力便流出了殷紅的血跡。
他輕笑:“你當我同你說玩笑?”
“好!好!那你且說,要如何才能放過我女兒!你個瘋子你說啊!”他是半分法子都沒有了。
“待我消氣,自會將她放了,如果你再上門,我就無法保證你女兒是否全須全尾了。”謝瀟瀾說著目光落在賈妙齡的雙腳上,威脅意味十分明顯。
賈馮敏不敢再刺激他,隻能痛心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兒,而後拂袖離開,但他不信,沒有人能治得了這個瘋子!
如今的謝瀟瀾說到做到,但他心中有數,不會拚上整個謝家,但賈妙齡說的那些話讓他耿耿於懷,所以還是得問清楚才行。
眼看著賈馮敏離開,賈妙齡眼底的光瞬間消散,她知道,沒人能救她了。
百姓們都被謝瀟瀾的陰狠手段驚著,見賈家人都走了,自然不敢再繼續逗留,生怕他一個不高興就把他們也殺了。
蘇合便再次將賈妙齡拖了回去。
離開後的賈馮敏並未死心,女兒雖說成天惹事,但卻是他唯一的骨血,因此他從謝府離開後便直奔三王府。
夜霆淵得知此事本不願多摻和,他看的分明,凡是和謝家有關的事,聖上的裁決都無公平可言,次次都是護著謝家,但這次謝瀟瀾明目張膽傷害官員之子,他也想看看到底會如何。
他並未衝動,而是將此事告知太子和夜楚淵,他倒是要看看,這兩人會如何維護謝瀟瀾。
謝瀟瀾回屋,屋內隻有謝瀟瀟還守著,奶娃娃已經被奶娘抱去喂奶哄睡了,他輕聲道:“出去。”
“那我去看小娃娃。”謝瀟瀟深知此刻的謝瀟瀾有多可怕,丟下一句話便匆匆離開了。
他靜坐在床邊看著熟睡的人,許是緩過些精氣神,臉色已經不像先前那樣難看,甚至帶上了淡淡紅暈。
謝瀟瀾知道,他快醒了。
“都睡了這麼久還不醒,你之前總問我何時喜歡你的,我思來想去也沒個頭緒,但那日在避暑山莊的荷花池邊,我突然就想到了,那時你坐在房頂曬藥草,我站在下麵看你,陽光洋洋灑灑落在你身上,我就知道自己完了,你——”
他說著,正對上一雙明亮的眼眸。
“我也是。”何意啞著嗓子說道,似乎是想到了那日的太陽,他笑彎眼睛。
謝母端著參湯進來,就瞧見這倆人傻了似的對著笑,她雖想給他們留些空間,但身體正虛弱時,就算不吃飯也得喝些湯吊吊精神。
謝瀟瀾扶著他坐起來,接過湯碗仔細喂著,換做平時何意絕不會以這樣的方式進食,但他今天用的很愉快。
“頭胎都難生,幸好這時候天氣已經不算熱,在屋裡養上一個月身體好的快些。”謝母柔聲說道,“廚娘會做月子食,但你若是有想吃的便告訴我,娘讓她們給你做,彆屈了自己。”
何意自然明白順產和剖腹產的區彆,眼下雖然難受些,但身體恢複的會很快,如果是剖會更難熬。
他自然不會委屈自己,便點頭應了謝母的話,何況,彆人他不好意思折騰,折騰謝瀟瀾還是可以的。
恰好這時奶娘將奶娃娃抱來了,吃飽喝足也噓噓了,小娃娃就安安分分地躺在繈褓中。
雖說知曉剛出生的孩子都會皺巴巴的難看,但何意著實沒想到會這麼難看,有一瞬間,他腦海裡蹦出了很多詞彙。
比如,紅猴子,小老鼠……
他撇撇嘴,將頭埋進謝瀟瀾肩膀上,悶悶說道:“真的好醜啊!”
“胡說,粉粉嫩嫩地多好看。”謝母輕聲嗔怪,“哪家娃娃剛出生不都是皺巴猴子?瀟瀟那會也是,如今不也長的好好的?”
更主要的是,何意和謝瀟瀾模樣都好看,孩子醜也是醜一時的。
聽到點自己名字,謝瀟瀟立刻湊上前,紅紅的眼睛盯著何意:“嫂嫂,取名字嗎?我小外甥可有名字了?”
隨著他話音落,外麵突然傳來雷聲轟鳴。
何意見他情緒激動,便知他心中所想,他笑問:“你可是為他取好名字了?說來我聽聽。”
謝瀟瀟突然有些緊張,這麼嚴肅的大事就要交給他來做主了?
他下意識看向他的好兄長,就見他兄長正神色平靜地看著他,看不出他的意思,但肯定也是聽他嫂嫂的!
思及此,謝瀟瀟頓時“惡從膽邊生”,擲地有聲道:“輕寒,謝輕寒,怎麼樣?”
“去去重陽越夕間,瀟瀟風雨作輕寒。”何意一語道破他的小心思,“我們瀟瀟這是希望小外甥知道他名字是你取的呢。”[1]
謝瀟瀟嘿嘿一笑。
外麵開始掉落雨滴。
何意點頭,看看謝母又看向謝瀟瀾:“我覺得不錯,很應景。”
“你生的,你說了算。”謝瀟瀾對此並不覺得有什麼,名字隻是稱呼,以後他兒自然會有更尊貴的稱號。
“那小名便叫卿卿吧。”他又補充道。
何意唇邊笑意不止,看向奶娃娃時更是歡喜不已,怪不得都說孩子的名字,就能提現出父母的關係。
奶娃娃的名字便這般定下,為他取了名字的謝瀟瀟更是歡喜,恨不得連書院都不去,隻在家裡陪小娃娃玩。
何意精神不濟,說了這會話就又有些困了,他剛準備躺下,就聽外麵的宋元來報,說幾位王爺來了。
他瞬間想到那事,他拽住謝瀟瀾:“你冷靜些,我懷疑那事是貴妃自作主張,你知曉他日後的身份,說話警醒著些。”
“放心。”謝瀟瀾拍拍他手背,換了副神情出去了。
謝母命人將碗筷收拾好,隨後便去廚房準備給何意用的食物了。
謝瀟瀟見人都離開,這才湊到何意耳畔將今日的事講給他聽,賈妙齡那番模樣,即便他眼下不知,日後也總有知道的時候。
何意知道謝瀟瀾這次是氣狠了,明知他那樣做是和賈家將臉皮撕爛,但他卻說不出責怪的話,他笑笑:“他心中有氣,自然要撒了才好。”
眼下更讓他在意的卻是慧貴妃的態度,那番試探之言讓人聽著著實難過,何以不敢想,如果此事是夜楚淵授意,謝家接下來的棋子又該如何走?
作者有話要說:
去去重陽越夕間,瀟瀟風雨作輕寒。——出自廖行之《重九前二日夜雨》
第147章
賈妙齡為何會進宮, 此事一問便知。
起初夜楚淵是不願和三王爺一同來的,他若是想來謝家,隨時都可以, 但從夜霆淵口中得知賈妙齡是慧貴妃傳進宮,他就無法冷靜了。
他深知謝瀟瀾在他父皇心中的地位, 忌憚卻依舊重用, 且根據他最近發現, 似乎連那份忌憚都沒有了。
而且, 謝瀟瀾是他最忠實的下屬, 也是他的好友, 發生這樣的事他必須來解釋, 無論如何他都不能失去這一助力,他能不能登上那個位置, 全看謝瀟瀾肯不肯鼎力相助了。
謝瀟瀾姍姍來遲,他對坐在正廳的幾位王爺行禮:“參見王爺,不知幾位王爺前來,所為何事?”
他神情一如既往地冷淡疏離,夜霆淵早就習慣了他這副死樣子, 因此隻哼聲笑了笑。
但夜楚淵不同,他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錯覺,總覺得謝瀟瀾的態度不太對勁, 他忙說道:“得知你夫郎產子,我們便立刻過來了,意哥兒可還好?”
“多些王爺關心, 夫郎身子不適, 尚不能見客。”謝瀟瀾恭敬道。
夜楚淵被他噎了一下, 他原也不是真的要探望何意才來的, 他對身側的小廝使眼色,對方立刻遞來一方錦盒,他笑道:“這是本王的一些心意,這玉佩是先聖所賜,給小兒佩戴剛好。”
哪裡好,他是說不上來,但心意確實給到了。
太子自然也不是空手來的,他送的東西便實用些:“我命繡娘縫製了好些奶娃娃用的肚兜和墊子,你夫郎還在月中就不用做這些了,還有一枚長命鎖。”
不管如何,都是心意,謝瀟瀾一一收下,三人目光便同時落在了夜霆淵身上,想知道他送些何物來。
夜霆淵尷尬不已,他來時隻想著看熱鬨,哪裡會備什麼禮物,何況他和謝瀟瀾有過節,沒詛咒他夫郎生不出孩子都是小事,還指望他送禮?
但此刻的情形卻由不得他說沒有。
他咬牙將腰間的玉佩摘下,平時顧著自己清正廉潔的形象,他鮮少帶些奇珍異寶,唯有這枚玉佩是他最得寵時聖上所賜,平時都戴著,寶貝的很。
倒是沒想到,今日要拱手他人了。
夜霆淵更沒想到的是,萬裡江山也如這枚玉佩一般,就這樣拱手想讓了。
“多謝王爺割愛。”謝瀟瀾照收不誤,嘴上說著感謝的話,卻並沒有太多謝意在其中,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夜霆淵的心思。
夜霆淵麵笑:“無妨,就當是嘉獎謝正君為你誕育小貴君,可要再抓緊些,總得有個兒子才可。”
“微臣家事就不勞王爺操心,說來不知王爺何時娶趙家小姐過門?微臣也好提前準備賀禮,預祝王爺一舉得男!”
謝瀟瀾嘴巴毒也不是一兩日,偏偏夜霆淵每次就像變蠢似的,非要上趕著去跟他搭話,白白惹自己不痛快。
他原本是想借助趙濟桓的兵權,可如今趙靜姝被貶側妃,他一時也不敢有任何動作。
知道自己在這裡不討喜,夜霆淵便乾脆離開了,免得謝瀟瀾還要再說些難聽的話,實在嗆得慌。
待他一走,前廳的氣氛莫名沉悶,不等謝瀟瀾開口趕客,夜楚淵卻先解釋了:“他的心思你我都知,但之淮你可信本王?”
“王爺是主,隻需下達命令,無需臣子相信與否。”謝瀟瀾心中當然憋著一口氣,他厭恨著所有讓何意不痛快的人,慧貴妃首當其衝。
隻不過是礙於對方的身份他無可奈何,所以就要委屈賈妙齡去做這個出氣筒,但他其實很明白責任究竟在誰。
否則,何意好端端的,怎麼就心緒起伏大,還那樣難受?
聽到他這番客氣之言,夜楚淵就知道他吃心了,他不免有些急:“本王當真不知那事,若是真有那般心思,早就娶了!”
謝瀟瀾微笑:“王爺說的是。”
“謝之淮!能不能好好說話!”夜楚淵咬牙切齒,他就不明白了,男子漢大丈夫怎能這般彆扭!
“王爺說的是。”
夜楚淵:“……”
太子在側有些看不下去,他笑道:“既是誤會,解開便是,慧貴妃所為,我會讓母後打探一番,如果因此事傷了咱們和氣,難免得不償失。”
道理謝瀟瀾當然都明白,但他就是咽不下這口氣,但他知道,這件事他隻能作罷。
“話雖如此,王爺也該問問慧貴妃可有何賈家達成某些協議,否則來日在王爺背後捅一刀可就不好了。”謝瀟瀾淡聲提醒著。
“本王明白。”他應了一聲,隨後又有些苦惱,“你為何變得這般煩人,可見是意哥兒平時都把你慣壞了,言語上還要計較那兩句得失。”
謝瀟瀾微笑:“王爺說的——”
“行了行了!”夜楚淵忙打斷他,眉眼帶著笑,“你那奶娃娃可能給我們瞧瞧,兄長入秋就要娶蘇家小姐了,可得讓他先看看。”
一位太子一位王爺,都是位高權重之人,謝瀟瀾自然不會拒絕,帶著他們兩個去了乳母那裡,小娃娃正睡在繈褓中,不知天地為何物呢!
夜楚淵自認為不怎麼喜歡孩童,宮裡那些孩子都煩人的很,小小年紀就已經學得打罵奴仆了,他隻覺得討厭。
但如今看著這奶娃娃,他又有了不同的感受。
雖說醜的緊,但看著乖巧,不哭不鬨睡著,也不會打罵宮人,他便覺得醜的可愛了。
“名字可取了?”他問道。
謝家已經沒有長輩,薛家也早早沒落,自然用不到家中長輩幫忙取名,何況這可是謝家第一子,所有的名字都需延續他的字。
謝瀟瀾將謝瀟瀟取的名字告訴他們,夜楚淵輕笑:“來日也得他取了,總要有始有終。”
“自家人不忌諱那些。”謝瀟瀾輕聲道,然後就見奶娃娃睜開眼睛了,他臉色大變,“快走!”
“發生何事了?”
太子和夜楚淵麵麵相覷,還不等兩人反應過來,就聽到一陣驚天哭嚎,那般小的身體,哭起來恨不得把房頂給掀翻,哪裡有半分早產嬰兒的模樣?
夜楚淵第一個受不住,立刻大步流星地走出屋,初為人父的謝瀟瀾還有些慈父心,接過孩子就開始哄,許是在肚子裡時曾經被謝瀟瀾欺負過,他一抱便不哭了,那架勢分明就是要賴著他。
兩人在外麵久等不見他出來,剛要進去詢問,奶娘便出來稟告了:“小主子在老爺懷中睡下了,不便出來相送,還請太子殿下和王爺恕罪。”
“可是不得了了,謝之淮被奶娃娃給絆住了!”夜楚淵不無感慨說道。
如此,兩人便再無繼續逗留的意思,便起身離開了,宋元恭敬將他們送出門。
這一日,來謝府的人著實多,且不說即將有親戚關係的齊家,便是平時那些保持中立的官員,也都借此機會贈送禮品。
他們都清楚,平時送的禮怕是根本到不了謝瀟瀾手上,但這次可不同。
隻是人人都抱著看戲的心態,賈馮敏也是重臣,謝瀟瀾就這樣把他的女兒關在府上毆打折磨,他們不免都想看看聖上的意思。
究竟會罰,還是不聞不問。
傍晚,幾份賀禮從宮中送來,皇後和貴妃都有份,就連不甚得寵的吳妃都送了賀禮,至此聖上的心思便一清二楚了。
由著自己的後妃送賀禮,賀禮都會經過他的首肯才能送出宮,可見聖上的態度。
“如今就送這許多,來日滿月他們送什麼?”何意稍有些驚訝,今日的賀禮已經將庫房堆了一半,滿月又不知會如何了。
謝瀟瀾卻緊緊皺眉:“滿月辦不辦都一樣,他們今日沒少看。”
這是吃味兒了。
何意悶聲笑:“這麼多人喜歡他,你還不樂意了,我啊,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喜歡他。”
因為他見過不被愛的孩子過的有多痛苦,所以他希望,他的孩子,能有很多很多愛,或是家人,或是友人,或是善意的陌生人。
謝瀟瀾臉色臉色不大好看,嘴上雖沒說話,但心裡已經在想該怎麼將滿月辦的盛大些了。
“我困了。”何意打了個哈欠,眼裡聚滿淚花,眼睛已經睜不開了,“睡會。”
謝瀟瀾立刻會意,笑著在他額頭落下一吻便離開了。
他剛邁出門,臉上的笑瞬間放下,步伐穩健地朝地窖走去,一直都是蘇合在裡麵看著,他還沒去和賈妙齡說幾句話。
地窖。
賈妙齡已經被折磨的不成人樣,她從未想過那些瘋狂的刑罰會用到她身上,看到謝瀟瀾進來,她崩潰大哭:“求求你放了我吧,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求求你……”
她是真的知道害怕了。
“慧貴妃跟你說了什麼,老實回答,我會放你離開。”謝瀟瀾說著拿起旁邊火爐裡的烙鐵,仔細端詳著。
“我說我說!”賈妙齡閉眼落淚,“她隻是說會許我楚王側妃的位置,也是她告訴我何意在長街上,其他再沒有了!”
謝瀟瀾垂下眼睛,爐子裡的火光映在他半邊臉上,另一半卻隱匿在昏暗中,讓人看不透他的想法,也從心裡覺得害怕。
思忖半晌,他淡淡道:“蘇合,把她扔回賈府,告訴賈馮敏如果他再不識抬舉,下回送的就是屍體。”
“是!”
蘇合立刻像之前那樣拽著她離開了,但這次賈妙齡卻沒有再覺得害怕,她終於能回家了。
謝瀟瀾微抬眼眸,眼底猩紅一片,不知是被火光所照,還是因為他明白了慧貴妃試探的意圖。
他深吸一口,將烙鐵死死按在了木頭上,像是在按什麼人,一般。
作者有話要說:
第148章
處於權利中心之人, 愛恨早就不重要,利益才是最要緊的。
謝瀟瀾能為夜楚淵帶去利益,所以他們都會善待他, 對他和顏悅色,甚至稱得上巴結, 但也不是隻有他能為對方帶去利益, 任何人都有可能。
所以慧貴妃不會放過任何機會, 她也在賭, 賭賈馮敏會不會因此倒戈投像夜楚淵, 但她到底還是眼皮太淺了。
且不說他已經和賈家撕破臉, 便是夜楚淵也早就默認和賈家對立, 而且,賈馮敏為夜霆淵鞠躬儘瘁, 怎麼可能沒有把柄在對方手上?
渴望用聯姻達到一時的平靜,是最愚蠢的行為。
謝瀟瀾將睡著的奶娃娃放到搖籃中,自己則是去了書房,他後妃之中也得有自人才行,得找個合適人選。
“吳妃。”
何意聽他說完立即想到這個人。
吳妃沒有家世背景做倚仗, 隻身在後宮生存很難,再加上柔妃再不能生育的事,二人早已經是麵和心不和, 但柔妃有皇子有段家,吳妃什麼都沒有。
她想活得不那麼擔驚受怕,就必須得找盟友。
而且之前何意一直在為她治療, 說幾句話還是輕而易舉的。
謝瀟瀾挑眉:“這件事我會想辦法, 你如今首要任務是養身子, 其餘都不用操心。”
“可我總躺著也無聊, 剛好之前給她的藥快用完了,之後我書信一封連藥給她,你帶著紅葉進宮就行。”何意扯著他袖子央求,“你跟我說這些,不就是要我出謀劃策?”
謝瀟瀾無奈:“夫郎你清醒一些,我跟你說這些,隻是想讓你有你口中的參與感,而不是讓你費心。”
“反正你得用我的法子。”何意拍板敲定。
“好,但具體如何做我來處理。”
後妃謝瀟瀾不論前世還是今生,接觸都不多,既然何意說吳妃可以,那就用她便是。
何意這才安心逗弄奶娃娃,隻會哭和睡的孩子著實難帶些,不懂對方的訴求,隻能忙成一鍋粥。
所以他每天都會帶他玩,親身感受一下他的哭聲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好像餓了。”何意將乳母叫進來,“抱下去喂奶,不用一會再抱來。”
謝瀟瀾見他一直盯著孩子,立刻抬手捏住他下巴,輕嘖一聲:“夫郎,都走了還看什麼?”
“我生的,就看。”何意懶得理會他這種莫名其妙的飛醋,就著他的手蹭了蹭下巴,慢悠悠躺下了。
“我明日進宮告假,回家陪你。”謝瀟瀾拍著他肩膀哄他入睡。
何意低低應了一聲表示知道,而後沉沉睡去了。
謝瀟瀾明白何意的意思,因此第二日進宮時便將紅葉帶著了,隻是後宮非外男可進,何況他也沒道理送紅葉進去,將她帶到長街,兩人便分開了。
紅葉帶著東西走到了吳妃宮苑前,宮門口守著的太監便將她帶了進去。
“你沒在你家正君身側守著,竟親自送來了。”吳妃笑的合不攏嘴,“趕巧藥快用完了,本宮正準備讓婢女上門取呢。”
紅葉微微點頭,恭敬道:“哪有娘娘派人去取的道理,自然是奴婢給您送來,待娘娘用後定恢複容顏。”
吳妃拿起手帕掩唇輕笑:“還是你會說話,你家正君可還有彆的要交代?”
“主子說外敷之藥能使人好顏色,還獨有異香,娘娘可每日拿來勻麵,內服藥亦是會有出人意料的效果,娘娘此番重獲新生定能得寵。”紅葉按照何意所交代的娓娓道來。
吳妃撩起眼皮看她:“這是你家正君的意思,還是謝大人的意思?”
“娘娘多慮,夫夫自然是一心。”紅葉依舊恭敬說著。
“回去告訴你們正君,本宮會好好考慮。”吳妃神情嚴肅。
她早已不是十幾歲的豆蔻少女,自然能明白其話裡的含義。
隻是她不明白,謝家明明已經背靠皇後和貴妃,又為何要找上她?
“娘娘忘了,謝正君早產也有貴妃的手筆,謝大人那般寵愛夫郎,怕是也已經生了嫌隙,否則也不會來依靠娘娘了。”婢女撿著好聽的話哄她。
但吳妃很清楚,這件事她隻能考慮並且去做,因為她如今不受寵,且在宮中孤立無援,隻能接受。
當然,此事不管如何都對她有利,她隻需要得到聖上的寵愛,至於懷孕……思及此吳妃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之前誤食過藥,太醫告訴她已經不會再有孕了,乾脆也不想這個。
於是,半月後吳妃病好並且再得聖寵,說句專寵都不為過,一時間,吳妃風頭比從前更甚。
“她倒是明白人。”謝瀟瀾手剝核桃喂到他唇邊,“張嘴。”
何意張嘴吃掉核桃仁,哼笑著:“她沒得選,隻能答應,你今日該給我洗頭發了。”
謝瀟瀾聞言看了眼他的頭發,油光鋥亮,他有些不懂:“這般烏黑亮麗,為何總要洗?洗後還不梳頭油,毛毛糙糙的。”
“我不要油著,已經有些癢了,你現在就給我洗。”何意直接命令。
謝瀟瀾拿他沒辦法,旁人都是有孕時脾性古怪多變,偏偏何意是生產之後,性情雖不算大變,卻也是瞬息莫測,每一刻都有不同的想法和意思。
還說不得。
“你定是在心中罵我,否則你怎會笑的這般壞!”何意眯起眼睛,故作凶狠地威脅,“快去備水,否則不讓你抱卿卿!”
謝瀟瀾利索起身,嘴硬道:“我才不想抱他,成日隻知道哭,待他大些,便將他丟到書院去。”
雖然嘴上這般說,但行動卻很快,片刻功夫就將熱水帶進屋,讓何意躺在床沿好脾氣的伺候他了。
謝瀟瀾雖告假一月,對外也聲稱不見客,奇怪的事登門的客人卻隻多不少,自然那些客人還都不是找謝瀟瀾,而是找何意的。
原是吳妃驟然複寵,且風頭正盛,隱約有越過慧貴妃的意思,那貴妃可是懷有身孕的,可想而知如今的吳妃有多受寵,命婦們進宮後都是要去她宮裡坐坐的。
這一坐便不得了了,吳妃肌膚水嫩,全然不似生產過的,命婦們自然都想從她這得到藥方,更想知道她是如何重獲恩寵的,畢竟聖上身邊美色頗多,能殺出重圍實在不簡單。
話趕話自然就說到了何意身上,眾人隻知曉他醫術好,還是頭次知曉他還能讓人肌膚好顏色,若是有他相助,誰還怕自己夫君納妾養外室了?
何意聽聞那些婦人甚至不要求他露臉,哪怕隻是給些藥方都好,她們可是連銀子都帶了,
“難怪都說女人的錢最好賺。”何意眼睛都亮了,方子有什麼難的,能賺錢才是王道。
謝瀟瀾淡淡打斷他的思路:“彆想這些亂七八糟的,家中銀子何時需要你操心,當真是片刻閒不下來。”
何意不滿:“我就要做。”
“……那我給你寫方子。”謝大人不敢造次,微笑著接了差事。
何意讓紅葉把那些來拜訪的夫人都記好,之後會把方子送到她們手上,隻是要提前收取一半的銀子,簡單來說就是診金,因為他會根據每位夫人的情況定製配方。
這可是旁人求來的福氣,夫人們爭搶著付了診金,百兩銀子說給就給,大氣的很。
於是,何意便在床榻上開始了自己的賺銀子大業,身側自然還有謝小廝共枕伺候著。
另一邊,宮內。
因著吳妃突然得寵,宮內後妃平和的假象被撕破,最為人津津樂道的便是吳妃日日侍寢,日日遲了請安,幾乎是要將皇後的連按在地上。
“吳妃,你每日都遲了請安,可見並非真心尊敬娘娘,連貴妃都準時晨昏定省,你倒是沒臉沒皮!”柔妃勾起唇角,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嫌棄意味十足。
吳妃卻笑:“真心與尊敬可不是嘴上說出來讓人聽笑話的,誰知道平日裡交好的,又有幾個真心,保不齊背後捅刀,哦對了,貴妃娘娘莫多心,嬪妾不是說您。”
慧貴妃冷笑:“這般虛假之言本宮自然不信,倒是你,若是再敢亂嚼舌根,仔細你的皮!”
“嬪妾不敢,嬪妾真心拜服皇後,貴妃莫要多思多慮。”吳妃說著撫了撫自己的發髻,不免將所有人的視線都吸引到了她頭發上。
坐在她下位的妃子驚笑道:“吳妃姐姐頭發真好,瞧著烏黑順滑。”
吳妃見有人遞了梯子,立刻順杆爬:“哪裡,這還是謝正君給的方子,本宮用著極好,連臉都嫩滑了不少。”
她沒好意思說,那些藥方內還有些用在□□的藥,也甚是好用。
美麗是最吸引女人的東西,聽聞何意能讓她變美,即便是出聲譏諷的柔妃都不免主動開口搭話,誰不想青春永駐?
皇後看了看她,又看向滿臉不悅的慧貴妃,她嗬斥道:“行了,烏泱泱像什麼話,今日便到這裡,你們都退下吧。”
“嬪妾告退。”
吳妃臨走時還不忘對著慧貴妃笑笑,十分得意。
慧貴妃回到宮中便打碎了一隻平時最愛的花瓶,她咬牙:“憑她也敢和本宮嗆聲,還有那謝家,居然幫著吳妃?”
婢女想到王爺先前叮囑的話,立刻好言哄到:“吳妃就是小人得誌,如今滿京城的夫人都找謝正君拿藥方呢,想來吳妃也是由此得到了,娘娘懷著身孕,鳳體金貴,何必與她小人見識!”
“你說會不會是謝家……”
“娘娘慎言,咱們王爺與謝大人交好,且謝大人對王爺忠心不二,這般疑心,娘娘萬不能再有了。”婢女道。
慧貴妃當即被安撫住了,她點點頭:“你說的對,我兒最要緊。”
作者有話要說:
第149章
吳妃深知自己得寵是謝家在後鼎力相助, 麵對何意的要求自然也會絞儘腦汁幫忙,因利而聚,且她如今得了甜頭是不會拋棄謝家的。
何意給他的指示是要回謝家老宅, 雖說慧貴妃也曾幫著說好話,但何意知道她大概是沒儘心, 還非要把自己說的那般儘心竭力。
深夜。
吳妃侍過寢躺在聖上身側, 床笫之事滿意的男人總是格外溫柔好說話, 吳妃平複著呼吸, 和他說著有趣的事。
夜辛看著她的臉, 突然問道:“愛妃似乎愈發年輕了, 和你在一塊, 朕也覺得年輕不少。”
這話就是個信號,吳妃柔柔笑道:“嬪妾也喜歡和聖上在一塊, 嬪妾能有今日多虧了何大夫給的方子。”
“哦?”夜辛來了點興趣,微微支起身子代表他想繼續聽。
吳妃將自己之前生病的事講給他聽,還著重表達多虧了何意的方子,她不僅沒有留疤,就連容貌都瞧著年輕了不少, 皮膚都光滑細膩。
關於這一點,夜辛自然深有體會。
沒有人不想青春永駐,哪怕能多活片刻, 都是值得的,夜辛倒是不知道何意還有這種本事。
吳妃趁熱打鐵,嬌媚一笑:“聖上如今年富力強, 若是也能得那方子, 想必會更身強力壯, 能活百歲有餘呢。”
“愛妃深得朕心。”夜辛捏了捏她臉頰, “這何大夫倒是真有本事的,想來愛妃也得了不少好處。”
試探。
吳妃心神一凜,她沒有急著反駁自證,反而偷笑起來:“嬪妾變漂亮了,聖上也如從前寵愛臣妾了,這般好處可不是人人都能得的,嬪妾回頭一定好好賞何大夫!”
“前段時日貴妃倒是說過要將謝家老宅賜還謝家,以表彰謝家忠心,愛妃以為如何?”夜辛抬眼盯著她。
“聖上問這些便是打趣嬪妾了,嬪妾可不知謝家忠心不忠心的,隻要辦事讓聖上放心即可,至於那宅子給便給了,聖上仁心隻當賞他便是。”吳妃故作驕矜地說著,做出一副不懂朝政的蠢笨模樣。
她見夜辛沉默,好似在思考,便又接著說道:“那謝瀟瀾如今也是四品官員,且府上又添新子,擠在那小院子裡確實雜亂了些,說出去還有損聖上威嚴呢。”
“還是你懂朕。”夜辛拍拍她纖細腰肢有些心猿意馬,但考慮到自己的體力,還是作罷了。
但他心裡卻已然想著回頭也尋些藥方。
見夜辛閉上眼睛,吳妃卻不敢認為對方是要留自己在他寢殿過夜,當即便起身開始穿衣了。
夜辛聽著動靜看了她一眼並未多說什麼,但心中卻滿意不少,宮中女人最好的便是聽話漂亮,聰明卻識趣。
剛走出寢殿,吳妃的婢女便立刻過來扶她,吳妃捂著自己的胸口,後知後覺地有些害怕。
這一晚的話都讓她驚慌,生怕說錯一句都會讓聖上起疑。
“娘娘這差事也著實不好辦。”婢女有些心疼,“這還是第一件差事,若是日後還有更難的如何是好?娘娘都說的那般委婉,也不知道聖上信不信。”
吳妃哼笑:“說這些無意義的話,信與不信都看明天便是了,一間宅子都不舍得給,如何拉攏重臣?”
“轎輦已經備好,奴婢扶您上去。”
這件事成與不成已經不在吳妃的考慮範圍,她將話說的那樣透徹,除非聖上是真不打算用謝瀟瀾,否則斷不會扣著宅子不給。
何況連貴妃都提過了,聖上自然知道謝家有多想要那宅子,隻要他腦袋還清醒,就斷然不會拒絕。
果不其然。
翌日,便從宮中傳出旨意,因著謝瀟瀾忠心耿耿,且聖上為祝其添丁之喜,特將謝家舊宅賜還。
謝家舊宅是先前王家遭難時,謝停雲死活要求情惹怒了聖上,將其吊死後收回的。
可如今這番旨意卻像是在打他自己的臉,偏偏聖上卻全然不顧,但也由此說明聖上早就不在意先前的事,甚至隱約有將謝瀟瀾捧到更高位置的意思。
賜還宅邸,就是信號。
前來送聖旨和房屋地契的依舊是周福,他由衷表達祝賀,順便送了自己的賀禮:“雜家隻是閹人,無兒無女的,最喜歡看彆人添丁,這是一對長命鎖,願你兒孫滿堂。”
能讓閹人毫無顧忌地說出這種話來,謝瀟瀾也是頭一份,旁人是斷不敢在周福麵前提兒孫的,謝瀟瀾卻能讓他主動提及。
謝瀟瀾便也揚起笑:“謝公公吉言,來日孩子也是要喊您一聲周爺爺的。”
周福一聽更歡喜了,臉上的褶子都變多了:“此事多虧了吳妃娘娘說好話,大人的宅子才能早日歸還,以後喬遷新居,再來賀喜大人。”
“辛苦公公跑這一趟。”
周福看了一眼奶娃娃,這才趕緊回宮複命去了。
得知宅邸能回來,謝家所有人都激動不已,謝母更是直掉眼淚,隻身將兩個孩子養大的辛苦瞬間就不算什麼了。
謝瀟瀾趁著還在休假,便拿著房屋地契去辦了手續,待謝家舊宅徹底成為自己的,便找了工匠隊修葺謝府,隻要動作夠快,他們就能在年前住進去。
“嫂嫂我來抱吧!”
謝瀟瀾還未進屋就聽到了謝瀟瀟自告奮勇的話,他推門進去:“前幾日還不敢,今日倒是敢了?”
“哥哥。”謝瀟瀟嘿嘿笑,“他如今長開了些,我瞧著好看了。”
合著這是之前嫌棄他侄兒醜呢。
謝瀟瀟小心翼翼將卿卿抱起來,小小的一團窩在他懷裡,光是看著他吐奶泡泡心都軟得不得了。
“宅子已經在修葺,想來過倆月便能搬進去,倒時就不用擠在這小宅子裡了。”謝瀟瀾說道。
謝瀟瀟自記事就是在杏桃村了,知道不日便能搬進先前的府邸,他雖一知半解但也開心不已:“到時候我可以請朋友做客嗎?”
“不管你。”謝瀟瀾毒舌道,“還需要我幫你把那些孩子都叫來招待嗎?”
“謝大人你真討厭。”謝瀟瀟哼了一聲,決定要暫時不理他。
謝瀟瀾笑笑不再多言,但他並沒說,謝家舊宅已經被他過戶給了謝母,以後就會成為謝瀟瀟的宅子,他要請誰做客都沒有問題。
他深知自己日後可能沒辦法事事顧及到對方,所以總要將眼下能想到的都為他思考到。
隻是孩子滿月禮卻依舊得在眼下的謝宅中辦,謝瀟瀾下定決心要大辦,自然得要將事事都安排好。
滿月未到之前就先將手寫請柬派發出去,府上亦是好生裝扮著,就連謝瀟瀟都特意告假在府上帶著娃娃玩。
奶團子遺傳了他倆了好樣貌,滿月時臉蛋就長開了,白白嫩嫩地,煞是好看。
滿月宴。
任誰都看得出謝家對這孩子的重視,且還是個哥兒,動心思之人自然都著急忙慌地帶著禮物登門,即便沒有被邀請,誰又會伸手打笑臉人呢?
不少府上都帶著孩子登門,在經過了一水兒的流程之後,謝瀟瀾便抱著孩子給諸位瞧了瞧,然後就抱下去給乳母帶著了。
庭院的客人沒有一個是不誇的,誰瞧見可愛的娃娃不得多說兩句話,且謝瀟瀾今日心情格外好,誰打招呼他都笑臉相迎,更是讓賓客們放心祝福。
謝瀟瀟身為小孩,自然是要端起主家身份去招待那些孩子,他笑道:“你們都莫要客氣,有招待不周之處還請見諒。”
“無妨,做的很好。”齊隨鼓勵道,旋即看向那些孩子,“不可以亂闖亂入,若是有需要可隨時召下人。”
小胖子穆雲琮連連保證:“齊大哥放心,我們會安生玩的。”
小孩們笑作一團,和自己的小夥伴結伴去他們的小廳拿點心吃去了。
謝瀟瀟立刻扭頭看向齊隨:“我做的可好?”
“很厲害,已經有當家正君的風範了。”齊隨冷冰冰的俊臉上帶著笑,輕輕摸了摸他腦袋,毫不吝嗇地誇讚著。
“那就好,我娘說以後嫁給你也得好好做事,不過我哥哥說了不用什麼都做。”謝瀟瀟有些苦惱,到底該聽誰的呢?
齊隨今年十五,已經能明白大人的用意,他笑道:“自然不必事事都做,府上有小廝婢女,使喚他們便是,你無須想太多。”
“也對,我帶你去看卿卿吧,他現在長得很好看!”
“好。”
齊隨方才有遠遠瞧了一眼那娃娃,長得確實漂亮,如果能近些瞧瞧自然最好。
孩子還小,所以乳母住在謝瀟瀾屋子的旁邊,謝瀟瀟帶著他走近,就聽到裡麵的娃娃在哭,他心裡一急立刻匆匆跑去,也不知是不是乳母粗心,門竟然沒有關緊。
“二少爺怎麼回事,奴婢聽著小公子在哭。”乳母匆匆跑來。
謝瀟瀟瞬間瞪大眼睛:“你怎麼在這裡,那裡麵是誰?”
他快步推開門,剛巧撞見一小哥兒正朝搖籃裡的卿卿伸手,如果忽略對方可怖的表情,他還真以為那人是要看娃娃。
那小哥兒被突然出現的人嚇到,忙將手縮到一旁,支支吾吾道:“我就是、就是過來看看,我沒有惡意的……”
“出去!”謝瀟瀟壓著聲音嗬斥,“滾!”
他轉身將謝卿卿抱起來,察覺到熟人的氣息,小家夥瞬間止住哭聲,在他懷裡哼哼唧唧地吭著。
那小哥兒有些害怕,忙跑出去了。
謝瀟瀟自然不會瞞著這事,他讓乳母去把謝瀟瀾叫來,雙眼通紅地和他解釋著:“他的表情我看的真切!壞人!”
“謝大人,小兒年歲尚小不懂事……”
“若本官沒記錯,你兒與我弟弟一般歲數,若真不懂事,心思倒是深沉,還能把乳母給騙走。”謝瀟瀾臉色陰沉,“滾回你府上等著。”
那大人忙不迭將孩子帶會府上藏著了。
謝瀟瀾笑著將謝卿卿抱起走出去:“乖卿卿,看樣子一日都不能離開父親了。”
作者有話要說:
齊隨:“我想娶他,我想娶他!”
發出了想娶媳婦的哀嚎,嗷嗷叫。
第150章
後院之事自然沒有驚動前廳, 但謝瀟瀾臉色驟變離開,但凡有眼睛的人都看見了,再加上那仝縉一臉菜色拖家帶口的灰溜溜離開, 任誰都知道是得罪謝瀟瀾了。
但氣氛並沒受到影響,因為謝瀟瀾帶著今日的小主人公出來的, 有些瞧著真的歡喜的, 竟是直接將腰間佩戴之物直接摘下掛到他小衣衫上。
轉悠一圈的功夫, 身上就叮鈴咣當響。
“我們卿卿真招人疼。”南靈微接過他抱起來, 死不要臉的在他嫩呼呼的臉上親了一口, “叔叔我可喜歡卿卿了。”
奶娃娃才一個月, 哪裡知道什麼喜歡不喜歡的, 但他記得南靈微的味道,便也給麵兒的哼唧了兩聲。
南靈微對他愛不釋手, 當即就不願還給謝瀟瀾了,他抱著奶娃娃四處逛著,瞬間就成為了焦點。
滿月宴辦的其實不算盛大,但因著來走席之人皆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連宮中的賞賜都有, 任誰看著不得在心裡掂掂謝家的位置?
小家夥愛熱鬨,人越多叫的越歡,一上午除了吃奶尿尿, 居然連盹兒都沒打,怕是都留著下午睡呢。
果不其然。
待賓客散儘,謝府瞬間冷清許多, 沒了熱鬨歡快的氛圍, 小家夥就在謝母懷裡打起盹兒了, 小腦袋還撐不住, 在謝母手裡一下下的栽著。
“我抱他去睡,前麵就交給你們了。”謝母輕聲說著,帶著奶娃娃便離開了。
何意輕挑眉梢,孩子是他倆生的,他倆反而帶的時間最短。
月餘不曾這樣露麵,驟然見了風,何意反倒是覺得十分暢鬆快,心情也不像之前那樣悶著。
他看向謝瀟瀾:“我還沒見過謝家舊宅呢。”
“破損的厲害,正在修葺,我帶你去瞧瞧。”都不用對方主動開口詢問,他便做了主,若是他問,對方怕是又要鬨脾氣了。
生產完脾氣愈發古怪了。
何意微微蹙眉,抬手去扒拉他眼皮:“我懷疑你在罵我,你肯定在說我越來越難伺候!”
“並沒有,幫你換好衣衫咱們便去。”謝瀟瀾笑著哄他。
雖說沒有罵,但意思卻是那麼個意思的。
謝家舊宅已經有數年不曾住過人,沒有人氣的房屋總是老舊的特彆快,工匠們是朝中有位同僚舉薦的,做了兩日工,他覺得還不錯,便留用了。
謝府先前的舊匾已經腐壞的不能見人了,謝瀟瀾乾脆提筆重新寫了一幅字,已經拿去做府匾了。
匠人們少說也有三十人,放眼望去整個宅子裡都是穿著粗布麻衣做事的工匠們,正認真專注地整理院內。
越是往裡走,何意心裡的詫異和酸澀便越多。
現如今住著的謝宅是二進出的院子,能住下他們謝家所有人,雖說擠了些,但他還是覺得很滿足,可如今看到謝府舊宅,他才知道自己先前的想法有多狹隘。
舊宅竟是五進出的宅子,從進大門便是開闊的大院,兩側都有房屋,穿過第一排房屋還有第二處院子和屋子,如此類推共五排……
彆說是百人,就是數百人住著都綽綽有餘。
每處庭院的布局都不同,雖說已經殘敗,但足以看出原主人有多喜歡紫竹,每處院子一角都有紫竹。
這樣的豪門宅邸,說沒就沒了。
從這裡出生的謝瀟瀾,得練就多堅韌的內心,才能適應杏桃村那種偏遠山村,甚至在那樣的小破院子中長成如今的謝大人……
“如今咱們住舊宅是大了些,待回頭我找伢人買些奴仆回來,錦然也住這,靈微他們若是來就不用再擠一方床榻,奴仆們也不用三五成群的擠著睡了,尤其是咱們卿卿,出生就在這樣的大宅子裡,氣派!”
謝瀟瀾瞧出他情緒不對,忙刻意調動氣氛逗他。
“可這已經不是咱們卿卿的家了。”何意嘖嘖稱奇,“平時看著最愛欺負幼弟之人,竟把該留給兒子的宅院都偷偷給他了,真是心口不一!我鄙視你!”
“生氣了?”謝瀟瀾試探性發問。
說來此事確實是他先斬後奏,他所有的東西合該都留給孩子,但謝瀟瀟是他看著長大的,從還是繈褓嬰孩時就是他抱著喂羊奶,懂事後更是學著采摘山貨去集市賣。
半大點的孩子被人欺負了都不敢哭鬨,睜著眼睛無辜又可憐。
他也總想著給他些什麼。
否則真是要苦了他這十幾年。
何意眉眼彎彎:“謝家舊宅本就是你們兄弟二人世的,你說讓給誰便讓給誰,我們又不是沒地方住了,再說了,難不成謝大人你不準備為兒子置辦嫁妝嗎?”
“當然不是。”謝瀟瀾擲地有聲,他的兒子自然還會有好東西。
“那不就好了。”何意拍拍他肩膀,“不用猜測,你的決定我都支持。”
瀟瀟那樣好的孩子,自是值得擁有很多東西和愛。
他也全心全意愛著那孩子。
謝瀟瀾帶他逛完舊宅已經是一個時辰後的事,何意累的腳底板都是疼的,他擺擺手:“以後我要在府上坐馬車出行。”
“給你安排。”謝瀟瀾俯下身子抱起他,“知道你如今嬌氣,我來做你的人力馬車可好?”
何意直勾勾盯著他,突然想到什麼,他捂住上揚的唇角,眼睛卻是彎彎的,就連耳朵都紅了起來。
見他這副模樣便知道沒想好東西,謝大人有些無奈:“你身子還不好,彆想那些亂七八糟的勾我。”
“我想之前的也不行?”何意故意嘖嘖兩聲,“你也忒霸道,成日裡吃喝拉撒都要管,現在我想什麼還要管?”
謝瀟瀾挑眉:“那我猜猜你在想什麼,是在想之前你坐在我身上自己嗯……還是背對著我撅著屁嗯嗯嗯嗯?!”
他邊說著何意邊捂他嘴巴,臉上沒了手掌遮擋,倒是瞧見他臉頰都燒了起來,倒真像是蘋果。
“謝瀟瀾!不許口無遮攔!”何意低低訓斥他,“快放我回馬車裡!”
明明是自己先提及的,自己順著他的話說出來,他還急眼了?
謝大人一個腦袋兩個大,樂不可支地哄著自己的嬌嬌夫郎,將他脾氣慣的更大了。
回到謝宅,聽乳母說奶娃娃已經睡下,謝瀟瀾才再次想起上午發生之事,他表情冷淡:“雖說那孩子不曾做什麼,但既然使計謀將乳母哄騙出去,八成也不是要做好事。”
“隻是他到底未做,你便是告訴聖上也無跡可尋。”何意問他。
換做從前,若是對方不曾傷害到他,他多半不會在意,可如今那小哥兒差點傷害到他孩子,這就不得不讓特人在意。
都說孩子尚小不懂事,可何意還記得之前在臨洋縣,那趙家兄弟是如何謀劃要傷害謝瀟瀟的。
惡,從來就不是年齡大小的問題。
謝瀟瀾冷笑:“那仝縉是個膽小怕事的,他平時和林家走的近,但林鑄之前犯蠢被降職,連帶著他也沒什麼能耐,此事怕是他那孩子自作主張的。”
聽意思是不準備搞狠的。
何意問:“那你準備如何做?”
“什麼都不做,就什麼都做了。”謝瀟瀾隱秘一笑,儘在掌握之中。
“你都做了什麼!”
“你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