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顧然喜歡熱鬨，住的地方正好在商業區最繁華地帶，周圍酒店旅館很多，洛塵挑了個五星級豪華酒店，把車停到停車位就和季辭一起進去了。
酒店通宵不打烊，辦理入住的很多，前台正忙得不可開交，兩人就在門口皮質沙發上坐了會兒。
洛塵不知在想什麼，盯著季辭看了下，忽然朝他靠近，季辭屏住呼吸，定定看著洛塵，溫熱指腹貼到季辭臉頰上，輕輕一抹，替他勉強擦乾淨了。
洛塵眉頭微微皺著，聲音有點悶：“臟死了……”
過了幾分鐘，前麵隻有一對情侶在登記信息，洛塵忍著困意起身，季辭落後半步，抬手在洛塵擦過的地方碰了一下，彎起嘴角跟了過去。
“您好，請問是要預定房間嗎？”前台保持職業假笑，從進門開始就注意到他倆了，眼神不加掩飾地在兩人身上來回移動。
季辭點了下頭，將身份證遞了過去，扭頭問：“開幾間？”
洛塵還沒接話，前台抿唇一笑，搶先說：“不好意思，我們酒店隻剩一間房了，你們要不……”
季辭麵色猶疑，輕眨了下眼：“你要是介意的話，我們換——”
洛塵沒說話，接過前台遞來的房卡，掃了他一眼，轉身朝電梯門走去。
洛塵麵無表情地看著電梯上方跳動的紅色數字，腦海裡又浮現出剛才前台看他倆的神情，還有嘴邊那抹笑，總覺得有些奇怪，就特像小姑娘追劇時，拚命壓抑住的尖叫和……姨母笑？
叮——！
電梯門開了，洛塵收回思緒走了進去，房間在十四樓，從電梯門出來拐個彎就到了。
刷卡推門進去後，洛塵直接愣在原地。
白色雙人床上用玫瑰花瓣擺成愛心形狀，牆上還掛了各種顏色的愛心氣球，就連桌子他媽都是粉色愛心的！
房間各處充滿詭異的曖昧氣氛，特彆是當洛塵抬頭往上看了一眼，水晶吊燈上印著“永結同心”四個大字，散發的橘紅色燈光照在洛塵發熱的耳廊上，他故作淡定朝裡麵走。
季辭進來時也是一愣，他沒想到前台給他們開的居然是……情侶房間？
壓下眼底思緒，季辭也走到了床前，彎腰把玫瑰花瓣捧了起來，洛塵到點就犯困，為了早點上床睡覺，他儘可能的忽視這點小插曲，佯裝自然的踢了個垃圾桶過來：“扔這兒。”
季辭站著沒動，抬眼看過來，“我能拍張照嗎？”
洛塵挑了下眉，不就拍個照嘛，這也要問？
他沒多想，點了下頭，還不忘催促一句：“那你快點。”
“好。”
季辭眼睫翕動，遮住那絲歡悅，由於出門前沒來得及拿相機，隻好用手機替代，床頭櫃上有個瓷花瓶，裡麵插了幾支紅玫瑰，在旁邊就是一盒超薄……小方形X用品？
季辭把視線從那上麵挪開，上前從瓶中抽出一支玫瑰花，遞到洛塵麵前。
“？”洛塵猛然抬頭，睜大眼看著他，唯恐他下一句就要說出些虎狼之詞。
草，乾嘛這麼看他，總不能借花獻佛再表白一次吧？
被這種曖昧暖光一照，洛塵有點頭暈目眩，感覺心跳有點快，他微張著嘴，有點不知所措。
“怎麼了？”季辭見他臉一陣紅一陣白，抬手在洛塵額頭上貼了一下，溫度正常。
“沒事……”洛塵退後一步，說，“我先去洗澡了。”
浴室同樣是被精心布置過的，盥洗台前的鏡子，雙人浴缸，地麵瓷磚，以及一大股嗆人香水味，待在這裡總給洛塵一種很夢幻的感覺，他控製不住想東想西，渾身也好似要燒起來。
一個小時後，洛塵才從裡麵出來，頭發已經在裡麵烘乾了，全身散發一股果香味，光是聞著就很誘人。
季辭放下手機，偏頭看了過來，喉結來回滑動了一下，聲音有些低啞：“還拍嗎？”
洛塵一怔，這才反應過來，剛才季辭遞花給他隻是想拍照，僅此而已，是他自己想多了。
洛塵壓下那股失落，趿拉著拖鞋朝季辭走去，拿起那支嬌豔玫瑰問：“你剛說拍照，是打算給我拍？”
季辭輕“嗯”了下，目光從鎖骨滑下，落到那截纖細窄腰上，鬆垮浴衣腰帶係得極其敷衍。
從季辭刁鑽角度看去，底下風景一覽無餘，他睫毛顫了顫，一臉淡然的對上洛塵視線。
“那就拍。”洛塵又補充了句，“拍完我好睡覺。”
洛塵剛洗澡時，季辭把玫瑰花瓣重新擺了下，房間燈光也換成了其他顏色，洛塵按季辭說的，躺在床上用玫瑰擋住一邊眼睛，浴衣隨之敞開些，露出流暢優美的身體線條，耳尖染了層薄紅，整個人看上去易碎又迷人。
季辭按下快門的那一刻，他感覺心跳都停了瞬，妖豔俊美又張揚的麵龐自從遇見洛塵後，這些詞語就不再是具象化，它變得形象且具體，變成心心念念都想守護的人。
“好了嗎？”
洛塵被人盯久了不習慣，加上要一直保持相同姿勢不能動，著實有點難受。
季辭應了一聲，洛塵已經放下玫瑰坐了起來，看著他說：“給我看看。”
在洛塵潛心研究，如何運用光線構圖，如何調節色調，季辭就已經去浴室衝澡了，洗完出來時，渾身像裹了層冰霜，冷氣夾雜著清淡香味，慢慢朝四周擴散。
明明用的是同種沐浴露，可洛塵就是覺得不一樣，季辭身上像有一股深林雪鬆味，冷漠疏離，讓人無法湊太近，但也不至於離太遠，他總是會引誘著人不斷想再靠近一點。
季辭拿回自己手機時，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洛塵手背，洛塵被冰了一下，縮回手問：“你該不會洗的冷水澡吧，手怎麼這麼冰？”
“沒。”季辭垂下眼，走過去把大燈關了，室內瞬間黑了大半，隻剩下床頭櫃上暖黃台燈還亮著。
“你乾嘛？”
洛塵見季辭抱著毯子枕頭就要走，頂著一頭蓬鬆頭發，還有一撮呆毛抬眼看來。
季辭沒忍住，伸手幫他把那一撮翹起的頭發往下壓了壓，還輕輕在他腦袋上擼了一把，彎了下眼，輕聲解釋：“我去睡沙發。”
洛塵看著季辭手裡單薄的毛毯，眉頭一擰：“上來。”
“可……”
季辭餘下的話被洛塵一個眼神，輕鬆堵了回去，他把毯子搭在棉被上，就乖乖躺在床沿，拿起手機，將那張照片設置成私密並備份。
洛塵習慣開著空調睡覺，拉開床頭櫃子，他果然在一堆物品中找到個類似遙控器的，想都沒想就啟動了開關，下一秒，床突然劇烈震蕩起來。
遙控器沒拿穩，加上震得猝不及防，從洛塵手裡滑落後，直接滾到了床底下。
洛塵：“？？？”
洛塵：“！！！”
洛塵：“………”
隨著震幅波動不一，床身動蕩的快慢也不一樣，甚至還能切換不同模式！
洛塵毫無防備，一頭栽進季辭懷裡，季辭鬆開手機，單手護住洛塵不斷砸在自己胸膛處的腦袋。
忽地，床猛然一停，正當他倆以為要結束時，震蕩起伏更大，洛塵死死抓著被單，感覺自己都快被甩出去了，肩頭落下一道溫和觸感，季辭緊緊將他框在懷中，小心護著，兩人位置互換，季辭半邊身子壓在洛塵身上，伸手往床下探去……
洛塵滿臉漲紅，不知是羞的還是熱的，尷尬地腳趾抓地，恨不得一把火把房間燒了，哪怕葬身火海，誓要留下清白在人間！
草，這TM居然是電動床！
如果隻是這樣，洛塵也不至於那麼社死，身體在不斷觸碰纏綿下，早就起了反應。
洛塵閉了閉眼，安慰道：沒事，這一生很快過去了。
就在他心灰意冷，恨不能一抹脖子就睡過去時，電動床停了下來。
確認徹底停下後，洛塵慌忙從季辭懷裡掙脫出來，連鞋都來不及穿，光著腳踩在地板上，快步走進浴室。
他打開水龍頭往臉上澆了點水，強迫自己從燥熱中慢慢緩過來，發絲沾了水，貼在眉骨處，有點頹也有點……美？
洛塵等臉上的紅暈消散，才重新走回房間，季辭正坐在沙發上，手裡拿著玻璃杯，仰頭喝水。
現在已是半夜，洛塵眼底的倦意被這一折騰，一下就沒了，甚至還有點睡不著。
洛塵坐在季辭對麵沙發上，給自己也倒了一杯水，咕嚕咕嚕往嘴裡灌，兩人都沒有說話，就這樣靜靜坐在沙發上看窗外的點點繁星，以及掛在枝頭的姣姣明月。
光影透過窗簾，斜射下來，灑在季辭身上，半明半暗中，洛塵看到他很輕的皺了下眉，臉上並沒有多餘情緒。
再次回到床上是兩個小時以後，天邊逐漸泛起魚肚白，洛塵正要闔眼，隔壁房間忽然發出一連串嗯嗯啊啊的聲音，起初洛塵隻當是自己太困出現幻聽，懶得細琢磨。
但聲音不知從哪刻起越來越大，越來越肆無忌憚，粗重喘息聲仿佛穿破牆壁鑽到洛塵耳朵裡，偶爾伴著幾聲東西打翻的響動，某些曖昧繾綣的畫麵在洛塵腦中飄來晃去。
他煩躁的扯起被子打算悶頭睡，目光卻被天花板上巨大的天花鏡吸引住，他呆滯片刻，在季辭不明所以轉頭看來時，兩人對視一眼：“………”
草，毀滅吧！
第二十二章
洛塵早上醒來時，房間沒看到季辭身影，想起昨晚種種，他還是覺得很魔幻，好不真實，也好尷尬。
他在床上緩了口氣，聽到門口敲門聲，才下床攏了一下散亂的浴衣，趿拉拖鞋走了過去。
客房服務麵帶微笑：“您好，這是酒店特意提供的愛心早餐。”
洛塵一愣：“我沒點單。”
客房服務隨即點開下單記錄，掃了眼，遞到洛塵麵前：“是季先生為您點的。”
“哦……”洛塵伸手接過，“謝謝。”
轉身把早餐擱桌上，就走到盥洗台前刷牙洗漱，路過陽台時，洛塵微微頓住腳步。
昨晚堆了滿地的臟衣服，此時正清清爽爽晾曬在陽台，目光往後，越過上衣褲子外套，落在那條黑色內褲上？
“…………”草，他怎麼把這個也洗了！
洛塵感覺自己快裂開了，恍如晴天霹靂般被釘在原地，一股羞辱感從腳底竄了上來，洛塵紅著臉，尷尬得在原地轉了個圈。
恰好這時，外麵“滴”一聲，門開了。
洛塵麵紅耳赤，一副無臉見人的表情，被季辭儘收眼底，彎了一下唇，抬步朝他走來。
憋了半天，洛塵沒忍住還是問了句：“衣服是……你洗的？”
季辭知道洛塵有點小潔癖，衣服泡久了不洗會有味道，他就順手洗了。
“怕吵到你就沒用烘乾機。”季辭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不知道乾了沒有？”
“哦……”
洛塵懸著的心還是死了，麵無表情地越過季辭，回到桌前沙發上坐下，手指無意識蜷了下，輕輕搭在扶手上，隻覺得臉上一片灼熱。
目光一瞥，洛塵這才注意到桌上有張不太明顯的便條，他隨手拿了起來。
——我有點事，先出去一趟，等會兒回來，早餐給你點好了，記得吃。
旁邊還有一隻簡筆畫……小兔子？以及落款，遒勁有力，行雲流水的：“辭”。
洛塵不自覺輕扯了下嘴角，再抬頭，季辭正站在三米開外，默不作聲地看著他。
“…………”
晃神時，洛塵好像看到季辭衝他笑了下。
“睡得還好嗎？”季辭問，“吃完要不要再睡會兒？”
洛塵收回目光，用手把早餐勾了過去，邊拆包裝邊回：“不好，也不想睡。”
簡單吃了個飯，洛塵跑去陽台，用手摸了摸衣服，差不多乾了，他取下就去了浴室。
換好衣服後，洛塵去床頭拿手機，打算現在去退房，推門出去時，隔壁房間的門也開了，那對情侶膩歪著從房間出來。
這讓洛塵一下就想到，那斷斷續續，一直盤旋在自己耳邊的嬌·喘，他伸手關門的動作頓了頓。
對麵同樣一愣，齊齊看了過來，那對情侶表情古怪的看著他們，眼神裡藏著驚訝、疑惑以及好奇，抿嘴滿臉八卦的朝他笑了笑。
洛塵：“…………”
洛塵臉熱口乾，拉著季辭快步離去，退完房兩人準備先回學校，車子開出去數十米，兜裡的電話響了起來。
洛塵開車不方便接電話，季辭很有眼力勁的靠了過來，修長纖細的手指朝洛塵褲子口袋探去。
觸碰到的瞬間，洛塵大腿根部麻了一下，心不自覺跳快了點，脊背挺得筆直，鎮定自若地看向前方。
季辭抽出手機後，坐回去了一點，勾唇，點開免提，顧然的聲音隨之而來。
“塵兒，我決定好了……我不想讓橘子那麼痛苦的活著，那樣太自私了……”
洛塵紅著耳尖，麵無波瀾拐了個彎，問：“你現在在哪兒？醫院？”
“沒……”顧然鼻音加重了些，情緒低落，“我還在家，打算現在帶它過去。”
洛塵開車轉了圈，又來到顧然小區門口，載上顧然和貓，導航去了寵物醫院。
鎮靜室外。
顧然和獸醫充分溝通後，最終決定讓小貓安樂死。
柔和的光線淺淺照進來，房間有股淡淡消毒水味，小貓安靜趴在柔軟墊子上，仿佛知道自己馬上要死了，沒有掙紮、嚎叫，隻是看著門口，靜靜等待死亡降臨。
獸醫先一步進去，打開工具箱，取出注射劑和若乾藥品，整齊擺放在桌麵上。
門外走廊上，顧然靠著牆，安靜得可怕，麵上無悲無喜，仿佛入定高僧，從此就要斷情絕愛。
“真不進去看看？”洛塵忍不住走到他麵前問。
“嗯。”顧然苦笑，“不看了……”
室內，獸醫看了眼時間，知道顧然不敢麵對，沒再等，拿起注射器，走到小貓旁邊，緩緩將針孔插進小貓體內。
——
洛塵回學校時太陽都快落山了，前腳剛進寢室，李亮和王恒後腳就跟著進來了。
隻是洛塵覺得他倆的眼神莫名有些古怪，恨不得穿透他看到更深層的……秘密？洛塵被他倆盯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抬眼瞪了回去。
“怎麼，眼睛閃了？”
“唉……”李亮欲言又止，歎了口氣，原地打了個轉，滾回自己位置坐下了。
洛塵皺了下眉，有點不耐，“到底怎麼了？”
一向不怎麼接話的王恒倒是開口了：“你和季辭……昨晚住酒店了？”
“？”洛塵心跳陡然快了一瞬，莫名有些心虛，“嗯，昨天有點晚。”
李亮狐疑地眨了眨眼，伸長耳朵等後續。
不過沒等到，洛塵說完就曲腿坐在椅子上，拿起手機在給誰發消息。
【撲克臉】：晚餐想吃什麼，我給你帶／照片.
洛塵回了句“不用”剛要退出微信，餘光忽然瞥到朋友圈那裡有個小紅點，下意識點了進去。
——人們從詩人的字句裡，選取自己心愛的意義。
配的圖片是星空。
這是季辭發的第二條朋友圈，洛塵“”手滑”給他點了個讚，微信最頂端又彈出條消息。
【撲克臉】：它還有後半句。
【空格】：什麼？
【撲克臉】：但詩句的最終意義是指向你。
洛塵腦袋“砰”一聲炸開了花，目光落在那行字上看了又看，明明都是簡單漢字，洛塵卻覺得有點晦澀，每看一眼臉就多紅一分。
李亮是個什麼話都放在臉上，心裡藏不住事的，憋了半天沒忍住，躡手躡腳朝洛塵走來。
伸手拍了一下洛塵肩膀，卻沒想到洛塵反應這麼大，手機都被嚇掉了，他也跟著愣住了，半天才找回自己聲音。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李亮頓了頓，接著說，“你臉怎麼這麼紅，是不是寢室太熱了？我也覺得好熱，看天氣應該要下雨了……”
洛塵麵無表情轉頭，看向窗外，秋天傍晚，夕陽慢慢沉下，留下一片金黃餘暉，此刻的大地仿佛被溫暖的色彩籠罩。
“…………”
草，你哪隻眼睛看見要下雨了？
不會編，就不要硬編！
洛塵彎腰拾起手機，挑了下眉，問：“有事？”
李亮抬手撓了撓頭，尷尬一笑，坦白說：“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想問問你們昨晚……睡得好嗎？”
“…………？”
你要不要聽一下自己在說什麼！
洛塵有些無語，懶得搭理他這些有的沒的，低頭玩起了手機。
季辭提著東西進來時，剛好看到這一幕，李亮略顯局促的站在洛塵旁邊，洛塵則頭也不抬，梗著脖子，紅著臉，指尖在屏幕上滑動。
聽到動靜，李亮轉頭看了眼，季辭從他旁邊經過，腳步一轉，停在洛塵另一邊，從塑料袋裡掏出一支膏藥。
洛塵從季辭進門起，遊戲就已經結束了，同樣也關掉手機看了過來，洛塵眼睫輕顫，右眼尾那顆淚痣尤為突出，偏紅的臉龐上有道淡淡紅痕，末端離那顆淚痣隻有幾厘米，眼尾上挑帶著抹緋紅，很勾人眼球。
季辭擠了點藥膏在指腹上，另一隻手輕輕抬起洛塵下巴，小心將藥膏塗抹在紅痕處。
李亮：“！！！”
他看到了什麼，媽呀，他的眼睛不乾淨啦！
抬手捂住眼睛，一個華麗轉身，李亮又飄了回去。
在落座時猛地想到什麼，緊接著，腿一伸，一把擋在王恒麵前，神秘……哦不，友好一笑。
王恒從書裡被迫抬頭，一臉霧水地看著他，隻見李亮微笑拍了拍他肩，用看祖國花朵的關愛目光，慈愛地看著他。
王恒：“…………”
他好嚇人，我是哪裡得罪他了嗎？
李亮眨了眨眼，試圖眉目傳情：不用感謝，應該的！
王恒：“。”
晚上好像吃多了，突然有點反胃，該告訴他嗎？
兩人你來我往，推拉著，王恒站起身，有點想逃。
李亮身子一晃，又重新擋在了他前麵，王恒有點不知所措，張了張嘴，委婉道：“你自己玩吧，我還要看書。”
李亮：“？”
什麼鬼？哥這是在救你！
李亮堅持把王恒按了回去，雖然王恒不能理解為什麼他還不走，但也沒再糾結，拿起書往後翻了翻，待王恒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中，李亮才偷摸轉了下頭，朝斜對麵看去。
洛塵臉好像比剛才還要紅，全身僵硬的坐在椅子上，睫毛翕動，任由季辭將藥膏塗抹均勻。
傍晚，光影略過枝頭，照進室內，映亮少年眼底淺淺笑意。
“洛塵。”季辭緩緩開口，“我們試試吧！”
第二十三章
洛塵呼吸一滯，呆呆看著季辭，嘴巴動了動，沒有聲音，耳尖的李亮也一副被雷劈的表情，嘴巴張的很大，同樣沒聲。
寢室一下就安靜下來，四處透著股詭異氣氛，洛塵感覺所有目光都聚焦到自己身上，眨了眨眼，僵硬起身，默不作聲地去了洗手間。
這次心跳比前幾次跳得都快，每一下都重重撞擊在洛塵胸膛上，耳邊也是“砰砰砰”的聲音，他越想腦子越亂，良久，才回過神，愣愣問了句自己都搞不懂的問題：
難道我已經……喜歡上他了？
不對，這很不對勁，為什麼會這樣？
洛塵第一反應是有點慌，他從沒喜歡過誰，拒絕追求者從不拖泥帶水，可麵對季辭時，好像總是一再更改底線，一再縱容，一再妥協。
是他主動給機會的。
其實這已經能說明很多問題了，不管洛塵承不承認，他確實……好像有點心動了。
可他不想這麼草率和誰在一起，很多問題他都沒想清楚，至少目前為止，他還不確定這份感情到底是喜歡還是其他。
如果是喜歡，那他又能堅持多久？
一個月？一年？兩年？
洛塵從沒碰到這麼棘手的問題，在腦中各種類比推理，還是解不出這道謎題。
他雙手撐在盥洗台上，眼神空洞的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麵色潮紅，眼眶濕潤，緊張到手足無措，連話都有點說不出，這個模樣的自己他還是第一次見。
不知過了多久，洛塵感覺自己緩過來了一點，外麵也重新響起動靜，他推開門，趴陽台上看著外麵車輛行人，晚飯輕輕吹起額前碎發，他眨了下眼，聽到有腳步聲靠近，扭頭看了過來。
季辭腳步未停，跟他一起趴在欄杆上吹風冷靜，人頭攢動的街道尤其熱鬨，也愈發襯托出兩人沉默寡言。
“我不知道……”洛塵說。
季辭側臉看著他，許久，輕歎了口氣：“洛塵，你知道的，我不想跟你隻是朋友。”
——
翌日，寢室四人恰好都沒課，於是就約著一起去遊樂園。
洛塵沒怎麼去過這種地方，一是嫌人多，到處都要排隊，二是沒意思，很多項目就是看著嚇人，其實一點都不刺激。
他願意出來純屬無聊，上周忙忙碌碌，這周倒挺清閒。
寬闊的街道兩旁，攤位琳琅滿目，各種美食和玩具應有儘有，吸引著往來人群駐足。
李亮仰頭，看著不遠處過山車在軌道上飛馳而過，乘客的尖叫聲與周圍歡笑交織在一起，十分歡鬨。
“待會兒我們也去玩這個吧！”李亮大聲提議。
洛塵無所謂，反正來這兒玩什麼都一樣，季辭也沒意見，拿著相機沿路拍了幾張照片，正低頭在旁邊修圖。
本來隻有他們四個，結果剛進遊樂園，王恒眼睛跟裝了導航儀似的，自動忽略一大群人，目光緊緊鎖定在女朋友尤佳身上，等洛塵無意看去時，又一次碰到了陸漫。
許是有了上次經曆，洛塵這次明顯好多了，隻不過還是和以往一樣不怎麼說話，但有李亮這個活躍分子在倒也不至於冷場，眾人聊著各種想玩的項目往裡走。
在裡麵轉了一圈，除了摩天輪、旋轉木馬和碰碰車，其他遊戲項目都排了很長的隊。
他們來得不算早，再過一會兒就該吃午飯了，時間有限，李亮毫不猶豫地衝向了碰碰車，王恒笑得靦腆，偷偷勾住尤佳的手，帶著她朝摩天輪那邊去了。
場麵上隻剩三人麵麵相覷，洛塵嫌丟人，他寧可站著發呆也不會朝那邊多走一步，陸漫看了眼洛塵，又看了看季辭，然後一臉古怪朝李亮飛奔。
待人走遠後，季辭朝他靠近了點：“要不，我們……”
“不去。”洛塵冷漠打斷，抬腿去旁邊休息椅上坐下了。
季辭抿了下唇，走過來時，洛塵已經點開地鐵跑酷，玩了起來。
等洛塵走神遊戲結束後，季辭繼續沒說完的話：“其實我想說，那邊的卡丁車不用排隊，要去試試嗎？”
卡丁車是一種小型賽車，通常在專門的賽道上進行比賽，結構簡單，易於駕駛，同時又充滿刺激和挑戰，故而非常受歡迎。
洛塵聞言，抬頭看了過來，朝遠處望了望，特彆是聽到發動機的轟鳴聲時，有些按捺不住，彆扭地站起身來。
“哦……”
洛塵拖長尾音，低低應了聲。
季辭輕扯嘴角，說：“我想玩。”
五分鐘後。
兩人就近挑了輛雙人座卡丁車，熱完身，穿戴好裝備就坐了上去。
洛塵雙手緊握方向盤，季辭坐副駕駛位，轉頭看著外麵路段，車子開出去後，速度逐漸加快，引擎的轟鳴聲在耳邊響起，一輛輛卡丁車爭先越過障礙物朝終點開。
但想輕鬆過掉洛塵可沒那麼容易，他從小就喜歡這個，平時沒事和朋友在一起時也經常玩，技術先不說，就洛塵那玩命架勢，沒幾個人能比。
不出所料，最後洛塵果然是第一個到達終點的，恰好今天遊樂園舉辦比賽，讚助商還給前幾名準備了現金紅包。
這筆錢，很快花在中午去高檔餐廳吃飯上，從餐廳出來，李亮就迫不及待想要去玩過山車。
陸漫上午出了不少汗，現在急著去廁所補妝，拉著尤佳就溜了，洛塵跟著季辭走進安檢口，坐在了他倆後麵。
隨著過山車緩緩啟動，遊客們緊握扶手，風聲在耳邊呼嘯，景色迅速從眼前掠過。車廂在軌道上翻滾、旋轉，遊客們的尖叫聲此起彼伏。
忽然，過山車穿越山洞、越過橋梁，急速下墜時，洛塵手背被碰了下，緊接著，季辭整張手覆了上來，緊緊抓住他，洛塵心如擂鼓，扭頭看著他。
季辭閉起眼，輕輕咬著下唇，似乎有點……怕？
洛塵下意識回握住他，不知是太過緊張刺激，還是因為牽著手，呼吸聲也漸漸加重了些。
從過山車上下來時，洛塵發現季辭麵色蒼白，結合小火車沿著彎曲的軌道快速行駛，時而突然上升，時而急速下降，以及季辭的反應來看，多半是恐高無疑。
從季辭把手搭在洛塵手背上起，兩人一直保持牽手姿勢，哪怕知道李亮他們看到會胡思亂想，洛塵也沒有鬆開，在兩雙直勾勾八卦的眼神裡，兩人並肩去了休息區。
“你坐著，我就買瓶水。”洛塵說著就要把手從季辭手中抽走，沒抽·動，季辭撩起眼皮，小聲詢問，“可以不走嗎？”
等其他四人過來時，剛好看到，陸漫怎麼也壓不住瘋狂上翹的嘴角，為了不引人注意，她低頭看著鞋尖，嘴裡還發出細小的“咯咯咯”笑聲。
旁邊站著的尤佳也同樣如此，如出一轍的表情動作，同時出現在兩個人身上，居然毫無違和感。
洛塵橫豎都是尷尬，乾脆懶得掙紮，反正尷尬的也不隻是他，他偏頭看了眼，就聽季辭問：
“我有點暈，可以靠一下嗎？”
話音剛落，洛塵感覺前麵幾道目光頓時更亮了，他在心裡吐槽了句：草，真他媽隻有自己尷尬！
現實卻隻能默默歎氣，儘量控製不讓心跳擾亂思緒，“嗯”了一下，季辭就很自覺的靠了過來，腦袋枕在他肩上。
陸漫和尤佳發出一陣努力壓製，卻沒忍住的驚呼聲，王恒自動忽略他倆，眼神全在尤佳身上，隻有李亮眨巴著眼，用一言難儘的表情，古怪地看著這邊。
本來打算晚上去鬼屋玩，但洛塵臨時有點事，季辭是為某人來的，現在某人回去了，他自然要跟著一起。
從陸漫旁邊經過時，季辭故意無視麵前一小塊兒凹陷的路麵，假意被絆了一下，身子一晃就順勢貼到洛塵身上，還不忘回頭，衝陸漫挑了下眉。
“…………”
嘖，好茶！
——
回去後，洛塵坐在電腦桌前忙老師布置的作業，季辭去浴室衝了個澡，穿了件黑色睡衣出來時，洛塵差不多把選擇題答完了，抬頭看了眼——
季辭衣領半敞，大片冷白胸膛露在空氣中，一滴水順著狹長眉眼，流在鎖骨處打了個旋，逐漸沒入到緊實流暢的腰部線條往下，直至不見。
洛塵皺了皺眉，麵色羞赧：“把衣服穿好。”
季辭笑著，輕聲應了聲：“好。”
然後，又聽洛塵不著邊際問了句：“你為什麼一直戴著這個手串？”
季辭垂眼看去，黑色沉香手串在燈光照射下熠熠生輝，哪怕過了許多年依舊：“我小的時候得過一場重病，怎麼都治不好，就當他們以為我快死了，打算處理後事時，外公將去寺裡求來的手串給了我。”
“然後你的病就好了？”洛塵問。
“那晚，高僧說我是被鬼纏身，就在屋子裡施法念咒……”說起這個，季辭都有點好笑，走到洛塵麵前，低頭看著他，“走之前，他還特意將手串拿去開光，並囑咐說我命裡缺水，必須時刻戴著。”
洛塵扯了下嘴角，評價：“沒想到，你還挺迷信的。”
說完，猛然發現關鍵點：“命裡缺水？”
“以前是……”季辭語氣淡淡，看向他的眼睛，“現在，命裡缺你。”
第二十四章
周三中午下課，季辭和洛塵去往食堂的路上，接到了孫莉電話，她想約他們出來見一麵。
兩人到達餐廳時，孫莉正坐在窗邊，鼻梁上架著一副墨鏡，悠閒地翻著菜單，旁邊還站著名服務員。
見著人來了，孫莉濃豔嘴角揚起，不同於前兩次，妝容偏淡，氣色不足，今天的發型換成了大波浪，耳朵上綴了對珍珠耳環，整個人看起來張揚明媚。
“看看還需要加點什麼？”
孫莉摘掉墨鏡，微笑著把菜單遞到季辭手邊。
他倆坐在孫莉對麵，季辭把菜單往洛塵那邊挪了點，隨口問：“想吃什麼？”
洛塵今早差點遲到，早飯很自然略過，本來就快吃到午飯了，結果孫莉一個電話打來，他又匆忙陪著季辭趕過來。
現在唯恐肚子亂叫，讓他丟人。
洛塵用手指了一下甜品那片區域，倒不是有多喜歡吃甜食，主要是甜品上得快，前一秒點完，服務員就能後一秒給你端上來。
其實剛才孫莉已經點了不少，季辭怕洛塵覺得不合口味，又點了份薯燴羊肉、烤大蝦蘇夫力、炸魚排和蔬菜沙拉。
“你們喝哪種酒？”孫莉麵前放了一瓶紅葡萄酒和一瓶加香葡萄酒，她給自己倒了小半杯，抬頭衝他們笑了下，“都成年了吧？”
“不用。”
季辭淡淡應了聲。
說話間，服務員已經把提拉米蘇、小蛋糕、牛奶芝士和濃縮咖啡端了上來，季辭很自覺站起身，把點心全擺在洛塵麵前，甚至還拿起刀叉將提拉米蘇切好擺盤，看架勢恨不得直接喂到洛塵嘴裡。
看得對麵孫莉一愣，她總覺得這畫麵特彆眼熟，就好像以前談戀愛時……她男朋友也是這麼做的？隻是遠沒有季辭那麼細心體貼。
這讓孫莉不禁想起，那段還算美好的時光，覺得有趣，就用手支著下巴，一臉玩味兒地盯著他倆看。
洛塵發現這幾天，身邊人總喜歡拿這種眼神看他，眼裡還帶著奇怪的笑意，像在發呆，又像在磕CP？
他沒理會這道直白目光，低頭拿起叉子，蘸了點奶油往嘴裡送，午餐差不多吃完時，孫莉總算道出此行目的。
“照片、視頻、錄音以及聊天截圖都在這裡。”孫莉從包裡掏出一個U盤，放到桌麵上，食指在上麵點了點，“我記得你上次說隻要我幫你，條件隨我提？”
季辭沒說話。
“不過呢，我這個人比較俗，隻喜歡錢。”她頓了一下，笑道，“所以我隻要錢。”
“要多少？”季辭問。
孫莉拿起手邊高腳杯，晃了晃：“我也不多要，一口價十萬。”
十萬對季氏來說可以忽略不計，季辭記得他家一個普通花瓶，少說幾十萬多則幾百萬，去書房隨便拿支筆都不止十萬。
十萬塊非但不多，還顯得十分優惠。
對季辭來說，還是有點多，但還在預估範圍內。
上大學後，他沒拿過家裡一分錢，平時兼職外加比賽獎金，還有外公臨走前給他留的一筆錢，讓他可以不用看人臉色，也不至於真的餓死。
季辭瞳孔顏色偏深，特彆是專注看某一處時，總給人一種很冷漠的感覺，有時也會感受到一種壓迫感，他沒急著開口，隻是把目光放在U盤上。
場麵安靜了一瞬。
孫莉看了眼時間，說：“我下午有事先走了，等你想好再聯係。”
“怎麼支付。”洛塵看了季辭一眼，指尖在屏幕上點了點，抬眼看著她。
孫莉拿包的動作頓了一下，把U盤往前推了點，笑得見牙不見眼：“都可以。”
“那就微信。”洛塵語氣慵懶，邊說邊點開了支付頁麵，這時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掌伸了過來，蓋在他手機頁麵上。
季辭淡淡掃了眼，麵前愣住的孫莉：“這個U盤裡，應該不是全部的內容。”
“你懷疑我？”
“不是懷疑。”季辭語氣依舊隨意，“是確定。”
“好，那你說說我少放了什麼？”
季辭眼皮往下壓，又掃了一眼麵前的U盤：“這個恐怕隻有你自己知道。”
孫莉輕蔑一笑：“那就是沒證據？”
“你著急把證據拿出來，看似是幫我，其實是想借我的手幫你自己吧。”
“我要是沒猜錯，季朗手裡應該有你的把柄，你才會幫他在宴會想要陷害我，你為什麼會幫他？可能處於金錢關係，當然還可能是其他。”
季辭說到這裡，頓了一下，
“比如，是他要挾強迫的，也就是他有你的把柄，而你很害怕秘密被人知道，所以你跟他聯手。”
“當然，還有另一種可能，你隻是單純圖錢，不過這個不太符合邏輯。”
孫莉像一隻漏了氣的氣球，明明已經被戳破了，還努力維持表麵冷靜，眼裡染上一縷慍怒：“我早說了自己很俗，什麼條件、承諾在我眼裡都沒有錢可靠，我就是拿錢辦事。”
她突然湊近了些，身體前傾，手撐在桌麵上，勾唇一笑：“隻要錢到位，事都好說。”
洛塵挑了下眉，姿態慵懶肆意，翹著二郎腿，往後靠了靠。
“你不覺得自己很矛盾嗎？一邊說想要錢，一邊又著急把‘證據’拿來賣，按理說，隻要你事做成了，季朗那傻子肯定會給你不少錢，我猜應該不止十萬吧？”
“你要是隻圖錢，跟著季朗混就好，那你為什麼又要把‘證據’拿出來？你應該知道這件事一旦暴露，季朗一定不會放過你，所以隻有一種解釋，你想讓季朗身敗名裂，你恨他。”
“這也剛好說明，你為什麼急於要錢，為什麼前幾天見麵還不願配合，今天居然把所有‘證據’都整理出來了，還打定主意我們一定會買。”
明明語氣平淡，孫莉卻覺得震耳欲聾，她扯起嘴角，故作鎮定：“那隻是你們的猜測。”
“如果我有證據呢？”洛塵想起前段時間，顧然在飯桌上隨口說的八卦，牽了一下嘴角，“幾個月之前，某豪門少爺和小網紅一夜·情，從酒店出來，剛好被狗仔拍到。”
孫莉隻怪那天倒黴，狗仔本來在蹲守某知名明星，打算爆個大料，結果明星沒拍到，卻意外拍到她了。
洛塵每說一個字，孫莉的臉就多白一分，心裡的防線在極速崩盤，果然他們什麼都知道。
甚至遠比自己想象中知道得更多，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小瞧了他們。
本以為糊弄季辭一個就夠了，沒想到洛塵也同樣敏銳聰慧，總是可以從細枝末節中發現端倪，挑挑揀揀拚湊出他想要的答案。
孫莉不甘心，依舊嘴硬：“那和我有什麼關係？”
洛塵將視線聚集成一點，看著她：“我又沒說和你有關。”
孫莉一噎，後知後覺自己好像對號入座了！
“不過，這個新聞很快被壓下去了，所以如果我是那個小網紅，季朗想拿捏我幫他做事，簡直做夢。”
“但你，哦不那個小網紅被拿捏得死死，足夠說明與這條新聞無關。”
“我猜應該是某種意義上的——”洛塵想了下措辭，“私密照或者更勁爆的東西，才會讓她又恨又怕，對吧？”
孫莉：“…………”
彆說了。要碎了。
從他們第一次去找孫莉就是在設局，剛開始還隻是猜測，而現在是篤定。
“所以，”洛塵笑了下，“應該是你有求於我們。”
兩人對視一眼，季辭很默契地站起來，跟著洛塵就要往外走。
“等等！”孫莉急忙叫住他們，“那你們想怎麼樣？”
“簡單，我們幫你把他手機裡的，不雅照片視頻全刪除，你把U盤給我。”
孫莉不答反問：“你怎麼把那些照片刪掉，難不成去偷他手機？”
“你應該知道我家是有點背景的，身邊自然什麼人都有。”
孫莉：“…………”
你這樣會顯得我很蠢！
洛塵糊弄人的話張口就來：“而且，我有個朋友就是黑客，你不用擔心真假，騙你對我沒好處不是嗎？”
孫莉想想也是，他們還等著自己手上的證據，確實沒必要騙她，於是點頭說：“好，我答應你。”
最終孫莉隻給了部分證據他倆，其餘的要等照片徹底刪除後，洛塵也沒硬逼著她給，畢竟狗急還跳牆，把人逼狠了保不齊她會做出什麼。
洛塵收起手機，正要走，孫莉又說：
“其實我知道那天你們躲在衣櫃裡。”
洛塵沒否認，隻說：“你的演技好像不太行。”
從餐廳出去後，季辭忽然問：“你有證據？”
“沒。”洛塵跟他並肩走在樹蔭底下，抬頭看著天邊白雲，“看她那反應我猜的，誰知道這麼輕易就能炸出來。”
季辭想想也是，又問：
“你什麼時候有個黑客朋友？”
“我瞎說的。”
“…………？”
過了一會兒，季辭輕笑出聲，洛塵回頭看了他一眼：“笑什麼？”
“隻是覺得，你很可愛。”
“草！”洛塵瞪了他一下，咬牙，“你再敢說老子可愛，你就死了！”
季辭把頭轉向一邊，壓下嘴角上挑的笑意，忍不住想繼續逗他。
“那你的黑客朋友怎麼辦？”
洛塵不以為意，像是想到什麼，也笑了笑：“回去求我爸，讓他花點錢唄，是時候坑他一把了。”
遠在會議室的洛坤，突然打了個噴嚏，奇怪，剛好像聽到算盤聲了？
第二十五章
兩天後，寢室群不斷有新消息彈出，洛塵此時正從實驗樓出來，旁邊還有幾個正在討論研究課題的，他單手插兜，另一隻手抽·出手機，點進群聊——
【李亮】：你們下課了嗎？今天天氣好好，我們等會兒一起去打球吧！@空格@——@三一。
【王恒】：我就在球場，你們直接過來吧。
【李亮】：待會兒我們跟體育係那幾個打，沒問題吧？就上次那幾個，可能還有我發小室友。
…………
洛塵扯了下肩上的挎包，低頭敲字：【我也到了。】
B大綠化帶上種了不少銀杏樹，風一吹，楓葉就飄飄灑灑墜落地麵，就連籃球場也是，洛塵望著橡膠跑道上零零落落的橙紅葉子，有人走過時還會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他四處看了眼，沒找到李亮和王恒，倒是看到了季辭。
季辭站在球場一隅，因為是逆著光站著，從洛塵這個角度望去，渾身像鍍了層金，就連頭發絲都發著光。
很耀眼。
洛塵看過去時，季辭已經拒絕了第四個前來要微信的，他麵容冷淡，話也少，拒絕乾脆利落，沒有一絲轉圜餘地，哪怕有女生想多聊兩句都不太好意思。
每一個上前要微信的，不出五秒，一個華麗轉身，然後跑掉。
後一個都像在完美複製前麵人的語氣、動作，甚至神態，洛塵覺得有意思，站在台階上靜靜看著。
他不知道季辭說了什麼，原本一窩蜂推搡著去要微信，後麵人越來越少，直至沒人，等他回過神來，季辭已經站在三米開外，意味深長地看著他。
洛塵思緒一收，同樣也朝他看了過去，這時手機又震了幾下，不用猜就知道是李亮那不靠譜的家夥，洛塵沒管，抬腿從台階上下來了。
球場很大，人也很多，場上已經有七八個男生在打，偶爾還夾雜著幾聲口哨。
兩人麵對著球場，洛塵在發呆，季辭拿起手機回消息，不一會兒，李亮就帶著一群人，以自認為很帥的姿勢朝他們走來，洛塵看著李亮騷氣十足，朝這邊拋了個飛吻，嘴角抽了一下，對旁邊人說：“我覺得他比球還欠拍。”
“嗯。”季辭附和，“待會兒你想怎麼拍？”
洛塵瞥了他一眼，話題一轉：“剛才你跟那些女生說什麼？”
“你想聽？”季辭問。
洛塵感覺從他嘴裡說不出什麼好話，隻有無儘的騷話，壓下騰升而起的躁意，洛塵偏頭看著彆處，語氣僵硬。
“算了，突然不想聽。”
季辭眼睫動了動，壓下眼底的愉悅，低聲道：“但我想說。”
這句話剛好被李亮聽到，他嗖的一下就跑到他們旁邊，胳膊掛在洛塵肩膀上，問：“你們在聊啥呢，我也想聽。”
籃球場上比賽快結束了，現在人正多，洛塵嫌吵沒搭理他，李亮又扭頭跟旁邊幾個體育生說笑，餘光瞥到季辭拿起手機走到了球場外，背對著他們，好像在接電話。
季辭接完電話回來，丟下一句“有事，打不了”又轉身走了，洛塵正在回味剛季辭看他的眼神，李亮還惦記著剛才的事，忍不住又問：“季辭想說什麼？”
洛塵不知為何，一聽到季辭名字會莫名緊張，就要上課老師點你起來回答問題，心總是忍不住咯噔一下：“我哪兒知道。”
“你剛笑了。”李亮狐疑湊近，“你肯定知道！”
“…………”
另一邊，季辭收到喬婉電話，正在去醫院路上。
一個小時前，季漸鴻突然在公司暈倒，幸好發現比較快，搶救也很及時，喬婉懸在半空的心才放了下來，跟私人醫生聊了幾句，就趕緊進去守著他了。
季辭到時季朗正站在門口，平淡的麵龐上籠著一層陰鶩，看向季辭的眼裡滿是嫌惡、嘲諷還有點不可思議。
從那場宴會烏龍以後，這是他們第一次碰麵。
按照時間推算，原本明天就是召開股東大會，也就是季朗當選公司高管的日子，隻是季漸鴻舊病複發，不知道明天的會議會不會推遲？
季辭無視掉季朗，直接進去了。
季漸鴻剛醒，老毛病了，再加上人老了，身體也不好，一點小病都扛不住。
不同以往，季漸鴻總是神采奕奕，嚴肅威嚴，現在的他很虛弱，右手上紮著針，手背沒什麼肉，筋脈特彆明顯，瘦得跟皮包骨似的。
季辭覺得這樣的季漸鴻很陌生，他走近叫了聲“爸”，就站在一旁看著，季漸鴻艱難從喉嚨裡擠出一聲，略帶沙啞地輕“嗯”，抬手指了指旁邊的椅子。
季辭知道這是有話要說，就把椅子拉過來順勢坐下了。
他倆關係挺尷尬，就像有著血緣關係的……陌生人？
不太熟，也熟不起來。
季辭從小就跟著母親還有外公生活，直到快上高中才搬回季家，那個時候外公壽終正寢，他也沒了其他牽掛，在喬婉幾番勸說下才點頭答應的。
生意人最注重臉麵，季漸鴻也不例外，加上他是私生子，哪怕是豪門，外界也少不了有風言風語，他很少去單獨看望季辭。
一是覺得虧欠季朗，二是他不懂得如何關心季辭，如何跟季辭相處，他的存在一直都很失職。
他對季辭沒什麼要求，也不配有什麼要求，季辭同樣對他沒什麼感情，兩人待一起，要是沒有第三個人，多半會冷場。
像這種，季漸鴻主動找他搭話的，那就更少見，他們之間隔閡太深，無法真正做到坦誠相待，看似平靜之下實則暗流湧動。
季漸鴻想了很久，也沒想好這場談話的開場白，喬婉倒是這時推門進來了，手裡還拎著廚師熬製的營養湯。
門沒關，季朗也跟著進來了。
病房沒有多餘的椅子，季辭站起來把椅子讓給喬婉，季漸鴻以為他要走，虛弱的手隔空一抓，什麼都沒撈著，一著急又咳嗽起來。
季朗腳步一刹，手指收攏成拳，緊緊嵌進肉裡，看了季漸鴻一眼，又把目光挪到季辭身上。
季辭朝前邁的步子，又收了回來，走到季漸鴻跟前，垂眼看著他。
——
周末，季辭在社會新聞上看到季朗成功當選，同樣還有一則與季朗有關的新聞：“震驚！豪門少爺疑似販賣違規品……”
手指輕輕把新聞頁麵劃掉，季辭關閉手機，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他閉了閉眼，把這些雜念排出腦外，在灰色衛衣上套了件外套，拿著相機出門了。
今天約拍照的主要集中在下午，按理說，季辭完全可以晚點出門，但他習慣提前到。
主要是為了先熟悉一下拍攝場地，確定拍攝主題，根據光線變化還需要調整參數以及構圖，這樣比較省事。
第一個顧客選的地址是咖啡廳，這個比較好拍，季辭不需要做太多準備工作就可以直接開始，前幾天拍的圖也修完發過去了，他就四處轉了一下。
沒想到的是，他居然能在這裡碰到那抹熟悉身影。
洛塵正低頭舉著手機，用腳踢沿路的小石子，皺著眉頭，表情有點不耐煩。
季辭朝對麵人行道走去時，洛塵似有所感地抬起頭來，匆匆應了兩聲就單方麵把電話掛了。
“你怎麼在這裡？”
洛塵早上起來就沒看到季辭，出來玩還被鴿了，心情莫名不爽，說話時聲音也悶悶的，光聽著就知道不太高興。
“怎麼了？”季辭走到洛塵麵前，“你好像不太高興。”
“沒有。”洛塵看了眼時間，九點一刻，街上人不多，就是有點冷，他把帽子戴上，問，“你呢？你還有事？”
季辭點了點頭，順著他的目光，看不遠處小攤上冒熱氣的小吃，隨口說：“等會兒要給一個高中生拍照。”
洛塵沒應聲，眼神依舊看著前麵，心裡不知道在想什麼，過了一會兒，他突然問：“找你拍一組照片多少錢？”
季辭一愣，以為洛塵想拍，牽了一下嘴角：“你免費，想拍多少都可以。”
“…………！”
洛塵抬手，把帽子往下壓了點，半張泛紅的臉被擋了起來，語氣不自然軟了些：“不是……這個意思。”
季辭想了下，說：“單人旅拍的價格一般在399元到799元之間，特定風格或主題的拍攝會貴一點。”
“那就按一單一千算，你一天接十單……”洛塵邊說邊點開微信，“今天你的時間歸我了。”
季辭口袋裡手機震了一下，他點開一看：
【Blue向你轉賬一萬元。】
季辭嘴角上揚的弧度加深了些，看著他說：“好的老板。”
洛塵嘴角一抽，壓低聲音說：“彆亂叫。”
“老板，我們現在去哪兒？”
季辭說完，旁邊買菜回家的老太太用一種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他倆一眼。
“…………”
都讓你彆亂叫了！
洛塵嫌丟人，把頭埋得更低了些，不過這樣走路有點費勁，因為有一大半視線被帽簷給擋住了，他隻能豎起耳朵聽來往車流聲。
前麵有棵樹，洛塵這會兒又不知道在想什麼，眼看著就要直接送上去給樹撞，季辭長手一伸，一把將他拽了回來。
洛塵一驚，被腳下石頭絆了下，一頭紮進季辭懷裡，還是臉貼胸膛那種！
從旁邊看去，像兩人在親密擁抱。
良久，洛塵宕機的大腦恢複運轉，他紅著臉，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草！”
第二十六章
洛塵從季辭懷裡掙脫，往後退了一步，假裝不在意，僵硬地轉過身體，抬起腳有一瞬都不知道往哪兒放。
怎麼抱一下連路都不會走了？
洛塵又在心裡“草”了句，拿起手機胡亂在上麵劃動。
季辭看他那反應有點想笑，勾起嘴角，湊過去時恰好看到微信界麵最頂端的備注，照著念了出來：“撲克臉？”
“…………”
洛塵有種給彆人取綽號，被當麵戳穿的窘迫感，他一把將手機按滅，故意不去看季辭，同手同腳地朝前走。
季辭眼裡染著笑意，掏出手機拍了張照，發朋友圈：
給老板打工的第一天。
轉眼過了立冬，街角的咖啡館和商店紛紛換上了應景裝束。櫥窗裡陳列著聖誕限定，吸引著過往行人目光。
洛塵腳步頓住，突然想起每年這個時候快到他生日，洛坤就會讓人把家裡裝扮成一棵很大的聖誕樹，欄杆扶手到處都掛滿小燈泡，從遠處看像一個會發光的城堡。
而此刻櫥窗裡的聖誕樹，及其裝飾品，很像他家的迷你版，洛塵正想著，身旁人突然問：“要進去看看嗎？”
洛塵想都沒想，就回：“不去。”
季辭默了下，洛塵又說：“草，不知道該乾什麼了！”
“沒事。”季辭垂眸，“反正我今天歸你，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
最後，兩人在外麵晃了一圈，去了圖書館。
矗立在繁忙街道一隅的圖書館，它的外牆由深色石材和大型玻璃窗構成，顯得古樸又充滿現代感。
洛塵走進圖書館入口，陽光透過玻璃窗，灑在室內的書架上，映出一片溫暖的光影，上麵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書籍。
他隨手拿起一本：《醉酒後室友對我***》？
洛塵眨眨眼，以為自己頭腦不清看錯了，直到目光落在一橫排，不，視線之內皆是——
《我彎了，你也跑不掉》
《我那可怕的死對頭》
《清冷學霸瘋狂寵》
《被死對頭告白以後》
《室友總想撩撥我》
…………
洛塵目光一轉，看到季辭也從書架上拿了一本：
《校草居然是彎的》
然後，就這麼好整以暇地站在他麵前，細細品讀起來。
“…………”
洛塵覺得自己就像，誤入盤絲洞的唐僧，迷茫中又帶著點慌，他四處看了眼，才發現這裡居然是BL漫專區！
還沒待他徹底反應過來，就有幾個女生紮堆過來了，通常這種區域女孩子來得比較多，突然有一個男生路過都很顯眼，更彆說是站在這裡挑漫畫書，長得好看就算了，居然還是兩個！
兩個大帥哥站在BL漫畫區挑書，對那些腐女來說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
礙於圖書館內禁止吵鬨，女生紛紛捂著嘴，發出細小“唔唔”聲，儘管聲音不大，但還是引起了不少轟動。
洛塵感覺到有無數道熾熱目光投來，後知後覺，他倆好像被當成景點了！
他扭頭看了季辭一眼。
季辭像是開啟了學習模式，自動屏蔽外界乾擾，眼底淡淡垂下，捧著漫畫看得津津有味。
“…………”
洛塵硬著頭皮，漲紅著臉，想把季辭拽走。
季辭這才抬眼，淡定自若地看來，湊到他耳邊輕聲說：“我想再拿幾本書。”
溫熱的氣息噴在洛塵脖頸處，緋紅一路漫上來，逐漸爬滿整個耳廊，他心跳不自覺又快了些。
砰、砰砰、砰砰砰……！
跳個不停。
洛塵隻覺得喉嚨乾澀，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剛要開口，站在不遠處的女生眼睛比剛才還亮，雙手捂著嘴，原地蹦了一下。
“…………？”洛塵渾身一僵，下意識“嗯”了聲，站著等季辭拿書。
兩人在一群好奇目光中離開，轉身去了閱覽室，洛塵什麼都沒拿，靠著牆，手支著下巴，看樣子還沒從剛才的場麵中緩過神來。
季辭自從發現BL漫，就像打開新世界大門，彆人樂不思蜀，他手不釋卷。
洛塵覺得無聊，又掃了眼那堆漫畫，目光最後落在最上麵那本：
《死對頭居然暗戀我》
洛塵：“…………！”
趁著四下沒人，他佯裝淡定地拿了過來，小心翻開——
［彆，彆這樣，現在還在教室……］
［我克製不住了，寶寶……！寬大掌心禁錮住襯衣袖口間的纖瘦手腕。］
［唔——］
嘩——！
洛塵滿臉通紅，趕緊把書合上，平複了一下呼吸，確認季辭沒看過來，才重新打開繼續往下看。
［喔！單薄後背隔著襯衣抵在牆角，領口滑落，順著仰起的脖頸往下……］
“你……”季辭見洛塵咬緊下唇，滿臉緊張，猶豫了下，問，“餓了麼？”
“什麼都沒有。”洛塵啪得把書合上，丟到一邊，欲蓋彌彰般點評了句，“一點都不好看！”
季辭：“。”
草，我剛才在胡言亂語什麼啊！
兩人在圖書館待到十二點半才走，洛塵抓起手機站起來，季辭抱著一摞書站起來，互相看了眼就朝下走。
一直到大堂，季辭還抱著BL漫畫，洛塵挑眉，問：“你不還？”
“嗯。”季辭眨了下眼，“還沒看完。”
“你還要借回去？！”
洛塵說完，旁邊有幾個經過的人看了他一眼，他壓低聲音把季辭拉到一邊。
“哦，忘了，今天我的時間是你的。”季辭眼裡帶笑，看著他，“那我明天看。”
“…………”
這是什麼時候看的問題嗎？
要是被彆人看到了怎麼辦？
洛塵有點崩潰，恨不得直接原地爆炸。
季辭不要臉，但他要！
從圖書館出來，洛塵就十分刻意跟季辭保持十米距離，就連吃飯都像是陌生客人拚桌。
吃完飯出去時，外麵在飄點小雨，季辭提著漫畫書，跟在洛塵後麵問：“我們現在去哪兒？”
洛塵斜了他一眼，這次沒有提要和他保持距離，季辭很識相跟在洛塵身旁，半個有關禁忌的話題都沒提。
另一隻空著的手，平舉到洛塵頭頂，掌心朝下，替他擋了點看不見卻能感受到的細雨絲。
他們中午吃飯的地方恰好在市中心，周圍有不少情侶餐廳，這會兒從餐廳出來的男男女女，大都這個姿勢，還有更誇張的，男生把外套脫下擋在兩人頭頂，然後向前飛奔。
“…………”
好顛。
洛塵嫌丟人，拿手肘拐了季辭一下，接著把外套帽子兜頭戴上，留給季辭一道冷酷背影。
季辭腰細腿長，三兩步就跟上了，洛塵瞥了一眼，語氣慵懶：“又不是沒帽子。”
季辭眼睫顫了顫：“可我想幫你擋。”
“…………”
前麵有家小商店，雨漸漸大起來，洛塵車停的有點遠，走過去少說也要十分鐘，他坐在門口長椅上，透過玻璃門，看到季辭正背對著他在挑傘。
季辭出來時，雨徹底下起來了，淅淅瀝瀝，像失手打翻的珍珠，落了一地。
路人行色匆匆，有傘的舉傘，沒傘的拿包、衣服擋在頭頂，一頓猛衝，原本喧鬨的街道一下就安靜下來。
兩人沒急著走，季辭把傘放地上，挨著洛塵坐在長椅上，擰開蓋子遞給他一瓶剛買的礦泉水。
洛塵接過，仰頭灌了一口，雨裹挾著風，吹到身上有點冰冰涼涼的，可能是下午溫度比早上高，並不覺得冷。
雨滴輕敲著窗欞，細細密密地織成一幅模糊的雨幕。季辭的身影映在門外玻璃上，輪廓在雨水的暈染下顯得有些朦朧。
屋內白熾燈光，映亮玻璃上兩道身影，洛塵一閒下來就容易犯困，打算趁著下雨，再玩兩把地鐵跑酷，左手剛伸進兜裡，手機還沒拿出來，就見季辭偏過頭朝他靠近了點。
洛塵一愣，連呼吸都輕盈了。
季辭用手指勾住他的帽子，往下壓了壓，然後朝自己懷裡一帶，洛塵猝不及防撞了上來。
距離再次拉近，近到連對方臉上的絨毛都可以看清，季辭垂眼看著洛塵右眼尾處的淚痣，眼眸澄澈，眼尾自然上挑，加上洛塵剛才拿手揉過，帶著一抹紅。
像是被欺負狠了，眼神防備又誘惑，呆呆地看著他。
季辭喉結滾動了下，骨節勻稱的手指從帽簷滑落，指腹在洛塵挺翹的鼻尖上刮蹭了下，然後抬起他的下巴，湊近……
洛塵撐在長椅上的手指驟然收緊，心如擂鼓，連動都不敢動，最後自暴自棄閉上眼。
不過預料中的吻並未落下。
跟前落下一聲輕笑，季辭依舊保持抬洛塵下巴的姿勢，眼神繾綣，明知故問：“為什麼閉眼？為什麼不推開我？”
洛塵張張嘴，神情還有些恍惚，靈魂像脫離肉身飄在半空中，很不真實。
季辭沒給他喘息機會，又問了下一個問題：“你也喜歡我，是不是？”
此刻，羞紅的臉，勝過一切回答。
但季辭就是想聽，他親口說喜歡自己，偏要他親口承認自己特殊。
不把人狠狠逼一把，他就永遠都縮在殼子裡不敢出來，季辭靜靜看著他，聲音不似寒冬凜冽，卻如春風和煦：
“回答我，洛塵。”
第二十七章
洛塵還保持仰頭姿勢，睫毛輕顫，嘴巴微張，就這樣與季辭對視。
許久，洛塵才把目光從季辭身上挪開，轉頭看著雨珠掉地上又彈起來，脖子連著耳後根都通紅一片。
“……我不知道。”他說。
“你知道。”
季辭神情自若，聲音依舊淡淡的，聽不出什麼語氣，洛塵隻是覺得自己心跳又好快，好不容易平複下的呼吸全亂了。
隱隱感到季辭好像有些失落。
但洛塵也不知道，這個時候他能說什麼？
這時，一個吻，不容拒絕地落在他唇瓣上。
幾乎是一觸即分。
像蜻蜓點水。
洛塵還有點懵，手指微微蜷起，被季辭碰到的地方麻了一下，胸口也好像被什麼東西燙了一下，渾身酥麻。
“說喜歡不行。”季辭注視著他，又繼續說，“但可以直接親是嗎？”
“…………？”
洛塵沒什麼，就是心裡莫名發慌。
“我不想裝了。”季辭說著，直接把頭靠在洛塵肩上，同他一起看連綿不斷的雨幕，“洛塵，喜歡你從來不是一句空話，也不是一時衝動，更不是為了……惡心你。”
洛塵渾身僵硬，坐立難安，覺得自己快瘋掉了。
“高中我就喜歡上了，你難道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說起高中，洛塵隻記得凡事他倆都要爭第一，他買什麼，第二天，季辭桌上就會出現同款。
橡皮成對，中性筆成對，甚至連草稿紙也是。
那段時間，洛塵一度覺得季辭有病，什麼都跟他搶，就連他喜歡什麼，季辭也要搶著喜歡。
他從沒想過，那份與之爭搶的背後藏著的竟然是……喜歡？
在感情這方麵，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有點遲鈍。
甚至可以說是一竅不通。
洛塵腦中閃過一幕幕畫麵，奇怪的是每一幀似乎都與季辭有關，他曾經天天掛在嘴邊，嚷嚷著討厭，再也不想見到的人。
此刻卻靠在自己身上說喜歡自己，要是放之前，洛塵肯定覺得自己瘋了。
不過，他確實瘋了。
從季辭第一次表白開始，他就瘋了。
雨還在繼續下，一直到夜幕降臨都沒停。
季辭撐起傘，手搭在洛塵肩上，洛塵則抱起漫畫，姿勢僵硬，走路還有點不協調地跟他一同融進夜色裡。
那晚，洛塵毫無意外失眠了，聽了一整宿雨，早上起來時眼底泛著烏青，因為本身白，眼部周圍的黑眼圈就格外明顯。
洛塵站在盥洗台前刷牙，李亮上廁所經過時都嚇了一跳，困意一下全散了：“你昨晚做賊去了？看看，這黑眼圈重得，都快趕上熊貓眼了！”
“…………”
等李亮放完水，從廁所出來時，恰好撞到季辭進去，眼底同樣泛著烏青，隻是沒洛塵那麼重。
李亮左右各瞅了一眼，納悶兒道：“你昨晚也沒睡啊？”
“睡了。”季辭垂眼，看向洛塵說，“沒睡著。”
“…………”這不一個意思嗎？
洛塵洗漱完，往身上套了件厚外套，拿起書裝進挎包就出門了。
一縷晨光穿透厚厚雲層，城市的輪廓在蒙蒙細雨中漸漸顯現。
街道上，落葉被雨水浸泡，變得柔軟而沉重，它們黏附在濕潤的路麵上，隨著行人的腳步輕輕翻動。
雨水滴落在行道旁的排水溝裡，發出潺潺的流水聲，與遠處車輛的喇叭聲交織在一起。
洛塵心不在焉地朝前走，拐了個彎，腳步最終停在一家麵館前。
店裡不大，人卻不少，老板娘忙得樂不可支，見著門口有人頓足，扯著嗓子笑道：“帥哥，要吃點什麼？我家價格實惠，物美價廉……包你滿意！”
洛塵手指攪著書包帶子繞了圈，靜靜聽完，被突如其來的熱情嚇一跳，隨口問：“有什麼推薦的嗎？”
“有！”老板娘把菜單拿給洛塵，用手指著最上方那塊，“我家拉麵賣的最好，其次就是湯麵……”
洛塵把挎包放到一旁，坐在椅子上，不著邊際的又想到了，那碗熱氣騰騰的海鮮餛飩，於是問：“有餛飩嗎？”
老板娘一愣，隨後點點頭：“有，不過可能上的有點慢，你要是著急——”
“不急。”洛塵看了眼時間，抬頭說，“我要一碗海鮮餛飩，謝謝。”
等餐時間，洛塵給顧然發了條消息，想詢問一些感情問題。
自從小貓死後，顧然不想每天都想那些破事，就出國旅遊了。
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就是放下過去，也放過自己。
洛塵發完就準備退出去，畢竟兩國隔著時差，顧然現在估計還是半夜，誰知下一秒，聊天框底下多了條信息。
【顧然】：我剛從外麵回來，準備睡覺了，有事？
【空格】：算了，你睡吧，我去問彆人。
【顧然】：誒，彆啊，你這樣搞得我特好奇！
【顧然】：咋啦，是不是想我了？
顧然不要臉臭美了一下，直覺洛塵有事瞞他，不然像洛塵那種性格的人根本不會開口，話題又繞了回來。
洛塵覺得也不是什麼秘密，就把昨天發生的事簡單敘述了一下，顧然聽完困意瞬間飛沒了。
【顧然】：所以，你不知道自己對季辭到底是不是喜歡？
【顧然】：塵兒，你知道嗎，從你開始思考這個問題起，你就已經淪陷了！
【顧然】：都說當局者迷，你喜歡他，喜歡得還不明顯嗎？
顧然歎了口氣，憑空生出一股恨鐵不成鋼的錯覺，又打下了一行字。
【顧然】：估計除了你自己，周圍人都看得出來了吧。
…………
洛塵將那些字看了一遍又一遍，每多看一次，胸口的鼓噪聲越來越重，越來越急，那團堵在胸口的煩悶、困惑好像都隨之消散了。
是啊，要是不在意，
又怎麼會夜不能寐？
又怎麼會苦思冥想自己到底喜不喜歡？
又怎麼會一次次，控製不住臉紅心跳？
又怎麼會大早上找人答疑解惑？
所有的一切，早就有了答案，或許在很久以前，自己已經喜歡上那個人了。
隻是沒勇氣知道，更不敢往深處想，還總喜歡給自己找借口……
這時，老板娘端著香氣撲鼻的餛飩走了過來，就見剛才說不急的男生慌張站了起來，抓起書包就跑。
她急忙在後麵喊：“錢都付了，我給你打包啊！”
“不用。”
男生跑起來像一陣風，一瞬就沒了影。
落寞的心跳又活了過來，愈演愈烈，仿佛要從胸口處跳出來，每一次心臟跳動都帶來一絲悸動，洛塵覺得，這次自己可能真的瘋了。
下過雨的地麵還有些濕滑，大家都閒散地在外麵遊走，像洛塵這種拚命往回跑的很少，一路上吸引了大片目光，他也沒在意。
現在他心裡隻有一個想法，
那就是快點見到季辭。
他從未如此迫切想要見到一個人。
他也不知道見到季辭後該說什麼？
現在去寢室還來不來得及？
但洛塵就是很固執地往回跑，他隻是單純，處於本能的想要見季辭，以至於忍不住開始期待，會不會在下一個轉角遇到他？
一直跑到寢室樓下，洛塵連氣都沒喘勻，抬腿就爬到了三樓，著急朝最裡頭的寢室衝去。
手還沒搭在門把手，門就從裡麵打開了，季辭背著包，看到洛塵後，愣了一下，臉上的冷感自動弱化了些，率先開口：“有東西沒拿？”
洛塵一時分不清，自己心跳加速是因為剛跑步，還是因為麵前站著的季辭？
他一手撐著門框，眼眶被風吹紅，看著季辭說：“我好像忘了……很重要的東西。”
季辭輕挑了下眉，垂眼看著他：“什麼？”
這時，季辭的手機響了，他十點零五還有一節課，老師正找他要上次單獨留給他的作業。
他拿起手機在旁邊應了幾聲，聲音低沉，像落入海底的石頭發出的聲響。
話題如潮水正要往外湧時，有人把閘門關了，所有想說的話都卡在唇齒間。
咽不下又吐不出。
洛塵強行壓下千頭萬緒，迎著季辭的目光，很輕搖了下頭，聲音沙啞：“沒事……”
直到晚上回寢，季辭沒再問，洛塵也沒提，兩人背對著各忙各的。
洛塵合上筆蓋，把書整理好，正準備往桌上一趴。
一晚沒睡，現在又困又累，還不想動，眼前閃過一道暗影，緊接著季辭就靠了過來。
寢室現在隻有他倆，說話也不用避著誰，季辭站在洛塵旁邊，眼皮淡淡耷拉著，抿了下嘴唇。
“昨天你錢給多了，我一天接不到十單。”
什麼意思，難道要退錢？
“所以，我接下來一周的時間都是你的。”
“！！！”
季辭抬眼，看著他，繼續說。
“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什麼時候親就——”
洛塵心裡咯噔一下，耳尖紅的像滴血，下意識去捂他的嘴，才想起來李亮出去吃飯，王恒則約會去了。
距離倏地拉近，洛塵手指被季辭臉上的溫度燙了一下，熱意順著發麻的指尖灌入胸口，心臟也跟著發顫。
他沒法淡定了，放下手，直接吻了上去：
“彆說了……”
第二十八章
洛塵毫無章法地在季辭嘴唇上啃咬，正打算結束這淺嘗輒止的吻，季辭長臂一伸，手指扣在他腦後，把洛塵按壓進自己懷裡，加深了這個吻。
腦袋一片空白，還有點缺氧，忘了思考，也來不及多想就本能閉上眼，任由季辭吮咬。
他聞到一股清冷檀香，呼吸變得灼熱，未儘話語已經變成多餘東西，唇瓣緊密貼合在一起，他不禁顫了下，耳畔心跳聲越來越重，一時分不清是誰跳得更快。
季辭見洛塵麵上泛著潮紅，睫毛翕動，偶爾還會從唇齒間擠出一聲撩人輕“嗯”，或是某種曖昧的親吮。
洛塵不敢相信這是自己發出的聲音，臉紅得更厲害，身體抖了一下。
季辭鬆開他，指腹在他鼻尖輕蹭了下，洛塵被親得兩眼昏花，雙腿發軟，兩手緊緊抓著季辭臂彎的衣服。
季辭很輕笑了一下，低頭，故意湊在洛塵耳邊問：“我服務得還滿意嗎？”
洛塵把手從季辭身上拿開，往後退了一步，覺得有點沒麵子，就死鴨子嘴硬，還挑釁地看了他一眼：“不怎麼樣。”
下一秒，季辭上前一步，將他抵在桌子上，低頭又親了他一口。
末了，還用牙齒在他唇瓣上輕輕磨了磨，然後一口咬在那個位置，洛塵背脊一僵，渾身酥軟，聽季辭又問：“真的不舒服嗎？”
“…………”
洛塵不知道，這人臉皮怎麼這麼厚？
那些讓自己難以啟齒，覺得十分羞恥的話，他卻可以臉不紅心不跳，特彆不要臉地說出來。
洛塵不說話，季辭又湊近了點，一副聽不到想聽的，就親到他親到他說為止，洛塵大腿抵著桌沿，退無可退，神誌不清地來了句：“還……挺，舒服的。”
季辭眉眼染著笑意，距離不遠不近，勾了下唇角：“老板，滿意就好。”
季辭說完，抽身離開。
洛塵來不及思考就衝進了浴室，偏低的水溫從頭頂澆下，順著臉頰蜿蜒而下，他在涼水衝刷下閉了閉眼，腦子一團亂麻。
現在想想還覺得很……羞恥。
發熱滾燙的體溫慢慢恢複正常，他才緩緩吐出一口氣，擦乾身體，裹著浴巾出來時李亮剛好回來了，手裡還拎著燒烤。
洛塵回座位前，餘光往旁邊瞥了眼，季辭背對著他，桌麵上平攤著一本書。
其精彩程度不亞於剛才的接吻。
洛塵眼皮跳了一下，正要提醒季辭，隻見李亮大步朝他倆走來。
身體比腦子反應更快，洛塵想都沒想就一把擋在李亮跟前，寢室空間不大，加上到處堆滿雜物就更顯狹窄，洛塵身高腿長往那一站就把人攔下來了。
李亮腳步一頓，敏銳發覺出有古怪，但剛才水喝多了，急著上廁所，沒多想，把手裡的燒烤塞給洛塵：“給你們帶的。”
接著撞開他，快步走進了浴室。
燙熱隔著錫紙傳來，洛塵回過神，恰好季辭也扭頭看過來了，他壓低聲音，示意季辭趕緊把BL漫畫收起來。
季辭卻置若罔聞，忽然挑了下眉，眼裡帶笑：“是需要接著服務嗎？”
腦海一瞬間閃過，剛才親吻纏綿的畫麵，熱氣順著指尖爬上耳廊，心跳好像漏了一拍，洛塵忍住燥意，聲音低啞：“閉嘴！”
隻見季辭神情坦蕩，相當淡定，洛塵害怕他語出驚人，順手拿起一塊烤年糕塞他嘴裡，手還沒來得及放下。
浴室門哢嚓一下，開了。
李亮一抬眼，就看到洛塵紅著臉，把烤年糕送到季辭嘴邊，季辭眼皮淡淡朝下壓，雖然還是麵無表情，但李亮總覺得，好像有那麼一瞬間，季辭輕輕笑了下？
氣氛莫名有些尷尬，洛塵手上還保持喂東西的姿勢，現在放下顯得有點欲蓋彌彰，不放下又太……
洛塵正愣神時，季辭順著這個姿勢，一口咬在年糕上，兀自吃了起來。
“…………”
“…………！”
李亮眨了眨眼，確認自己沒看錯，略顯錯愕地撓了一把頭發，試圖緩解尷尬：“不用管我，你們繼續。”
說完，空氣驟然一僵，氣氛好像比剛才還尷尬！
李亮第一次發覺，自己好像有點多餘，衝他倆笑了笑：“突然有點渴了，我下樓買瓶水……”
寢室門再次穩穩關上，室內又隻剩他倆，洛塵後知後覺把手收了回來，燒烤也一並塞給季辭，還沒轉身，手腕就被一隻寬大溫熱手掌輕輕扣住。
季辭的聲音也隨之飄來：
“你還沒說，剛才那個吻是什麼意思？”
洛塵彆過臉，一副不想跟他多言語的表情。
季辭手指按在他腕骨處摩挲，故意放低聲音誘哄：“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洛塵睫毛顫了下，沉默一瞬，在鼓噪的心跳中，佯裝鎮定：“你該去洗澡了。”
季辭看了眼他發熱耳尖，眉眼一彎，笑了下，說：“好。”
——
毫不意外，洛塵，他又失眠了！
而且這次好像更嚴重。
要麼是死活睡不著，要麼是當他快要睡著時，夢境裡的自己正被季辭壓在身下，纖長手指在他後背遊走、撫摸，做著某些不可描述的動作。
繾綣又曖昧……
洛塵就這麼被嚇醒了。
一直睜眼到天亮，他才起床穿衣洗漱，半倚在盥洗台上，鏡子裡的自己，眼眸低垂著，細密的睫毛覆蓋在上麵，餘下烏青更深了。
他打著哈欠刷完牙走出來，季辭剛好也起床了，正在疊被子，洛塵扭頭看了眼自己亂糟糟的床。
察覺到他的目光，季辭垂眼直直看了過來，王恒大早上就去了圖書館，李亮今天的課全在下午，現在正埋被窩裡酣睡，呼吸聲綿長而平緩，兩人都沒有說話。
視線交錯又岔開，洛塵迷迷糊糊轉身，等他反應過來，自己已經把被子疊好了。
顧然給他打電話是三天後，洛塵寫完作業正趴桌上打盹，被手機鈴聲嚇一跳，手滑直接點了免提。
“塵兒，你下周生日禮物想要什麼？你家搞房地產，房子不用我送，要不我送輛跑車給你？……古董怎麼樣，或者名畫，你要是喜歡我待會兒就去給你挑……？”
李亮正刷著視頻，聞言抬起頭，豎起耳朵聽，小聲在旁邊嘀咕：“有錢人都是這麼送禮的嗎？”
王恒笑笑說：“有錢人的生活根本想象不到。”
季辭翻書的動作頓了一下，看著日期上被自己單獨圈出來的12月7日出神。
顧然的聲音通過揚聲器呼呼往外送，洛塵有點困，靜靜聽著沒說話，電話那頭安靜了幾秒，話題一轉：
“對了，你上次問我的事情怎麼樣了，季——”
洛塵直呼不好，嚇得趕緊把電話掐斷了，一轉頭發現，三道目光同時朝他投來。
“…………”
草，好像有點刻意了？
洛塵心虛地瞄了對麵一眼，季辭此時已經低下頭，手指在屏幕上滑動，眉毛輕輕蹙著。
洛塵莫名鬆了口氣，幸好掛得及時，應該沒聽到，然後又聽李亮問：
“你生日啥時候啊？”
“下周二。”
問的是洛塵，回答的卻是季辭，李亮愣了下，又說：“那到時候我們給你慶祝吧！”
洛塵“嗯”了下，手指被顧然發的信息震麻了，他低頭點進了聊天框。
【顧然】：？？？？什麼意思？！
【顧然】：你乾嘛突然掛我電話，難不成季辭在旁邊？他聽到啥反應啊，快給我說說！
【顧然】：不對啊，我還沒說完你就掛了，他應該不會那麼自戀，自動代號入座吧？
洛塵懶懶耷拉著眼皮，不知為什麼，突然有點不想理這個大喇叭。
最後，還是按下想拍死他的心情，回了句：【不該問的彆問。】
——
季辭下午上完課從教室出來時，胳膊被人拉了一下，孫碩抱著書，靦腆地跟在他後麵。
“可以約你吃個晚餐嗎？”
孫碩滿臉期待，衝他露出一個自認為很甜的笑。
季辭冷冷垂眼，盯著被孫碩扯皺的衣服，不悅挑了下眉：“有事？”
孫碩訕訕撒開手，點點頭，過一會兒又搖了搖：“也沒什麼事，就是……”
說到這裡，他羞澀地笑了一下，“想約你。”
季辭看了一眼手機，下課已經過了五分鐘，他急著回去：“我已經有約了。”
孫碩眼神黯淡一瞬，很快又亮了：“那明天……”
季辭單肩背著包，身材頎長，渾身自帶冷感，仿佛超脫世俗，對萬事萬物都是那副冷淡、不屑一顧的表情，語氣平淡：“也沒有。”
“那你什麼時候有時間，我們再……”
孫碩跟著他往外走，依舊不死心。
“以後都沒有。”季辭走下最後一節台階，總算看了一眼孫碩，“我的時間隻屬於一個人。”
“？”孫碩張張嘴還想說什麼。
季辭打斷他，繼續說。
“我有喜歡的人，我很愛他，我沒法接受你，也不會接受，你的喜歡給我帶來了很多困擾，所以我更不希望他誤會。”
“是洛塵嗎？”孫碩聲音忍不住顫了一下，滿臉嫉妒，語氣尖銳，“他憑什麼？”
抬頭卻見季辭眼神更冷了，換作平時，他不會再多說一句廢話，但現在，他聽不得一句說洛塵不好的。
“是我死纏爛打追的他，他很好很優秀，在我心裡是閃閃發光無可替代的存在，聽明白了嗎？”
“還有，我想你應該搞錯了。”季辭麵不改色地說，“我才是下麵那個。”
第二十九章
12月7日那天，榆城迎來了冬天的第一場雪，寒風卷著幾瓣雪花撲來，落在洛塵鼻尖，旋即融化。
雪花繼續飄落，夜幕降臨，整個城市被一片柔和的燈光和細雪點綴。街燈下，雪花似乎更加璀璨，每一片雪花都像是被燈光點亮的小星星，輕輕地飄落，然後在空中短暫地閃爍一下，便融入了夜色之中。
洛塵趴在欄杆往外看，收到消息，進屋，往脖子上係了個圍巾，就趕緊下樓了。
街道兩旁的樹木被雪覆蓋，枝條上掛滿了雪，偶爾有一兩片雪花，因為重量過大而從枝頭滑落，落在行人的頭頂或肩膀上，引起一陣輕笑。
不遠處，季辭穿著一件簡約的灰色大衣，正緩緩朝他走來，大衣在風中輕輕擺動。
季辭雙手插在大衣的口袋裡，身姿筆挺，步伐沉穩，雪花飄落在他頭發上，漸漸積聚成一層薄薄的雪白，為他增添了一絲清冷的氣質。
“等很久了嗎？”
季辭幫他把淩亂的圍巾抻平，順便將帽簷壓低了點，眉眼間籠著一層笑意。
“沒。”洛塵呼出一口白氣，聲音夾在風裡，“剛下來。”
季辭“嗯”了下，牽起他的手，沿著街道朝前走。
訂的餐廳在學校附近，李亮他們下午沒課早早去了，洛塵推門進來時，裡麵被精心裝扮過。
偏暗的包廂掛滿小型LED燈，正對著的那麵牆上，還用氣球拚出了他名字的首字母大寫，目光往旁邊挪了點，赫然看到閃閃發亮的牌子上印著“生日快樂”四個大字。
洛塵愣了一下，接著往前走。
忽然，“砰”一聲巨響，李亮按響禮花筒，彩色絲帶如煙花般在空中綻開，正好撒在他頭發上。
接著又是一聲“砰”，王恒慢一拍，舉起禮花筒對準洛塵，用力一按。
“…………”
洛塵看著這些花哨裝扮，以及他倆的傻·逼行為有點無語，他往後退了一步，恰好撞在季辭身上。
這時，兜裡的電話響了，洛塵拿起手機去了走廊。
“你在哪兒？”洛坤中氣十足的聲音透過電流傳來，“我讓你宋叔去學校接你了，今年想要什麼生日禮物啊？我待會兒……”
“爸，”洛塵打斷他，碎發在風中飄蕩，他將目光投遞到對麵鱗次櫛比的寫字樓上，“室友陪我在外麵過生日，今晚就不回去了。”
半晌，對麵才回：“這樣，你讓他們一塊來家裡。”
洛塵聽到對麵還有點雜音，洛坤好像在跟周圍人交代什麼事，他隨口問：“爸，你不在家？”
“嗯。”洛坤說，“公司還有點事需要我處理。”
掛了電話，再進去時，服務員已經把菜上齊了，李亮正抱著一瓶果汁往杯子裡咚咚倒，王恒臉上掛著笑，一看就是在跟女朋友發消息，季辭則站在那堆誇張裝飾品旁，彎腰正擺弄什麼。
洛塵原地轉了個彎，走到季辭後麵問：“乾嘛？”
季辭轉過來，目光很自然看向洛塵：“給你準備的驚喜。”
“…………”驚喜說出來還是驚喜嗎？
洛塵梗了一下，“哦”了聲，便回餐桌前坐下了。
半小時後。
李亮見吃得差不多，拿起手機做作地發了條信息，沒一會兒，包廂門從外麵推開，燈也隨之一滅。
緊接著，服務員推著一個蛋糕車走了進來，蛋糕上插了數字“19”的蠟燭，蛋糕是三層夾心，周圍綴著各種水果，最上層奶油裱花寫了四個字——
平安喜樂。
字體遒勁有力，揮灑自如，一看就知道是季辭的手筆。
洛塵抿了下唇，還沒反應過來，李亮就搶先一步，一把將生日帽扣在他頭上，生日祝福歌也隨之響起。
燭火映亮季辭漆黑的眼底，他看著有點醉暈的洛塵，說：“許個願吧。”
洛塵沒有許願的習慣，他從不信這些，或者說，他在很小的時候就不相信靠許願能實現願望。
十歲之前，他每年的生日願望隻有一個，那就是希望媽媽能回來，隨著時間的流逝，他漸漸明白有些願望，無論許多少次都不能實現，後來乾脆就不許了。
但現在，他看著麵前的季辭，季辭也同樣看著他，背景音樂還在循環播放生日祝福歌，氣氛熱烘烘的，每個人眼裡都溢滿笑意。
這讓洛塵不免有些動容，心裡堅不可摧的磐石鬆動了一下，他順從地閉上眼，雙手合十。
那就許一個吧。
等他睜開眼吹滅蠟燭的瞬間，燈開了，光亮侵蝕進來，整個包廂都明光爍亮。
“生日快樂！”李亮第一個跳出來，手裡還抱著一箱零食，“你肯定猜不到我會送這個吧，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洛塵看著零食大禮包，還都是各種口味的三隻鬆鼠：確實猜不到。
李亮洋洋得意了會兒，又說：
“之前看季辭給你買，想著你肯定會喜歡，就………多買了點。”
洛塵在眉心處按了按。
王恒也抱著一個盒子，在旁邊躍躍欲試。
“洛塵，生日快樂，給你挑了本書，你應該會喜歡。”
“什麼書啊？”李亮把一大箱零食塞洛塵手裡，好奇往王恒旁邊湊。
“生物化學原理。”
王恒說完，三個人同時沉默了。
洛塵確實喜歡，他能不喜歡麼，這TM跟送學習教材有什麼區彆？
李亮“嘖”了一下，拍了拍王恒肩膀，幸災樂禍地侃道：“還是你更勝一籌！”
王恒笑了笑，邊撓頭邊說：“當時看一眼就覺得特彆合適，而且這個顏色跟洛塵很搭。”
洛塵看著玫紅色的封麵：“…………”
李亮笑得前仰後合，還不嫌事大：“你花多久挑的？”
王恒果真回憶了一下：“從看上到付費一共……十秒鐘。”
洛塵嘴角抽了一下，有點想鯊人。
等他們鬨夠了，注意力又回到洛塵身上，李亮用手挖了一把奶油，就要往洛塵臉上招呼，王恒咯咯帶著一絲怪笑也加入其中，洛塵被他倆堵在牆角，平生第一次無語中帶著點畏懼。
眼看他倆就要惡狗撲食般衝上來，洛塵想都沒想就朝季辭那兒跑去，誰知下一秒，季辭抬手把奶油抹到他臉上，像是嫌不夠，又用指尖蘸了點奶油，在另一邊臉上也抹了點。
“…………”
洛塵從被兩隻瘋狗圍攻，但現在後有瘋狗，前有餓狼，一時進退兩難。
他以前過生日，如果在家，所有人都想方設法哄他開心，沒人敢把奶油弄他身上。
除了偶爾在外麵，一群不太熟的朋友陪他慶祝生日，顧然才會在眾目睽睽之下，不怕死地抓起蛋糕，往他身上扔。
眾人又驚又怕，卻又止不住歡呼起哄。
而現在，很多以前覺得幼稚，打死都不會做的事，好像遇見他們，一切在可能中變得合理起來。
倏地，一隻寬大溫熱的手扣在洛塵腕骨上，把他的思緒拉了回來，洛塵就這麼被季辭緊緊護在身後。
最後，每個人臉上都沾滿奶油，折騰完了，又一窩蜂跑去洗手間，衝洗乾淨後陣地換成了KTV。
李亮一進去直奔舞池，電子屏上正播放著熱門歌曲，王恒坐在角落發消息。
桌子上擺放著一排排五彩斑斕的酒瓶，它們在昏暗的燈光下閃著光芒，洛塵手裡握著細長玻璃瓶，擰開蓋子喝了幾口，在一明一暗中，桌上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
洛塵還沒碰到手機，另一隻骨節勻稱皙白的手伸過來，幫他把不停震動的手機拿了起來，然後朝他旁邊挪了點。
許是剛才他們用的是冷水，兩人指尖都很冰，碰到一起明明沒什麼溫度，洛塵卻好像被燙到了，蜷了一下手指，接過手機趕緊收了回來。
這個點，不用猜就知道是顧然，洛塵點開聊天頁麵——
【顧然】：塵兒，生日快樂啊！我送你的禮物已經在路上了，記得簽收哦~
【顧然】：你肯定猜不到我買了什麼，慢慢期待我的驚喜吧！/春風得意jpg.
洛塵今晚受到的驚嚇夠多了，他對禮物徹底死心，沒什麼感情的回了句“好”就退出聊天框。
李亮唱累了就跑回來找他們，王恒報備完也放下手機，難得放肆一下，酒水又續了一紮，每個人都喝得有點多，話題聊得牛頭不對馬嘴，各有各的頻道。
背景音這會兒變成了蔡依林的《說愛你》：
“我的世界變得奇妙更難以言喻
還以為是從天而降的夢境
直到確定手的溫度來自你心裡
這一刻我終於勇敢說愛你
…………
關於愛情過於沒有異想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