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52(2 / 2)

死對頭居然暗戀我 橘枝 66123 字 5個月前

眼裡染上一層輕視,更多的是無法理解,“我不可能接受自己兒子是同性戀,你要是真為他好就趁早分手,對大家都好。”

“隻要你答應,我可以給你一筆錢或是你想出國留學,我也可以繼續資助你。”

說到這兒,洛坤難得沉默片刻,“你家境確實很好,但我聽說你從不拿家裡一分錢,我不關心背後原由,這筆錢不說保你大富大貴,至少會讓你生活輕鬆許多,當然,網上的流言我也可以一並處理掉。”

季辭雙眼渙散,意識有點模糊,一想到他可能會失去洛塵他就喘不上氣,饒是麵上偽裝再好也無濟於事,冷靜臉龐上出現一絲皸裂,他緩了口氣,低聲說。

“抱歉叔叔,我做不到跟洛塵提分手,我很愛他,無論您同不同意我們在一起,我都不會離開他。”

季辭嘴角漾起一抹苦澀,起身朝對麵禮貌鞠了一躬,“這件事怪我沒有及時處理,但您放心我一定會找出背後主使,不讓洛塵受委屈。”

洛坤握住杯身的手一抖,咖啡沾到昂貴西服上,他歎了口氣,望向窗外,終究什麼都沒說。

季辭出去順手帶上門,走出咖啡廳,沒直接回公寓而是去了郊外彆墅。

來的不湊巧,今天季朗也在,前不久季漸鴻身體原因正式退位,現在正在體驗老年愜意生活,工作上的事隻要季朗不過火,他也懶得管。

季辭從前院進來時,季漸鴻正拿著剪刀修剪花草,這些本來都是花匠的活兒,許是常年忙於工作,習慣把時間排滿,現在突然閒下來還有點不習慣,用喬婉的話說,就是閒不得非得找點事讓自己罪受。

傍晚,霞光滿天,石頭鋪成的小路上灑滿餘暉,季漸鴻穿著居家服背影清瘦,不難看出是大病一場的副作用,沒待他走近,季朗就冒了出來,冷笑地望著他。

“你怎麼回來了?”

季漸鴻聽到聲音回頭,目光落在季辭身上,三人待一起氣氛總是很微妙,他把剪刀遞給下人,招呼他倆跟著去書房。

書房有股沉重木質香,書架上整齊擺放著各類書籍,四周的壁畫書法都是季漸鴻多年收藏所得,一進去濃厚學術氣息撲麵而來,顯得格外莊嚴肅穆。

暗紅書桌上放了一支筆,一副眼鏡,一張攤開的白紙和一份晨報,旁邊還有把精心雕刻的紫檀交椅。

季漸鴻走過去坐下,季朗跟季辭並排站在他麵前,話匣子由季朗率先打開。

“什麼事啊非得上這兒來說?”

季朗不滿隨口抱怨,要不是好奇談話內容他才懶得來,無趣死了哪有喝酒蹦迪有意思?

想到這個他就來氣,他爸答應讓他坐上這個位置,條件是不可以在外麵亂搞,就連晚上回家都有門禁,季朗放蕩瀟灑慣了哪裡受得了這個,當上領導高層的第一晚就在花天酒地,差點滾到床上去就被他爸逮到了。

為此,季漸鴻還說如果有下次,就把這個位置留給季辭,季朗好不容易拿回屬於自己的一切,憑什麼讓他交出來?

雖說不情願,但他還是照做了。

思及此,季朗冷不丁掃了季辭一眼,吊兒郎當地倚坐在書桌上,等著他倆說話。

“網上是怎麼回事?”季漸鴻開口問。

其實,這件事他已經問過季朗,提起這個,季朗不禁冷嗤:“家族的臉都被你敗光了,喜歡男的?當真是不要臉!”

季辭一臉無波,換做彆人聽到這冷嘲熱諷的話早就坐不住,但他絲毫不受影響,仿佛被罵的人不是他,這讓季朗更加不爽,好像自己無意間被挑釁了般,眼裡滿是慍怒,恨不得當他爸的麵給季辭一拳。

季辭自動忽略季朗麵部扭曲表情,看著他說:“有人跟蹤偷拍,花錢造謠,這些都可以查到,我記得故意侵犯他人隱私及肖像權,惡意傳播謠言等是要判刑的。”

季辭故意停頓兩秒,轉而看向對麵:“爸,你怎麼看?”

事關家風榮辱,季漸鴻自然不會放任不管,坐以待斃,事發突然他來不及細察就天天被大兒子纏著,每次他要交代管家調查一下,季朗幾次三番阻止,當時就隱約覺得不對,現在一想愈發可疑,這件事的幕後主使八成是……

季漸鴻臉色漸沉,病態的臉上依舊威懾力十足,目光掃蕩在季朗身上:“你來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季朗冷笑一聲:“我怎麼知道?再說了,這種醜聞知道越多越覺得惡心,要我說還是彆管了。”

淺棕**的眸子側過來,嘴角噙著笑:“你說呢?”

“胡鬨!”季漸鴻眉頭緊鎖,眼神猶如深邃的夜空北鬥,儘管隱含怒火,卻更顯得深不可測,聲音依然低沉,即使不怒自威,也讓人心生敬畏,不敢輕易觸犯。

季漸鴻臉龐線條繃得緊緊的,手握成拳,關節處微微泛白,“這件事我會查清楚,無論是誰我都會讓他付出代價。”

季朗沒必要自討沒趣,一氣之下轉身走了,季辭還站在原地,大致說了一下來意,準備走時,季漸鴻從背後叫住他。

“你母親在客廳,不去見見嗎”

季辭搖頭:“不了。”

她應該不想看到我。

季辭走出彆墅,外麵已經漆黑一片,枝頭上蟬鳴爭相攀唱,晚風帶走身上粘膩汗味,卻並沒有撫平心中焦躁。

他在裡麵耽擱太久,不小心錯過電影開場,他忘了自己早上手機開了靜音,屏幕上有十來條信息和未接電話。

等季辭趕到時,電影已經播完了片尾,洛塵呆呆站在影院門口,望著他的眼神難掩疲憊。

“抱歉……”季辭上前抱了他一下,又後撤半步,抬手把洛塵頭頂的棒球帽往下壓了點,順手摸了摸對方腦袋,“我來晚了。”

洛塵快速眨了眨眼,聲音略帶沙啞:“結束了。”

“是我不好。”季辭看了眼時間,牽起他的手,帶著洛塵重新走進的影院,清冽氣息噴在臉側,季辭貼近說:“沒結束,我們還來得及。”

第四十七章

他們看得是最晚場次的電影,結束後已經快到淩晨,這個點街道上仍然有很多人。

昏黃燈光打在季辭清冷麵龐,洛塵側頭眼睛盯著季辭頭上翹起的一小嘬頭發出神,光圈正好落在發尾處,同樣也印在洛塵淺色瞳孔裡,像黑夜會發光的寶石,讓人忍不住靠近。

季辭趁沒人注意,用手指悄悄勾了一下他,指腹在洛塵手背上描摹輕按,沒碰一下,洛塵低落的心臟就要死不活得蹦躂幾下,被接連挑逗煩了,遂直接嵌入指縫,雙手合十緊緊扣在一下,還不忘拿眼瞪他。

“季辭,你有完沒完!”

寂靜的氣氛一瞬被打破,季辭見洛塵情緒也不像剛才那樣緊繃,低笑出聲來。

“沒完。”季辭靠了過來,湊在洛塵耳邊說,“回去我還要……”

洛塵趕緊捂住他的嘴,耳根都燒起來了還佯裝淡定:“閉嘴。”

季辭眉眼彎彎,就著這個姿勢吻在洛塵掌心。

兩人都沒吃晚飯,街邊正巧有小吃叫賣,來往人群不少,排隊的倒不多,吹著晚風,聽著周圍老人嘮家常,有嬉笑打鬨聲,有喜歡的人在身邊,哪怕是坐在馬路牙子上吃路邊攤,洛塵也覺得很開心。

隻是這樣的日子以後都不屬於他了,光是想著洛塵胸口又開始一抽一抽的疼,心臟像被無情剜去一塊,留下空蕩的皮緊緊包裹內裡,每想一次就多疼一分,像不斷往潰爛的傷口處撒鹽,結痂的部分看上去依舊血肉模糊。

洛塵手指下意識掐在大腿上,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至少……不要在季辭麵前失態。

季辭若有所感看了過來,洛塵下唇抿成一條線,眉毛微蹙,臉色過於白,他把筷子放下,蹲在洛塵跟前,邊摸額頭邊問:“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洛塵搖搖頭,眼睫眨了下,依舊藏不住眼底落寞,不想讓他擔心,努力扯出一抹笑:“我想回家,你帶我回家吧。”

季辭愣了愣,察覺對方沒發燒才放下心來,牽起洛塵細白瘦削的手都不敢用力,仿佛下一秒就會化作瓷片碎掉。

自從照片視頻在網絡曝出,洛塵就一直懨懨的,不怎麼說話,習慣性走神,特彆是每次與他對視,季辭總是能從中讀到一絲悲傷的情緒出來。

這很反常,每次話到嘴邊都沒能問下去,但此刻季辭不想等了,他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他也必須知道。

回到公寓,洛塵撇下季辭去了浴室,不到十分鐘就出來了,沒像平時那樣待在客廳打遊戲,轉身鑽進臥室。

季辭放下手機,從沙發上起身,臥室隻開了床頭燈,橘黃的暖色調照得室內溫馨不少,洛塵正盤腿坐在床上,低頭在手機上刪刪減減,聽到動靜抬頭的瞬間趕緊把手機頁麵關了,這一幕恰好落在季辭眼裡,他走過來坐在床沿伸手扣在洛塵腦後,手指微彎放慢動作在他脖頸處摩挲,靜靜看著他。

“乾嘛這個表情看我?”

洛塵歪了歪頭,笑著問他。

看著洛塵努力擠出一絲笑,季辭反而心裡堵得慌,直覺告訴他對方一定隱瞞了什麼。

“感覺你不開心。”

“沒有啊!”洛塵像是想證明自己很開心一樣,賣力朝他笑了笑。

“彆笑了……”季辭側過身抱住他,下巴抵在洛塵肩膀上,閉了閉眼試圖壓下心底翻湧的驚濤駭浪,聲音卻止不住打顫發虛,“到底發生什麼了……你告訴,我好不好?”

一滴碩大的淚珠從眼眶滑落,洛塵抱著他無聲哭泣,酸脹的心臟緊密想貼,此起彼伏的聲音敲打在耳畔。

“沒發生什麼。”洛塵故意打了個哈欠,殊不知說話的語氣都帶著哭腔,“我困了,你快去洗澡吧。”

季辭白襯衫衣領被淚水洇濕,雙手環住洛塵身後緊緊抱住他,說什麼都不肯鬆手,哪怕洛塵假裝生氣也沒用。

“到底怎麼了?”季辭又追問一遍。

洛塵知道瞞不住,索性全說了:“我要出國了,我爸要把公司遷到美國,以後我可能,可能要一直留在那裡上學,入學申請已經弄好了看,我爺爺奶奶也在那邊,家離學校有點遠,走路過去說不定還會遲到,你說我借機讓我爸給我換輛車他會答應嗎?”

“算了,那裡肯定比國內還堵,我還是騎自行車吧,西餐半生不熟的難吃死了,我以後怎麼辦啊……”

洛塵說著說著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眼眶發澀,嘴裡發苦,原來喜歡一個人也會這樣難受。

難受到沒有他好像都沒法兒正常呼吸,每吸一口都好痛,渾身都痛,密密麻麻像有蟲子在自己骨髓裡拚命啃咬,洛塵吸了吸鼻子,沒忍住又哭了。

“什麼時候?”季辭垂下眼眸,“什麼時候走?還回來嗎?”

“後天。”洛塵說,“應該不回來了。”

“不回來也沒事。”季辭輕輕拍著洛塵後背,像在安撫他也像在極力安撫自己,“我去找你,過兩年我就申請去美國留學,我們還在一個學校,我們還可以一起上下學……我們會一直在一起……”

說到最後,兩人都知道未來充滿不確定因素,計劃始終趕不上變化,沒人知道後麵迎接他們的是什麼?但又忍不住心存幻想,忍不住抱有僥幸心理,或許真有一天他們可以正大光明的在一起,他們會接受萬千祝福,他們的愛融進血肉裡誰也彆想將他們分開。

這一夜好像格外漫長,等了好久都不見天亮,外頭烏漆麻黑,還不時有涼風往屋內灌,厚重窗簾隨風飄蕩像一隻張牙舞爪的幽靈。

洛塵就這麼趴在季辭身上睡著了,季辭小心將他放倒,怕他睡不舒服還幫他調整了下睡姿,抬手擦去臉上淚痕,親了一下洛塵眼皮上,才起身去浴室快速衝洗乾淨。

還剩最後一天,兩人都閉口不談要分開的事,上完課回來一起窩在沙發上看了一下午電影,看的什麼沒印象,洛塵隻知道自己被季辭按在身下,全身上下到處都是吸·吮啃咬的印兒。

他本來就白,身體輕輕一捏都會變紅,更彆提故意用牙齒在鎖骨脖頸處磨紅的印子,有時候洛塵都懷疑上輩子季辭屬狗,逮著人邊搖尾巴邊咬。

……

季辭的生日在六月二十,正好是洛塵離開那天,生日禮物早已備下就等快遞員送貨上門簽收,但洛塵就是覺得不夠,總覺得缺點什麼。

這導致洛塵把所有想到的全下單了,禮物倒是買了一大堆,他心裡那塊石頭最終還是沒落下。

躺在床上,季辭抱著他問明天能不能陪他吹完生日蠟燭再走,洛塵怕自己又控製不住情緒不敢看他,含糊應了聲。

夏季天氣多變,陰雨不斷,偶爾夾雜幾聲打雷閃電,洛塵等季辭睡熟才悄悄爬起來,沒穿鞋光腳踩在地板上,打開窗戶看了一夜滂沱大雨,烏雲壓頂遲遲不肯散開,房子像被悶在正空罩裡,密不透風難受得緊。

午夜已過,再過不了多久天就該亮了,洛塵麻木地走到桌邊,拿起一張紙,在上麵寫了“生日快樂”四個字,像是覺得還不夠,劃掉,又在後麵補了句“祝二十歲的季辭生日快樂,我很愛你”。

字好像寫得有點歪。

洛塵把紙張揉成一團,丟在旁邊,換了張乾淨空白的紙,重新,直到手邊不知不覺快被小紙團堆滿,洛塵才恍然意識到快天亮了。

屏住呼吸,努力克製手抖,再一次在變薄的紙張上寫著:

[寶貝,二十歲生日快樂!在這裡我要說一聲抱歉,抱歉我騙了你,你二十歲生日我注定要缺席,抱歉連和你在一起的第一個生日都沒法陪你,謝謝你願意喜歡我,願意忍受我所有的小脾氣,這一刻我不得不承認自己語言表達匱乏,無法精準描述你在我心裡的分量,我不太說喜歡或愛這種絕對確切的字眼。

在遇到你之前,我從未幻想過戀愛是什麼樣子,那對我來說都是虛妄,沒意思也不在乎,可是你來了,你一次次證明自己有多喜歡,一次次打破我的顧慮,一次次拚命奔向我,我很難不動心。

作為獎勵,我把今年的生日願望留給你,你可以多許一個願望,希望你所得皆所願,我永遠愛你。]

寫完後洛塵不爭氣的掉了幾滴眼淚在上麵,他趕緊用手背擦乾,紅著眼眶小心將紙張疊好放在枕頭下麵,隔著被子看季辭,他很想在臨走前再親他一口,但害怕吵醒他那樣自己根本走不了。

洛塵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手機頁麵上還有一條黃色預警,他沒再停留,推開門與夜色一起融進暴雨中,深一腳淺一腳地朝前走著。

臉上的雨水越來越多,分不清是雨還是什麼,順著臉頰兩側滑下,怎麼都擦不完。

十幾年天不怕地不怕,就算打架摔傷骨折都沒喊過疼,沒流過淚的洛塵頭一回發現原來自己這麼能哭,一哭起來不管不顧沒完沒了,像被遺棄的可憐小貓,害怕彆人瞧見隻能獨自躲在角落裡痛苦低吟。

“對不起……”

第四十八章

洛塵上飛機時全身都濕漉漉的,水珠與眼淚混在一起沿著臉頰緩緩滑落,眼皮無力往下垂著,卷翹的睫毛剛好蓋住眼底的落寞。

管家叫了他幾聲,他沒吭聲,把手機交給洛坤就麵無表情朝裡走,私人飛機很安靜,除了剛開始的幾句交談,基本聽不到任何聲響,洛塵頹喪地靠在牆上,閉上眼最後一點希冀也在眼底泯滅。

大概……再也見不到他了吧。

洛坤辦事效率極高,到美國的第二天洛塵就背上書包進了學校,還是和往常一樣上課下課,不同的是從中文變成英文,從如影隨形變成形單影隻。

從熟悉到陌生總是讓人難以接受,那種不安煩悶的情緒時刻提醒著他,這一切都是真的,他已經做出了選擇,在他選擇的這條路上,不會再有那個人的身影了。

洛塵每天睡前重複相同的話,從剛開始抱有一丁點幻想,自我催眠不過是大夢一場,到後來漸漸開始接受沒有季辭的世界,拚命把時間排得很滿,一刻喘息的機會都不留,以為這樣就可以短暫忘掉一個人。

直到有一天,洛塵在某次大賽中獲得不菲獎金,趁他爸不注意偷偷拿錢去手機店買了部新手機,忐忑的撥通刻在記憶裡的電話號碼。

撥了十三次,一次都沒接通,洛塵狂跳的心臟慢慢冷靜下來,將手機扔進儲物箱上鎖,也對,現在這個點他肯定還在睡覺吧?

洛塵想了一下那個畫麵,嘴角不受控彎起,他運氣一向不好,記得有次調侃季辭說,遇見他花光了自己所有好運。

當時季辭眸中含笑,手輕輕撫摸著洛塵腦袋,半邊身子貼在他身上,半晌才說我運氣就很好,正當洛塵錯愕時,季辭又低笑一聲。

我們天生一對。

記憶逐漸回籠,洛塵嘴角嘗到一絲冰涼鹹味,淚水模糊了雙眼,努力克製的情緒再次不受控的發泄出來,眼眶濕潤發紅,伴隨著小聲抽泣,缺氧、頭暈、胸悶、失眠,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早已是一種常態。

原來,他以為歲月可以衝刷掉的人,也可以偷偷放在心裡藏起來,藏上很久很久,比認識和在一起加起來還要久,像一壇酒,隨著時間發酵愈發馥鬱香甜。

洛塵神情麻木地看著窗戶外的高樓大廈,眼神渙散等重新聚上焦天已經亮了,新的開始了無生趣,但他也沒有多耽擱,拖著疲憊身子又投入到緊張忙碌的一天中。

躺在匣子裡的手機遲遲沒有反應,時間長了,事情多了,洛塵也逐漸將其拋之腦後,一邊應付洛坤的突擊檢查,一邊學習考證參加比賽,恨不得將自己劈成兩半來用。

平淡、重複、枯燥,八年的本碩博連讀眨眼過半,難捱中又多了些期待,總之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去了。

——

洛塵走後,流言散了,造謠的得到了應有處罰,學校也恢複了季辭的保研名額,就連孫碩也滿懷歉意的找上門來。

洛塵不在身旁季辭比以往更冷淡,不客套不主動也不拿正眼瞧他,孫碩接連碰壁,後知後覺就算沒有洛塵季辭不會喜歡他,這種感覺不太好,但也沒有自己想象中那樣難過,孫碩將一個方形精致小盒遞給他。

“總算物歸原主了。”

季辭抬眼望去,如平靜無痕的湖麵泛起一絲漣漪,依舊沒什麼情緒,連話都不屑說。

孫碩扯起嘴角衝他笑了笑,自嘲道:“但願今晚彆做噩夢。”

自知沒趣,說完他就走了。

季辭仍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活像一尊神龕,小心翼翼將戒盒打開,取出裡麵刻有雲龍紋路的銀白戒指戴在無名指上,低頭虔誠地在上麵落下一個吻。

枝椏從翠綠轉換枯黃,眨眼又變成光禿禿一片,雪水初融嫩芽就迫不及待往外冒,鑲嵌銀白細冰的樹枝逐漸綴上粉嫩花瓣,綠葉遮天蔽日瘋長,轉眼又是一年夏天。

光陰輪轉,日夜不息。

那銀白指戒戴著無名指上,伴著四季輪轉,內環漸漸磨損,留下了時光的痕跡,而外環的光澤依舊熠熠奪目,宛如那段永恒的誓言。

十年也在不停循環往複中度過。

第四十九章

男生穿著V領紅褐色T恤,搭配黑色運動短褲,露出精細修長的雙腿,頭發勉強劄起露出一丁點小尾巴,戴著墨鏡緩緩從飛機上下來,周圍旅客們匆忙走過,行李箱的輪子在大理石地麵上滾動,發出嗡嗡的聲音。

高高的天花板下,巨大的航班信息屏幕不斷更新著最新的航班信息。空氣中彌漫著各種味道,從咖啡的香氣到快餐的油膩味,無所不有。

找到一片陰涼地方,男生站在樹下拿起手機,撥通了一串備注為“周院長”的電話。

機場吵吵嚷嚷,他隨手把音量調到最大,還沒聊上幾句一輛灰色商務車慢悠悠開了過來。

車裡人上下打量他一眼,開口問:“你就是洛塵?”

洛塵“嗯”了一下,行李已經托人送回去了,他現在隻背了個電腦包,打開車門在後排落座。

“用不用先送你回住的地方?”

司機邊倒車邊問他。

“不用。”洛塵看了眼時間,他和生物學研究所負責人約好今天見麵,“先去研究所吧。”

下車後,門口站著一名五十歲上下的男士,淺色短袖襯衫紮進黑色西裝褲裡,陽光灑在胸牌上將刻有“周院長”的金色字體映亮。

簡單寒暄幾句,周院長就迫不及待帶著洛塵熟悉工作環境。

“本來打算介紹一個人給你認識,但他剛好有事出去了。”周院長眉眼到笑,攬著洛塵肩膀往裡走,“不過你晚上可以看到他,我看過你的個人簡曆,很優秀,國外的發展機遇可能會更好怎麼想著來這裡?”

麵對前輩毫不吝嗇的誇讚,洛塵也沒有太大反應,隻是說:“我喜歡這裡。”

研究所的人上下班判若兩人,隻要不工作,個個都能上台來一段單口相聲,不管旁人有沒有聽,周院長告訴洛塵最近有個國家級科研項目需要完成,接著又說了點彆的。

洛塵對周院長口中的天才研究員沒興趣,也不想參加什麼宴會,但招架不住周院長熱情似火,說什麼都要拉著他參加,無奈隻能應下了。

坐了十幾個小時飛機,洛塵想回去睡一覺的美好幻想直接泡了湯,在研究所轉了一圈,萬幸自家彆墅每個月都有人定時打掃,他回去洗澡換了身乾淨衣服,又馬不停蹄趕去了宴會餐廳。

報了周院長名字,門童貼心將他帶到包廂,研究所隻有二三十個人,滿滿圍了一桌看樣子應該都到齊了,門口突然站著個人很顯眼,很快就有人招呼他過來,洛塵聞聲走過去,坐到周院長旁邊。

搭話間,洛塵看見周院長左手邊還有一個空位,心想,難道還有人比自己來得還晚?

從他進來到現在,餐桌上都鬨烘烘的,大家有說有笑,互相調侃揭短,笑得不亦樂乎,洛塵一個不怎麼說話的就顯得格格不入,像一個圈子裡被迫融進了一個怪胎。

正要拿起手機給自己找點事,一聲明朗歡快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你好啊,我叫陌白。”

洛塵扭頭,麵前是一個長相白淨偏幼態的男生,眼睛澄澈像一泓沒有雜質的湖水一眨不眨看著他,頭頂有撮呆毛豎起來,隨著他來回晃動的姿勢輕輕搖擺,要不是他坐在餐桌前,和周圍不少大腹便便的科研工作者一起吃飯,洛塵都要以為是哪個學校的高中生偷跑出來。

“你好。”洛塵收回視線,“洛塵。”

陌白笑起來有兩個小酒窩,看上去有點憨態可掬,他悄悄把椅子往洛塵那裡挪了點,湊近拉著洛塵聊八卦。

都這麼自來熟嘛。

洛塵話少,靜靜聽著,不怎麼發表意見,態度甚至稱得上敷衍,陌白卻毫不在意,放在上個世紀就是那種嘴把不住門,彆人還沒開始問就把自己交代一清二楚的。

空氣裡都是酒精味,洛塵聞著頭暈,借口出去上廁所,打算在外麵透口氣再回去。

包廂外沒什麼人,談笑聲也小了很多,但洛塵就是莫名煩躁,這種情緒來得突然,連他自己都搞不懂,沒細想,抬腿朝前走了段路停在一個窗戶旁,摸出兜裡的煙,叼在嘴裡正準備點,餘光瞥到一個黑影朝自己走來。

那人西裝革履,腳上踩著皮鞋發出噠噠聲響,身形頎長,步態從容,年少的影子逐漸重合,隻是少了些生氣鮮活,多了幾分沉穩內斂,鼻梁上架著一副無框眼鏡,眉眼間儘是冷淡之色。

打火機從指尖滑落,洛塵毫無反應,眼神依舊癡癡看著麵前朝他走來的人,他覺得應該笑一笑,或者上去打個招呼,但不知為何,此刻他喉嚨發澀一句話也說不出。

麵前的人似乎也怔愣了下,視線撞上又錯開,最後又對上,洛塵仍然保持嘴裡叼著一根煙的姿勢,想到這個樣子看人有點傻就急忙拿掉了。

幻想無數次再次相遇的場景,洛塵以為自己會衝上去抱住他,會一口氣說完這些年發生的大小瑣事,會把頭埋在他頸窩裡耍皮讓他帶自己回家。

但都沒有,隻是遙遙望上一眼,這一眼卻怎麼都看不夠,像要把缺失的十年一並看回來。

許久,洛塵終於從喉嚨裡擠出幾個字,聲音有點沙啞:“好久不見。”

明明他想說的不是這個,這四個字何其蒼白無力,像極了不熟的兩個人沒話找話,氣氛不再像以往那樣微妙曖昧,而是無儘尷尬窘迫。

“好久不見,洛塵。”他說。

洛塵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身後傳來一聲:“原來你在這兒啊!”

陌白小跑過來,噓噓喘氣,眼神越過洛塵落到季辭身上,“你總算來了,都等著呢快進去吧!”

洛塵隻好把煙又放回煙盒,跟在後麵重新往回走,原本吵鬨的包廂聽到門開的聲音一齊看過來,習慣性跟他打招呼,季辭邊應邊往裡走。

周院長待他們坐下,眼裡染笑,還不忘跟洛塵介紹他的得力助手,天才研究員,眾人你一句我一句笑著調侃季辭,季辭沒怎麼接話像是對這種惡趣味習以為常,低頭拿手指撥開酒瓶蓋子給他們添酒。

洛塵剛才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現在卻豎起耳朵聽全神貫注,生怕漏掉什麼重要信息,甚至妄想從旁人隻言片句中拚湊未知的這十年。

“今天怎麼來這麼晚,又是回去陪老婆?”有人問。

另一個人笑著調侃:“都結婚幾年了還這麼濃情蜜意。”

“哈哈哈哈你們這麼八卦乾嘛,非得逼著人家季辭當眾秀恩愛啊?”

“你還好意思說,不知道剛才是誰帶頭的……”

歡笑聲一片,大家依舊和先前一樣該吵吵該鬨鬨,一點沒了工作時嚴肅板正的樣子,隻有洛塵像憑空遭雷劈了,僵在座位上連心跳都慢了,卻仍不死心朝對麵看了眼,試圖從對方眼裡確認信息真偽,直到目光落在季辭無名指上的銀戒,心口像被一把鈍刀用力劃開,滋滋往外冒血。

之前不是沒想過這種可能,但親口聽到還是難以接受,裂開的口子不斷傳來鈍痛,洛塵拿起麵前的酒杯看都沒看一口灌了進去,洋酒順著喉管滑下激起一陣辛辣,蒼白的麵孔一下染上暈紅。

這時,陌白往嘴裡塞了一筷子菜,邊嚼邊湊到洛塵旁邊問:“你和季辭是不是認識?”

洛塵點了下頭,不動聲色地給自己連著倒了幾杯酒,旁邊正聊著天的周院長輕微皺了皺眉,一副長輩做派忍不住說上幾句:“你這樣喝酒多傷胃,年輕也不能這麼隨意糟蹋身體啊!”說著幫他把轉盤上的主食轉過來,換了一雙乾淨的筷子給他夾了點糖醋裡脊,“來,嘗嘗這個。”

洛塵低聲道了聲謝,卻絲毫沒有要吃的意思,拿起酒杯正準備喝,杯口被一隻有些褶皺的手掌捂住,周院長的聲音從旁邊傳來:“不能再喝了,你是不是酒精過敏,臉怎麼這麼紅?小白你把旁邊的溫水壺拿過來。”

“哦!”陌白把剛剝好的蝦肉塞嘴裡,趕緊把水壺遞過去,也拿了一雙公筷往洛塵碗裡夾他剛覺得好吃的菜,嘴裡含含糊糊念叨著,“這個好吃,還有這個……”

洛塵被左右兩個盯著暫時碰不到酒瓶,心裡的那股煩躁不但沒有澆滅反而更難受,懶得再喝,打算再坐會兒就提前離席。

後麵頭腦愈發昏沉,酒勁一下上來了洛塵有點招架不住,趴桌上睡了過去,迷迷糊糊聽到有挪椅子的聲音,說話的聲音,似乎還有人把他從椅子上扶起來摟著往外走。

“真不用我幫忙嗎?”陌白自己也喝了點酒,走在他倆旁邊,“我叫了代駕,一起吧。”

“不用。”季辭說,“我沒喝酒。”

“這樣啊,那我先走了。”陌白說完轉身鑽進車裡,把車窗降下來,趴在上麵喊,“明天見!”

車子一溜煙兒就沒了影,宴會上的人差不多都走了,季辭扶著洛塵站在門口,拿起手機找了家最近的酒店。

這個點吃飯和開房的都很多,季辭帶他進去時,前台工作人員正忙得應付不過來,季辭等人稍稍少了點才把洛塵從皮質沙發上撈起來,手環在他腰上借力帶他往前走。

“您好,請問想要什麼樣的房間?”工作人員機械發問。

季辭一隻手固定住貼在自己身上不安分的某個醉鬼,另一隻手從西裝口袋裡掏出身份證。

“開兩間單人房。”

工作人員接過,手指飛快在鍵盤上打字,懷裡人又亂動了下,嘴裡哼哼唧唧吐字不清地喊著難受,季辭側過臉看了他一眼,歎口氣說:“算了不要單人間了,麻煩你換成套房。”

第五十章

工作人員把房卡遞過去:“乘電梯上到十樓,倒數第二個房間就是。”

“謝謝。”

季辭把洛塵帶去房間,放在床上打算給他倒杯水,手腕突然被捉住,洛塵從床上坐起來,淚眼朦朧地看著他小聲懇求。

“能不能彆走……”

季辭邁出去的步子重新收了回來,側過身透過鏡片看著洛塵,“我去給你倒杯水。”

“你騙人……”洛塵難受得在床上扭來扭去,卻說什麼都不肯放他走,“你走了就不回來了,我又找不到你了……我不要,醒來你就不見了。”

季辭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抬起手想摸一下他的腦袋安慰又忍住了,僵在半空的手輕輕垂了下來,挪開眼看向窗外歸於平靜的夜市,許久才啞聲問:“那個騙子不是你嗎?”

床上人已醉得不省人事,季辭闔上眼壓下眸中晦澀神情,輕輕吐出一口氣才轉身去客廳,接了一杯水喂洛塵喝下,他翻個身又沉沉睡了過去。

季辭見狀就把頭頂大燈關了,隻留下床頭櫃上那盞橘黃小燈,站在床邊看了會兒見洛塵沒再亂動就去浴室,拆了條壓縮毛巾用水打濕,擰乾後緩步走到床頭先把洛塵的臉擦了一下,來回折騰幾次才把他全身擦洗乾淨。

月光透過厚重窗簾溜進房內,沿著地板爬到季辭身上,映在他略顯孤寂的眼裡,他坐在床沿回了幾條信息,起身時床上人已睡熟,季辭把手機擱桌上,放輕動作去浴室快速衝了個澡。

翌日,洛塵暈頭昏腦地爬起來已是早上八點,入職第一天遲到不太好,穿戴整齊後正準備出門,湊巧這時門鈴響了,一名服務員端著早餐恭敬立在門口。

洛塵拉開門,狹長眼尾輕輕上挑,打量了服務員一眼,剛想說他送錯了,對麵搶先道:“這是季先生點的。”

洛塵心裡突然咯噔一下,道完謝等服務員走遠,掐了自己一下才意識到不是在做夢,嘴角掛著笑,低頭又看了眼早餐,內心感慨:遲到就遲到吧。

國家新研發的科研項目全院上下都很重視,洛塵忙活了一天直到下班也沒再見著季辭,脫掉白大褂從實驗室出來,他突然想起自己的車好像還在宴會廳門口,昨晚住的酒店就在公司對麵,他一下子就忘了正思量該怎麼辦,身後傳來一陣輕快的腳步,陌白的聲音也緊跟其後。

“洛塵,你等等我!”

陌白人如其名長得白淨俊秀,性格活潑開朗,儼然一副人間小太陽,洛塵回頭看了他一眼,陌白一把搭在他肩上,“走,我帶你去玩點好的!”

“?”洛塵還沒開口就被推上車,陌白繞到車門另一邊坐到駕駛位上滿臉帶笑,看在洛塵眼裡頗有些不懷好意的意味,他揉了揉疲憊的眉心,先一步製止陌白下班後放飛自我的衝動。

“你們研究院的都這麼早結婚嗎?”

陌白劃屏幕的指尖頓了頓,搖頭:“沒啊,我們平時都挺忙的,就下班稍微放縱一下,對象都不知道在哪兒呢?”

說到這裡,陌白又嘀嘀咕咕起來:“而且我們這種天天泡實驗室的,就算有時間也沒精力去談戀愛約會……平均年紀三十歲的還有一大半沒結婚更彆說我這種連手都沒碰過的,估計整個科研院也就季辭英年早婚了。”

“是嗎,”洛塵係好安全帶,偏頭看著窗外,故作不經意問,“那你見過和他結婚的人嗎?”

“那倒沒有。”陌白憶起季辭從未帶家屬參加任何聚會,就連照片也不肯給他們看。

陌白和季辭讀研的時候報考的是同一個導師,後來讀博參加工作也在一起,似是想起什麼,洛塵聽到他輕歎了口氣。

“我記得讀書那會兒,季辭每個月都會出國一兩次,那個時候我就很好奇於是問他去做什麼,你猜他怎麼回答我的?”

洛塵攥緊的掌心冒了一層細汗,佯裝淡定地問:“怎麼回答的。”

“他啊!”陌白看著前方車水馬龍的街區,娓娓道來,“他說他有一個很喜歡的人去了國外,那個人跟他約定好會等他,他不想讓那個人等一有時間就連著坐十幾個小時飛機飛過去,這麼癡情專一還很優秀的人我也是第一次見,他都做到這個份上了按理說是個人都會愛得死去活來吧,但他每次回來都很……”

陌白說到這兒卡頓了一下,似乎在想合適的措詞:“很難過,甚至有點失魂落魄,就好像去的時候有多欣喜,回來的時候就有多失落,起初我們以為是他舍不得和喜歡的人分開才難過,後來無意間發現原來他每次出國都是去找那個人,找了好幾年好像都沒見到。”

“唉,你彆看季辭一副冷冰冰的模樣,其實他人挺好的,我記得有好幾次危機時刻都是他幫我,要是他喜歡的那個人是我,我肯定……”

後麵的話洛塵已經沒有心思再聽了,陌白自顧自說了會兒便問:“你臉色不太好,要不我先送你回家休息吧。”

洛塵“嗯”了聲,再開口時嗓子啞得愈發厲害,像筆尖擦過紙張發出的沙沙聲:“麻煩你送我去珊瑚公寓。”

陌白不知道他家在郊區也沒多想,隻有洛塵知道自己好像快要失控了,他現在什麼都管不了也不想管,他隻想見到季辭,特彆想,一刻都等不及的那種。

車還沒停穩,洛塵就著急解開安全帶下車,一口氣跑到公寓樓門口,心跳的速度隨著不斷靠近而愈發激烈,每一下都好像要跳出胸膛,直到真正站到門口洛塵才想起他早就把鑰匙弄丟了,物是人非屋裡的主人再也不是他了,心一瞬冰涼下來,布滿血絲的眼眶酸脹得厲害,他克製沒讓自己留下來,最後看了眼準備轉身離開,緊閉的大門忽地打開了。

季辭已經換了一身黑色居家服,似是剛洗完澡頭發上還冒著水汽,手裡拎著一袋垃圾,推開門看到洛塵不由得愣住了。

洛塵眼角濕潤還帶著點紅,看上去像一隻迷了路的小貓莫名讓人心疼,相持片刻,最後還是洛塵開的口:“你要出去?”

季辭點了下頭,說:“丟垃圾。”

本以為這樣就結束了,誰知洛塵鞋尖轉了個方向朝門口走了幾步,逼近季辭:“你介意我進去坐一會兒嗎?”

季辭想說介意,話到嘴邊卻又吐不出來,朝後退了一步:“進來吧。”

他把垃圾擱在門口,帶上門徑直朝裡走,洛塵四處看了看就踱步到沙發旁坐下了,十年光陰彈指間流逝,兩人相貌都沒太大變化,恍惚間洛塵好像又回到過去那個年少輕狂的時候,什麼都可以不管不顧肆意妄為,就在這時季辭的手機響了,洛塵憋了滿肚子話還沒來得及說就被強行打斷。

室內很安靜,一丁點聲音都會被無限放大,季辭抓起手機應了幾聲,轉而看向洛塵的目光有些晦澀,“我現在要去一趟研究院。”

餘下的意思儘在不言中,洛塵不用他說也知道自己此舉多有冒犯,放下交疊的長腿站起身來,緩步朝他靠近:“你忙吧,我剛想起還有點事就不打擾了。”

季辭仍保持把手機貼在耳朵上的姿勢,距離再次拉近,對麵的通話聲一字不落的鑽入洛塵耳中。

“你身邊還有其他人嗎?”

季辭看了洛塵一眼,隻是說他馬上過來就把電話掛了。

洛塵愣在原地好一會兒,最終什麼都沒說跟著季辭一起出去了,兩人不同路,便在公寓樓下分道揚鑣,等季辭開車揚塵而去,洛塵才拿起手機到了個車回郊外彆墅。

彆墅每個月都有人定期打掃,除了有點冷清倒也沒什麼不好,洛塵一貫先進浴室泡了個澡,裹著一身鬆垮浴巾出來下樓吃完晚餐,阿姨收拾餐桌的空檔他已經回到二樓房間。

灰白色調的臥室書桌上放著一個藍色蒲公英玩偶,旁邊還有一枚戒指,洛塵盯著桌麵看了會兒,走過去把戒指戴在無名指上置於薄唇上吻了吻。

翌日,去科研院路上,洛塵大老遠就看到一對情侶膩膩歪歪地從他麵前走過,兩人眉眼含笑看上去很開心。

其中一個洛塵在宴會廳見過——趙芸,同樣也是昨天催季辭出門的那位,洛塵見不得這種吃著碗裡看著鍋裡的,腦子一抽拿起手機對著兩人快速拍了張照片,這才抬步朝門口走。

工作時每人都有單獨的實驗室,洛塵從走廊拐進去發現對麵的實驗室門沒關,匆匆一瞥居然看到季辭背對他站在裡麵,低沉的情緒意外好了些,不過沒多久他情緒再次跌入穀底。

隔壁實驗室不時傳來兩人對話聲,偶爾夾雜幾句嬉笑,科研人員沒事就喜歡聚在一起談論課題,季辭這些年發表原創性研究在國內外反響很大,他們那批人算是精英裡的翹楚,個個都很狂傲自負,向來憑本事說話,屬於誰都不服誰,除非對方的實力強大到讓人心悅臣服。

很顯然季辭就是那種人。

實驗室不斷有人跑來虛心請教問題,每個人都問完就走,隻有趙芸待的時間最長,大有一種不到下班最後一秒不出門的架勢。

洛塵心裡很不舒服,卻又沒立場說些什麼,隻能憋著一肚子火趕緊把手頭工作做完。

中途周院長有事把季辭叫出去了,看樣子很著急,一時半會兒都回不來的那種,洛塵想了想,摘下護目鏡走進了隔壁房間。

彼時,趙芸正拿著一支筆在記錄實驗數據,由於太過投入絲毫沒意識到有人正在逐步靠近,洛塵站在旁邊等了一會,見她放下筆準備操縱另一台機器才開口。

“趙小姐,有件事我想找你聊聊。”

趙芸以為是聊新項目的研發事項,麵色為難地看向他:“新項目研發一直都是季組長負責,你有什麼不懂的可以問他。”似乎覺得自己語氣有點嚴肅,她適當笑了笑,“當然,如果能幫到你,我一定知無不言。”

洛塵也衝她勾了下嘴角,單手插兜緩步走了過去,行為舉止可以稱得上優雅禮貌,周身卻又籠罩著一絲放蕩乖戾的氣質,看起來危險又迷人。

慵懶的嗓音緩緩傳來:“其實,我想跟趙小姐聊聊您的私事。”

第五十一章

趙芸愣了一下,從洛塵加入研究院到現在他們總共就沒說幾句話,勉強算認識而已,她實在想不明白洛塵為什麼要聊這個,本著開口不打笑臉人以及部分好奇心作祟她點了下頭,示意洛塵繼續。

洛塵也沒廢話,直接把手機打開遞到趙芸麵前。

“這……”趙芸掃了一眼,表情有些疑惑,“你偷拍我做什麼?”

洛塵斂眉看著他,寒潭似的眸子遍布冷光,看上去有點盛氣淩人,目光短暫交彙後,他又把目光落在那張照片上,扯了下嘴角,嗤笑:“季辭知道嗎?”

趙芸本來就懵,現在更懵了,木訥地點點頭,還是沒搞明白他到底什麼意思。

誰知洛塵居然比她反應還大,隨意耷拉的眼皮不自覺睜大,滿臉寫著震驚二字,像是被她的回答嚇到了一下,連握著手機的纖細指尖都開始輕顫。

許久,洛塵才找回自己聲音,乾澀道:“他不介意嗎?”

“他介意什麼,當時我結婚的時候他還來了呢?”

“啊?”

洛塵心跳猛然快了一瞬。

趙芸總算知道他乾嘛這麼問了,頓時有點啼笑皆非地剜了他一眼,嗔道:“想什麼呢,剛才那張照片是我和我老公,你可彆瞎猜我和季辭可不是那種關係啊!”

洛塵蒼白的麵孔染了一層羞紅,狹長冷冽的眸子溫和下來,誠懇道:“抱歉,是我誤會了,作為賠償晚上我請你吃飯吧。”

“不用。”趙芸沒想到這個外表冰涼的同事這麼逗,笑得前仰後合眼淚都快流出來了,“行了,今天我當什麼都沒有發生。”

說完,瞥了一眼手機,洛塵秒懂:“我現在就把照片刪了。”

趙芸笑著調侃:“你這麼緊張季辭做什麼,難不成你喜歡他?”

洛塵點擊刪除的手指僵在半空,心臟一下提到嗓子眼:“很,很明顯嗎?”

趙芸笑而不語。

一場烏龍就這麼結束了。

洛塵快走到門口時,趙芸出聲叫住了他。

“想了想,我還是提醒你一句,你喜歡季辭也沒用,他好像已經結婚了。”

這句話對洛塵而言不亞於絞刑,他匆忙應了一聲,轉身進了自己的實驗室。

心臟像被無情撕碎了般,臨到下班還是絲毫沒有緩解,這時兜裡的手機響了。

顧然一聽說洛塵回國連工作都拋之腦後,接二連三越他出來喝酒,這幾天洛塵從早忙到晚,下班回去連根手指頭都不想抬,洛塵本想一口回絕他,但招架不住顧然再三“威逼利誘”最後還是答應了。

去的還是之前喜歡光顧的那家酒館,顧然提前訂好了位置,洛塵剛進去就被人帶到了包廂。

這些年他倆一直保持聯係,哪怕很久沒見再次見到仍然有很多話題,當然,負責輸出的是顧然,洛塵倚靠在沙發上,支著腦袋看著他,等顧然一口氣吐槽完,洛塵才開口。

“這幾年你過得怎麼樣?”

顧然滿肚子牢騷硬生生憋了回去,突然被好兄弟關心搞得他還怪不好意思的,明明才隻喝了幾杯雞尾酒,卻有點上頭,臉紅脖子粗地看著他,勾唇一笑。

“就那樣唄,他偶爾還是會梗著脖子罵我沒出息,但我已經無所謂了,小時候是他讓著我,現在他老了,我也讓讓他。”

洛塵“嗯”了一下,酒續了又續,最後兩人都喝得有點醉了,顧然知道洛塵酒量很差,不敢讓他再喝,誰知剛把酒瓶挪開,再抬眼洛塵趴桌上咳出了一灘血。

顧然嚇得酒醒了大半,雙腿打擺子走到洛塵旁邊,“不,不是你怎麼回事?我警告你不許嚇我聽到沒有!”

顧然扯了張紙巾幫洛塵把嘴角的血漬擦乾淨,然後抖著手撥了120,這些洛塵都沒什麼印象,等他再次醒來時已是第二天下午。

洛塵睜開眼被窗外的強光刺了一下,他拿手擋了擋,嘴裡發出細小的哼唧。

腿上的重量一輕,顧然似是察覺到他醒了,趕緊抬頭看了過來,提著的心終於落下,顧然一邊把他扶起來,一邊隨口抱怨:“你總算醒了,你知不知道昨天差點沒把我嚇死,你知道你吐了多少血嗎?”

洛塵接過顧然遞來的溫白開,抿了一口潤了潤嗓子,才開口問:“後來我是怎麼來醫院的?”

顧然當時也喝了不少酒,車肯定是不能開的。

“廢話,當然是救護車啊!”顧然想起那個場景還有點後怕,忍不住叮囑,“以後我再約你出來,你還是喝果汁吧,還好醫務人員來得快不然你就嗝屁了。”

洛塵:“…………”

“對了,你酒精過敏,昨天晚上給你洗胃的醫生叮囑我,不讓你再喝酒,我答應了,所以——”

“知道了。”洛塵指尖在杯口上打轉,“我手機呢?我得給周院長打個電話。”

“放心吧,我已經幫你請過假了。”顧然說著就把手機遞給了他。

洛塵快速瀏覽了一下重要信息,挑了幾條回複了一下,然後就看到一條新的內容。

他奶奶發的,說是剛下飛機。

“怎麼了?”顧然看他麵色一變,以為出了什麼事。

“我爺爺奶奶還有我爸回國了。”

“這是好事啊!”

“好了,彆廢話,你幫我去辦一下出院手續,我去接他們。”

洛塵走出去有一段路了,顧然後知後覺追上去:“你這樣能行嗎,你先等等,我去問問醫生你能不能出院!”

——

傍晚,洛家彆墅內燈火通明,隱隱能聽到交談聲。

洛塵挨著奶奶坐在沙發上,手裡拿著一把刀心不在焉地削蘋果,對麵單人沙發上坐著的是洛老爺子,桌上放著老古董——收音機,洛老爺子手裡拎著報,嘴裡輕哼著曲兒。

“塵塵,晚上吃宮保雞飯好不好?”洛老太太親昵地詢問乖孫意見,洛塵半晌才點了下頭,把削好的蘋果扔進榨汁機,榨好汁後倒了一杯給奶奶。

洛老太太笑著接過,送到嘴邊抿了一口,誇讚,“我家塵塵真能乾,誰要是娶……嫁到我們家可有福咯!”

洛塵薄唇緊抿,對奶奶打趣自己的話毫不在意,放在之前還會羞紅耳朵,才半個月不見整個人都沉默很多,洛老太太雖然年紀大了眼神不好,但這點洞察力還是有的,當即關切道:“怎麼了,是不是碰到什麼困難了,你跟奶奶說,奶奶給你做主。”

說完還不忘彆過臉瞪洛坤一眼。

洛坤正拿著手機給昔日舊友打電話聯絡感情,被突如其來的怒火弄得有點不明所以,在電話這頭乾澀地應了幾聲,掛斷電話悄聲去問洛老爺子怎麼了,回應他的是吹胡子瞪眼,中氣十足的一聲低哼。

要不是他百般阻撓,他乖孫何至於現在都沒對象,整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想到這裡,洛老爺子又再次警告了句,“塵塵喜歡誰都用不著你管,這次你要是再敢壞我好事,彆怪我不認你這個兒子!”

洛坤三天兩頭被罵成孫子,哪裡還有半點之前說一不二的威風,果然都說隔代親,這個家屬他地位最低。

許是年紀大了,很多以前理解不了的事也想通了,他現在哪敢說半個不字,輕則被罵,重則被轟出家門也不是不可能。

洛坤連忙表示洛塵的事他絕不插手,洛老爺子和洛老太太才暫時熄滅滿腹怒火,轉而露出一副慈愛的模樣輕輕撫摸著洛塵肩膀。

“他,他可能已經結婚了。”

洛塵低著頭,不想讓自己這副狼狽模樣讓家人看到。

老兩口愣了一下,連忙問:“什麼叫可能,那他到底結沒結婚啊?”

洛塵搖搖頭,再開口時聲音有點啞,“我不知道……”

“也就是說你沒見過他,家屬?”

“嗯。”

“那就對了!”老太太連拍大腿,語氣激動,“這個事十有八九是你自己誤會了,你一沒跟人家確認他是不是已經結婚,二連查真相的勇氣都沒有嗎?我心目中的塵塵可不是現在這樣噢!”

洛塵似是被這幾句話點醒了,征征地抬起頭,看著奶奶,“我還有機會嗎?”

老太太在他腦袋上輕輕敲了兩下,“我隻知道機會是你自己爭取來的,你要是還當縮頭烏龜,沒準兒你喜歡的人真就是彆人的。”

“我知道了,謝謝奶奶!”洛塵直接從沙發上彈了起來,動作飛快,等老兩口反應過來都沒影兒,洛坤連忙喊,“晚飯都好了,你乾嘛去?”

回應他的是兩白眼。

——

洛塵一路飆車到珊瑚公寓樓下,連電梯都等不及,仗著腿長三步一小跨,五步一大跨,輕鬆爬到季辭所在的樓層。

敲門之前掏出手機,打開原相機對著自己撥弄了一番淩亂的頭發,順便還把衣服領口抻平,從外看一點褶皺都沒有才動作輕緩優雅地叩響門板。

門很快就打開了。

季辭似乎在廚房做飯,腰上還係著圍裙,看到是洛塵深沉眸色動了下,隨即又恢複自然。

“你有什麼事?”

季辭淡淡開口。

洛塵極力壓抑著想衝上去抱住季辭的衝動,眼神一眨不眨地望著他,“我餓了,可以在你這裡蹭個飯嗎?”

見季辭長久不說話,洛塵知道自己多少有些冒昧,但他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他隻想留下來,生怕季辭不同意趕緊給自己找補,“我不白吃,我可以幫你刷碗。”

家裡備了洗碗機的季辭生生愣住了,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又忍住了,每次他的狠心碰到洛塵總會功虧一簣,這麼多年了,三兩句軟話他就可以任由洛塵牽著鼻子走。

夠沒出息的,他不得不承認。

洛塵進門後跟著一塊兒去了廚房,以前他們在一起洛塵有一次無意把廚房炸了後,季辭就再也沒讓他靠近這裡,危險的人和物碰到一起效果翻倍。

這次季辭也不願他靠近廚房重地,洛塵為了一刻不停的陪著他,使出渾身解數,連撒嬌都用上了,再三保證隻是在旁邊看著絕不搗亂,季辭才將信將疑地看了一眼他。

實在拗不過,季辭歎口氣甘願拜下風。

吃完飯,洛塵乖巧起身收拾碗筷,季辭看了眼時間對他說:“天色不早了,你把碗放在水槽裡就好。”

洛塵假裝聽不到,拿起洗碗刷開始刷洗餐碟,季辭拿這人一點辦法都沒有,把餐桌收拾乾淨他也移步進了廚房,站在洛塵旁邊,一個負責洗油嘖,一個負責涮乾淨。

熟悉的場景,熟悉的味道,洛塵洗著洗著紅了眼眶,鼓起勇氣問出那句藏在心底很久的話。

“季辭,我們還能回去嗎?”

第五十二章

“回不去了。”季辭低喃,兩人都沒再做聲,廚房不斷傳來嘩嘩流水聲,以及碗筷碰撞發出的清脆聲。

半晌,洛塵才“嗯”了一下,季辭見他洗完碗,卻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有點頭疼轉身去了浴室。

洗完澡出來時,洛塵正倚在沙發上,手裡捧著手機在上麵敲敲打打,神色頗為認真,察覺到漸漸靠近的腳步聲才掀起眼皮,歪頭看了過來,嘴角還掛著淺淺的笑。

季辭被麵前炙熱目光盯得渾身不自在,連忙撇開眼,拿著電腦在旁邊的懶人沙發上坐下,手指輕輕在按鍵上敲了兩下,一股淡淡橘香鑽入鼻腔。

緊接著脖頸一熱,洛塵不知何時站在他身上,一手撐在沙發扶手上,另一隻手繞到前麵捉住了他的細長手指,整個人呈包圍狀將身前的人擁入懷裡。

季辭一瞬間愣住了,那股清涼橘子味像有什麼神奇魔力般,竟讓他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他任由洛塵把頭抵在他肩膀處,小貓撒嬌似的來回輕蹭,溫熱氣息斷斷續續傳來。

“你……乾什麼?”季辭啞聲問。

洛塵笑了笑,臉上哪還有剛才的落寞,狹長眼尾微微上挑,故意把唇貼上季辭耳廊,喘著氣問:“戒指你從哪裡找到的?”

話落,懷裡的人全身緊繃了一瞬,緊貼著他的洛塵自然發現了,笑得愈發肆意,再配上他那妖冶俊美的長相,說是妖精也不為過。

季辭假裝不知道他在說什麼,揮開他的手,想要站起來又被洛塵先一步摁住了肩膀,還沒骨頭似的趴在上麵,殷紅的唇勾起一道弧度。

“騙他們說你結婚了是假的,你還喜歡我對不對?”

季辭麵頰緊繃,眼神沒什麼溫度看著他,語氣冷硬,“我不喜歡騙子……”

還沒說完,就被洛塵強勢吻了上去,餘下的話全堵在喉嚨口,這個吻不似之前溫柔繾綣,透著幾分撩撥的意味,更像是困在沙漠中的旅人長久未飲水,帶著強烈的渴求,淺飲輒止不但解不了渴,反而像無意觸發某種開關,像喚醒了沉睡的野獸,欲求在這一刻徹底爆發。

#############################################

##########################################################################

季辭伸手摸了一下自己被咬破皮的嘴唇,眼神卻一眨不眨地盯在洛塵兩瓣微腫的唇上,洛塵發出一聲細小的喟歎。

“你果然還是喜歡我!”

季辭眉頭蹙起,臉上依舊沒有感情流露,但耳廊卻染上了一層薄紅,一副被搶上了的良家婦女模樣,落在洛塵眼裡簡直性感得要命,奶奶說的果然沒錯——實踐出真知。

“你在國外就學會了耍嘴皮子和勾引人嗎?”

洛塵被他那副色厲內茬的樣子逗樂了,仗著腿長直接跨坐在季辭身上,跟他麵對麵,一手攀上季辭後腦勺,手指插進發縫輕輕摩挲,另一隻手指點在季辭唇上,笑得人畜無害,實則滿肚子壞水。

“當然不,我還學會了不少姿勢,要不待會兒我們一一解鎖下?”

“你——!”季辭瞪大眼,薄唇再次被洛塵堵住了,這次遠不及剛才來勢洶湧,卻更勾人心魂,每一下觸碰吞咽都要一把鉤子,緊緊拴住對方的心房,而被拴住的人就像提線木偶墜入用濃情蜜意編織的情網中,再也無法反抗。

翌日,洛塵扶著腰從床上爬起來,腦子裡不斷回味昨晚的激烈戰況,季辭走進臥室看了他一眼,“桌上有早餐。”

說完,背過身走了出去,緊接著洛塵就聽到大門關上的聲響,洛塵壞笑地嘖了聲。

這是多不想和他一起去公司?

昨晚的衣服弄臟了不說,還撕破了個洞,洛塵從來不會委屈自己,趿拉拖鞋來到衣櫃前,打算今天就穿季辭的衣服去上班,誰知拉開衣櫃門,他整個人都愣住了。

上衣,褲子,外套全都整齊疊放成豆腐塊,一年四季的都在,不隻是季辭的,連他的衣服也霸占了衣櫃一半位置。

十年何其煎熬,但當洛塵看到他十年前的衣服完好無損的擺放在麵前還是有點恍惚,他以為這間曾屬於他倆的房子會換個租客,他的物品應該早在搬家途中丟失,這段美好回憶從此隻能停留在記憶裡,甚至於午夜夢回還能再見到一次,對他來說都很難得。

不曾想,他設想的種種都沒發生,房子沒退,物品沒丟,這裡的一切還是按照十年前的習慣來,仿佛這十年隻是彈指間的一場夢,他從未離開,就像這間小房子也有屬於他身上特殊的氣味。

不經意的一瞥,讓洛塵紅了眼眶,沒骨氣的小聲嗚咽起來,哭著哭著就笑了,像個失了神智的瘋子,眼底氤氳淚光,嘴角卻噙著笑。

這些年洛塵除了長高了一點就沒太大變化,白色短袖搭配運動短褲,看起來很清爽,洛塵覺得有點單調就在脖子上掛了一條項鏈,這才走進浴室刷牙洗漱。

今天意外來公司比往常早一點,洛塵腳步輕快地拐進工作室,當然,在進去之前他先去了一趟隔壁。

在季辭麵前刷夠存在感才折返回去,在實驗裝置前一直忙碌到近十二點,洛塵才摘下護目鏡,揉了揉鼻梁,又臭美的左右抓了抓發型,確認帥破蒼穹,才邁著輕盈步伐叩響了隔壁房門,敲了幾下始終無人應答。

難道已經吃飯去了嗎?

洛塵嘴裡嘀咕著,順勢把門把擰開了。

明亮整潔的室內並沒有他心心念念的人,洛塵有些失落,正要轉身,身後傳來一聲熟悉的聲音。

“鬼鬼祟祟的,你要做什麼?”

洛塵回頭,撞上季辭視線,淺色瞳孔都映亮了,他要是有條尾巴,這會兒估計能搖成花。

“你剛乾嘛去了?”洛塵絲毫沒有被捉包的羞赧,嬉笑著上前,手腳不安分地往季辭有一下沒一下刮蹭,弄得季辭心猿意馬,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忍住想趕洛塵走的衝動。

“過來吃飯。”

季辭把打包回來的盒飯一一擺放在窗邊另一張乾淨桌麵上,洛塵從旁邊搬了兩張凳子,坐在季辭旁邊,伸腳在季辭腳踝處蹭了下,季辭拆包裝的手頓了頓,扶了一下鏡框,透過鏡片深深看了洛塵一眼。

眼神裡夾雜著洛塵看不真切的情緒,似乎有慍怒,有無奈,有容忍,更多的是偏愛。

察覺到這一點,洛塵撩得愈發起勁,本來半小時以內能解決的午餐,兩人硬是吃了近一個小時,直到上班時間,洛塵才不情不願的回去,過了一會兒,他又拿著一份實驗數據分析輕車熟路來到季辭身邊,借著工作名義,洛塵又在他這裡多磨蹭了會兒才走。

季辭就這樣被洛塵厚顏無恥糾纏了一兩周,彆人是抬頭不見低頭見,他們是早上不見晚上見,再次開葷後,洛塵再也忍受不了吃素的日子,他又不是屬和尚的,沒有葷腥生活樂趣減半,日日笙歌不知從哪天開始成了他倆生活常態。

從那天洛塵問季辭能不能回去,季辭說不能後,他們就沒再討論這件事,洛塵知道自己離開太久,久到季辭都沒了安全感,他不想把人逼得太急,一直憋著沒問。

今天還是像之前那樣,兩人運動玩一起躺在浴缸泡澡,洛塵每當這個時候都累得連根手指頭都抬不起,更彆提插科打諢了,疲憊的靠在季辭身上沉沉睡過去。

許是這件事積壓久了,心裡的石頭沒落下,不安心,洛塵這次難得沒有直接睡過去,半邊身子靠在季辭寬闊脊背上,雙手環住緊致腰身,抱著季辭輕聲呢喃。

“既然回不去了,那不如我們重新開始吧,重新開始好不好?我保證以後無論如何都不會離開你,我們長長久久像之前那樣好嗎?”

“我真的好想你,這些年每一天每一秒都在想你,先彆著急拒絕我,你擔心的事情我都會解決……”

季辭垂下眼眸,靜靜看著懷裡人說著說著就睡著了,輕歎了口氣,把他從水裡撈起來,擦乾淨,抱到床上去,小心放好,邊掖被角邊回應他。

“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洛塵……沒有下次了。”

借著月色,季辭珍視地吻在了洛塵眉心,隨即躺在身側,伸手將睡夢中的洛塵攬入懷中,緊緊抱著。

一夜無夢,這一晚他卻睡得比平時都要好。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