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辭一動鬱齡就迷迷糊糊地跟著醒了。
大概是奚辭很久不在身邊雖然他在時總讓她睡得格外踏實可也因為如此他一有動靜她就跟著醒了。
奚辭感覺了下空氣中的變化就要坐起身來就感覺到懷裡的人摟住他的腰,整個人就像掛到他身上一樣。
“奚辭……”她嘟嚷了聲。
奚辭半坐起身,摟著她見她掙紮著要醒不醒的,低聲道:“鬱齡,要不要去見見你媽媽?”
鬱齡慢慢清醒過來聽清楚他的意思後強忍著睡意,沙啞地說了聲好。
於是奚辭拉著她起身兩人也沒有換衣服就穿著睡衣來到隔壁的客房敲了敲門。
過了會兒江禹城睡眼朦朧地起身開門,靠在門邊看著兩人道:“你們三更半夜不睡覺做什麼?”
奚辭和鬱齡都沒出聲,而是看著屋子裡坐在床上那個半透明的鬼。
正常的鬼的身體都是比較凝實的雖然普通人看不到卻是代表另一種生命體的存在,除了看不到、摸不著外,其實和人類的感覺差不多。很少有鬼的身體呈現這種半透明,一般這種形態,都是那種三魂七魄不全,或者是受傷極重的鬼身體才會呈現半透明色。
坐在床上的鬼看到他們,朝他們非常溫柔地笑了下。
儘管她看起來非常虛弱,胸口還有一個血淋淋的血洞,一身白色麻衣顯得她如此的飄忽蒼白,依然讓看到她笑容的鬱齡眼眶發熱。
這是她媽媽,依然是記憶裡的樣子,這一瞬間,讓她仿佛回到小時候。
果然怕鬼這種事,其實人都是有選擇性的,要是自己至親之人,就算成了鬼,日日相伴,竟然生不起絲毫害怕之心。
可這卻不代表她不怕鬼,隻是有選擇性地怕罷了。
江禹城的神色漸漸地變了,睡意全無,一雙銳利的眼睛掃過門前的兩人,最後目光落到女兒發紅的眼眶上,突然想到什麼,心口微悸,忍不住慢慢地轉身,同樣朝屋子裡看去。
窗戶半開著,一道古怪的夜風從外頭吹進來,窗簾在微風中徐徐地輕晃著,仿佛一隻無形的手在撥動它。
夏夜風少,特彆是在城市裡,幾乎很少見到風,這風顯得如此古怪。
江禹城的雙目在室內逡巡,除了那古怪的風和搖擺的窗簾外,一室冷清寂室,什麼都沒有,他什麼都看不到。
他臉色變了下,一把揪住奚辭,厲聲道:“馬上給我開眼!”
奚辭看了他一眼,倒是沒有拒絕,伸手在他眼皮上一抹。
再次睜開眼睛後,整個世界似乎在眼前開始發生變化,身後原本空無一人的室內,多了一道半透明的身影。那人依然是年輕的模樣,就算看起來蒼白瘦弱,依然是他記憶裡最美好的樣子,安安靜靜地坐在那兒,朝他們微笑時,笑容明媚俏麗,洋溢著一種獨屬於她的活力,緊緊地吸引著人們的視線。
“敏敏……”
江禹城眼眶發熱,目光好不容易從那張熟悉到骨子裡的臉移到她的心口,看到那銘刻到骨子裡的記憶的血淋淋的傷口,差點又要飆淚。
他腳步淩亂地走過去,伸手想要擁抱她,手卻穿透過她的身體,整個人差點摔到床上。
江禹城又愣住了,幾乎有點犯傻的樣子。
坐在床邊的人依然笑著看他,仿佛一個虛幻的影子,伸手就會打碎。
鬱齡走進房,來到床前,慢慢地蹲到她麵前,小心翼翼地對著那半透明的虛影喚了一聲:“媽……”
她微笑地看著她,神色愉悅,朝她伸手,可惜半透明的手指朝她的臉穿過,什麼也沒有碰到。這讓她有些遺憾,不過麵上依然是柔和而喜悅的模樣,眯著眼睛,笑得輕快明麗。
“敏敏,敏敏,敏敏……”江禹城忍不住擠過來,蹲到床前,盯著她看。
父女倆維持著同樣的姿勢,就這麼蹲到她麵前,齊齊地看著她。
鬱敏敏的目光落回他身上,看他眼睛發紅,隨時一副要哭的樣子,有點兒無奈,伸手作勢在他腦袋上輕輕地摸了摸。
雖然什麼都沒有摸到,但江禹城依然非常高興。
他伸手過去假裝拉著她的手,高興得語無倫次,“敏敏,太好了,我又見到你了……已經十八年了,我有十八年沒有看到你……你真是好狠的心,竟然不要我們……你看咱們鬱齡都長這麼大了,你難道不覺得遺憾麼?你竟然不要我們……不過你看起來還像二十幾歲的樣子,我現在已經老了……”
鬱敏敏看起來好像更無奈了,她的目光從江禹城滑到女兒身上,最後是不遠處的奚辭。
奚辭沒有過來打擾這一家三口,而是倚在門口,見她看過來,友好地頷首,朝她打了個招呼。
鬱敏敏也朝他頷首。
她還有點零碎的記憶,記得好幾次是女兒和這個妖將自己的殘魂從那些孤獨的地方帶走,她不知道女兒怎麼會和一隻妖在一起,可看他並沒有惡意的樣子,反而處處維護著女兒。
一隻大妖,若是對人類產生惡意,渺小的人類根本無法應付。
江禹城說了很多話,說到最後,幽怨地道:“敏敏,你為什麼都不說話?是不是還在怨我?對不起,你為了救我……我……”
鬱敏敏又露出一個無奈的神色。
鬱齡也發現她媽媽一直沒有開口,忍不住看向奚辭。
“她雖然醒了,不過魂魄太過虛弱,暫時沒辦法和你們交流。”奚辭解釋道。
父女倆聽到這裡,倒是沒有強求,江禹城眼巴巴地看著麵前的鬼,一副深情款款的樣子,“敏敏,你不說話也行,有什麼想知道的,直接問我就行了,我什麼都會告訴你。”
鬱敏敏朝他笑了笑。
可誰知這一笑又不知道戳中某人心中哪個敏感點了,就見麵前已經年紀不小的男人當著她的麵捂著臉哭了。
“爸……”這一刻,鬱齡的心情和她媽一樣,挺無奈的。
江禹城邊哭邊說,“我……我就是難過,特彆是看到敏敏的樣子……當初敏敏死時,一定很疼,現在死了,還帶著這樣可怕的傷……我是不是很沒用,連自己妻子都保護不了……還要讓妻子保護,敏敏、敏敏……”
這話鬱齡沒權利回答,救她爸是她媽的選擇,雖然小時候也曾經埋怨過媽媽為了救爸爸丟下她走了,一點也不愛她。直到長大後,方明白人在生死關頭,總會為了保護自己所愛的人下意識地就作出了選擇,無瑕他顧。
媽媽並非不愛她,也不是有意要丟下她,而是當時她沒有辦法看著爸爸在她麵前出事,下意識地作了選擇。
奚辭走過來,將手搭在鬱齡身上,沒有看那蹲在床前捂著臉哭得絲毫沒有總裁形象的男人,說道,“等嶽母的魂魄休養得更凝實一些,到時候可以叫大米做幾張高級治療符,就不會留下這樣的傷了。”
“真的?”江禹城紅著眼看他。
奚辭一本正經地點頭。
江禹城聽後,又拉著被子一角繼續哭了下,拍板道:“那我馬上聯係米天師。”
“爸!”鬱齡被她爸這種說風就是雨的性格弄得有些無奈,再看看她媽媽,好像也挺無奈的樣子,依稀記得小時候媽媽還在的一些日子,爸爸總能以各種各樣的方式弄得她媽挺無奈的,不過現在變成神經病後,變本加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