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一點一點地隱沒在灰蒙蒙的霧中天邊的色彩慢慢暗下來。
夜幕降臨。
很快黝黯的夜空中星子像突然掉落在黑絨布上的鑽石璀璨閃爍變成一條縱橫在夜空中的星河皎潔的明月在樹稍頭露出半個身體。
鬱齡靠坐在樹下忍不住抬頭看著天空,漸漸地被這樣的景色所迷。
“鬱齡,吃點東西。”
聽到這道溫柔和緩的男聲嘴角下意識地抿出一個微笑,她抬頭望去,當看到月色下縱使穿著一襲血色長袍依然美好如仙人的男人頓時有些失望地垂下眼睛。
他的聲音和奚辭其實並不像,甚至連語調都有些不同可那一瞬間那溫柔的聲音讓她真的以為是奚辭找到她了。
分開到現在她不知道過了多少個小時應該不長,可卻讓她覺得已經過了很久。
她很想奚辭看不到他,她心裡悵惘又思念。
似乎是感覺到她的失望他蹲下來將手中用葉子裝著的野果遞過來,溫聲道:“吃點吧,彆餓壞身體。”
鬱齡默默地接過,說了一聲謝謝。
聶譙笪坐在不遠處,看了他們一眼,安靜地吃著屬於自己的那份食物。
給她送完水果後,他並沒有離開,反而撩起衣袍坐到她身邊。
鬱齡忍不住看他,這人看起來就像千年前那些世家精心培養的貴公子,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無不合乎世家公子應有的儀態風姿。
事實上,他也確實是千年前古老的世族環境中熏陶教養出來的世家公子。
可這會兒,他席地而坐的動作是如此的自然,身上那件衣袍已經沒有了初見時的纖塵不染,肩膀上破了一個洞,周圍血漬斑斑,又臟又皺,連額頭勒著的抹額都沾上了血漬,狼狽不堪。
他對此一片坦然,隨遇而安,整個人依然如此的高華矜貴,坦蕩而清雅。
“剛才,你是不是以為我是那個保護你的妖?”譙笪灃含笑問道,問得非常直接。
剛才她抬頭時唇角邊乍然露出的笑容,像個幸福的小姑娘,因為心上人的到來乍然而綻的歡喜。
鬱齡收回目光,捏起一顆不知名的野果默默地啃著充饑,慢慢地嗯一聲。
譙笪灃忍不住笑了,“他變成人類時,一定是個非常溫柔的男人。”不然她不會聽到他的聲音,就是這種反應。
不過再溫柔的妖,本性都是冷漠自私的,妖的本性千百年不變。
鬱齡沒想到他這麼細心,沒有吭聲,算是默認。
譙笪灃坐在她身邊,悠然道:“妖也好,人類也罷,隻要你喜歡他,他對你亦然,兩相情悅,沒有什麼不好。”
這位通靈一族的老祖宗挺開明的,鬱齡對他的印象又好了一些。
他身上有一種特彆的氣質,溫柔了歲月時光,令人不由自主地信服他。
隻是傾聽他說話,就會讓人不由自主地將目光放在他身上,整顆心變得安寧。
她知道,在千年之前,人類和妖魔鬼怪是天然對立的關係,作為通靈一族的人,有除妖降魔的責任。隻是千年過去,世界已經不是原來的樣子,人類和妖簽定了和平共處協議,妖可以公然進入城市,與人類和平相處。
這位老祖宗沒有接觸過千年後的人類世界,卻能說出這樣的話,可見是個心胸豁達之輩。
鬱齡吃了一個水果,見他手中拿著一根草篾,悠然地望著月亮升起的地方,忍不住遞了一個水果過去給他。
“謝謝,我不餓。”他微笑著拒絕,見她一臉不信,並未解釋什麼,指著月亮說道:“安魂鄉的月,總是那麼教人懷念。”
聶譙笪聽到這話,抬頭看向枝頭上的月亮,臉上露出懷念的神色。
鬱齡卻沒有太大的感覺,畢竟她從小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長大,除了苦惱那些總會嚇她的妖魔鬼怪外,就沒有太大的煩惱了。她並不用背負通靈一族沉重的命運,甚至沒有人告訴她這些東西,直到去年九月份之前,她都不知道這個世間有一個神秘的族群。
相比之下,從出生伊始就背負著通靈一族命運長大的聶譙笪就顯得可悲可歎,他所做的一切算是情有可緣——雖然這些都讓她十分討厭。
可恨之人往往有可憐之處。
比起聶譙笪,姨父和她,確實是幸運的。
“鬱齡,你覺得呢?”譙笪灃溫和地問她。
鬱齡想了想,很坦然地說道:“我還是不明白,這個地方怎麼會有太陽月亮這種自然現象,很不科學。”
正在傷感的聶譙笪:“……”
文藝中的千年古人:“……”
半晌,強大的千年前的通靈一族的先祖說道:“這世間有很多事情,是沒辦法解釋的,你隻要知道,紅塵俗世,很多東西存在即是合理。你隻要這樣想,就不會疑惑。”
這下子輪到鬱齡無語。
她覺得這位先祖果然是非常人,這邏輯、這理所當然的話,多有說服力,讓人無法反駁。
或許,也是這樣的強人,當初才會選擇變成這非人非鬼的樣子,進入秘室沉睡,守護先祖們留下的封印錦盒。
堅守千年,不改初心。
吃完水果,聶譙笪站起身來,說道:“先祖,可以走了。”
譙笪灃則看向鬱齡,對於通靈一族現在唯一的女孩子,他擁有無以倫比的耐心,總是忍不住要照顧她,不教她受一點傷害。
鬱齡很乾脆地站起來,表示自己已經休息夠了,可以繼續去獵殺僵屍王。
譙笪灃像個長輩一樣摸摸她的腦袋,啪的一聲打了個響指。
月入烏雲,風動,樹搖,整個天地突然變得陰冷起來。
鬱齡不由得有些緊張,身體下意識地僵直。
直到月亮重新從烏雲中出來,柔和的月輝灑在大地上,世界重新變得溫柔靜謐,終於看清楚了出現在他們麵前的鬼,一襲威風凜凜的戰袍,襟口和腰間的紅纓猶其惹眼。
他的麵容慘白而僵冷,一雙血紅色的眼睛是鬼類特有的森冷。
“外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