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以後,覃勇紀的骨傷終於養得快好了,吵著嚷著要去乾木工活掙錢,想給女兒減輕負擔,可隨後又出現咳嗽帶血絲的症狀,吃什麼感冒藥也不管用,結果一查出來:肺癌晚期,已經擴散。醫生說手術化療保守估計至少需要二十萬以上,治愈的幾率微乎其微。全家人猶如晴天霹靂,家裡的天塌了總得有人頂著。雨燕是老大,這時候家裡做決定隻能是她,父親是遠近出了名的急性子,一旦知道自己得了絕症,怕是更要加速病情惡化,聽說很多人在不知情地情況下生存時間更長久,晚期化療不但特彆痛苦遭罪,治好的幾率也渺茫。千難萬難中,雨燕和母親、妹妹商量,決定暫時瞞著父親,采用“中西醫保守治療,避免手術化療痛苦,儘量延長父親生命”的方案。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雨燕每月的經濟負擔陡然增加,父親每月中藥錢和鎮痛的西藥不下2000元,還時不時需要住院治療,雖然妹妹多少能分擔一部分,但畢竟能力有限。當年丹陽為了支持姐姐讀書,自己隻上了初中就外出打工去了,雨燕一直覺得虧欠妹妹。自己掙得多點兒,自然該多分擔一些,誰讓自己當年讀書花了家裡大部分的錢呢?雨燕是這麼想的,也是這做的。父親病情的日益加重,雨燕在第二家房地產公司受到排擠失了業,存的那四五萬塊錢每個月支撐著父母的醫藥費和生活費,而自己的小家就隻能靠方舟那不穩定的收入勉強撐下去。
這一年,投出去的上千份簡曆就跟石沉了大海一樣,為了時間相對自由能兼顧照顧父親,雨燕沒辦法最後去了保險公司做代理人,同時繼續找策劃工作。可雨燕哪是做銷售的料啊,幾個月下來不但沒咋賣出去保險,反倒為了保住工作還不得不買了兩份保險,掙的錢入不敷出。雨燕失業已經一年了,兩口子幾乎花光了所有的積蓄和工資,女兒要上幼兒園,房貸車貸、一家老小的生活費全指著方舟,每個月緊緊巴巴,家裡一分多餘的錢都拿不出來。
又是一個炸雷,雨燕被驚得回過神來。公交車播報華川醫院站到了,雨燕趕緊衝下車,雨小了很多,她沿著醫院的綠植門廊一路小跑著進了門診大樓,顧不得快濕透的衣服鞋子,徑直來到三樓呼吸內科,每個月底她都會來這裡找王主任給父親開一次鎮痛藥。今天她掛的是便民門診靠後麵的號,隻要1元掛號費。雨燕進到診室:“王醫生,麻煩再幫我父親開一個月的鎮痛藥。”王醫生接過就診卡道:“這個藥的鎮痛效果,隨著病情加重,越往後管的時間越短,你父親最近情況怎樣?”雨燕臉愁成一團道:“我明白,最近就是早上吃一顆隻能管到傍晚,就又開始疼了,有時疼得晚上睡不著覺。王主任還有什麼辦法嗎?”王主任平靜而無奈地說:“到這個時候沒有更好的辦法,隻有加大劑量,從現在起改成每天早晚一顆吧。但便民門診最多隻能開這麼多藥,你以後半個月就來開一次吧。”雨燕聽了隻能點點頭,刷了卡拿了藥,雨燕來到旁邊一個菜鳥驛站把藥寄了,然後撥通電話:“媽,爸下個月的藥我剛給你寄回去了,中藥也得兼顧著吃。爸今天怎麼樣?”電話裡頭湯淑芬道:“知道了。你爸挺好的,我陪他在樓下轉轉,這會兒累了,坐椅子上休息呢。”“那好,爸的鎮痛藥,王主任說晚上疼了就再吃一顆,現在也沒有彆的辦法。”雨燕站在街邊哽咽著說出這話,混著街上的嘈雜,母親沒有聽出來,隻小聲說:“那不是以後每個月光這鎮痛藥就得上千?哎,你現在又沒上班,這以後日子可咋過?”雨燕的淚一下又滾落出來,她忙用手拂去,強撐著說:“媽,你彆擔心了,照顧好爸,我會想辦法的。”
隨後,雨燕來到旁邊農行提款機查餘額:13.2元!她拔出卡有氣無力地往外走,又想起早上主管的斥責:覃雨燕,你前兩個月業績都不達標,這個月再不開單就自動淘汰了。靠刷信用卡度日已經兩個月了,雨燕不好意思張口向老公要錢,畢竟這些年因為自己家裡的事太多,老公多有抱怨,伸手找男人要錢的滋味不好受,隻能自己想辦法。可是信用卡刷了是要還的呀?過兩天就是還款日期了。自己大學本科畢業,混了快十年了卻連一份穩定收入的工作都找不到,人都說職場的瓶頸期在35歲,可自己的瓶頸期來得更早,想到這兒,雨燕更是難受得淚水止不住……所有不順的事都在這幾年接連發生,生活不斷雪上加霜,看周圍的人都過得越來越好,可為什自己就這麼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