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雨燕去機場接到了母親,母親在路上問方舟的情況,雨燕隻說:“媽,我和他已經走到頭了,我們的事情你不要管。你幫我照顧好孩子就行,我這段時間會很忙,家裡有事你就給我打電話。”母親知道雨燕的脾氣,也不敢再問,隻好說:“你要想好,彆做衝動的事!我身體還行,還能幫你照顧幾年。”雨燕把母親送回租的房子裡,又馬不停蹄地去接孩子放學。新房子裡什麼都沒有,她隻好點了外賣,等吃完晚飯,她跟子璿說:“寶貝,媽媽要去上班了,遇到不會的作業,就用外婆手機給媽媽發視頻好不好?聽外婆的話,媽媽過兩天就回來!”母親道:“你放心吧,我們肯定好好的,不讓你操心!”晚上九點,她才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登上了去江州的最後一班動車。坐在靠窗的位置,望著外麵世界的一片漆黑,覃雨燕淚眼逐漸朦朧:這兩天發生的事簡直比坐過山車還跌宕起伏,把她的生活全打亂了。這樣的境地,仿佛讓她又回到了幾年前父親離開的時候,工作上遇到懸崖陡坎,家裡又禍不單行,讓她覺得那麼的無力,那麼的艱難。這一刻,她真的好想就此辭職回家,回到女兒身邊去,自己虧欠孩子太多了,昨晚的火災差一點就讓她追悔莫及!
列車穿過的隧道,馳過曠野,一路向北,偶爾能看到遠處星星點點的燈火,但又一晃而過,那些光亮是那麼微弱和遙不可及。雨燕把視線轉回車廂內,裡麵卻是一片燈火通明,轉念間,殷總那句‘你倆絕不能給我掉鏈子’又響在耳畔!她坐直了身子,擦乾了眼淚,暗暗地在心裡給自己發了個誓:即使再難,也要咬牙撐著走下去,必須在這無邊的黑暗裡給自己蹚出一條路來!至少現在的自己,已經不是當年那個頭腦空白、窮得叮當響的覃雨燕了。
已經白白浪費了一天時間,距離殷總說的周六隻剩兩天了,深夜才到達安蒼的覃雨燕並沒有直接回寢室去,而是去辦公室拿了電腦,回到寢室繼續熬夜加班模式。這時候的她,仿佛渾身都充滿了力量。熬到淩晨才睡的她,第二天一上班就開始召集投拓組的人,開會碰頭調整優化方案,這滿滿的乾勁,絲毫都看不出來她前一天才經曆過生活的風暴。看著雨燕這絲毫沒受私事影響的認真模樣,錢曉天打心眼裡佩服這女兒,等討論會開完,曉天對她豎了大拇指說:“覃雨燕,你真的是愈挫愈勇,咱公司這麼多女的,我隻佩服你!就憑你這股子狠勁兒,咱們進洪安穩了!”雨燕神情緊繃地道:“不是要共進退嗎?我隻能儘人事,剩下的就交給聽天命了!但這無法左右的天命也好,恒都和正藍虎口也罷,你得再去探一探,我們得知己知彼啊。”曉天抬起右手,一個遵命的動作道:“覃總,我馬上去落實。明天之內給你消息!”雨燕被曉天一下子逗笑了,曉天見雨燕笑了,才來了句:“對嘛,這仗啊,反正哭著也要打,何不笑著去打呢?說不定啊,笑著打更有勝算!”說完就自個兒走了,雨燕聽了愣在原地,她頓時明白了錢曉天的意思:這是說她把自個兒繃得太緊了!雨燕隨即臉上擠出一絲笑,才接著忙去了。
周二上午,快到中午時分,曉天著開車行駛在成川南繞城上,殷總坐副駕,一路都在思考中,雨燕坐後排自然也不好說話,今天下午約了到碩豐集團路演,他們得提前到。殷總突然冷不丁來一句:“雨燕,今天方案你來講,我後麵作補充!”雨燕已經做好了準備,毫不猶豫地說:“好的,領導。”車子出了繞城高速,繼續向南行駛,曉天說:“馬上就到卓信總部基地了,距離兩點開會還有兩個小時,咱們中午吃點什麼呢?”殷總像是提前考慮好了似的說:“直接開進總部基地,就去卓信集團旁邊那個一食堂吧,我每次來這邊辦事,都去那兒吃個工作套餐。”曉天道:“行啊。那個一食堂開了十多年了吧,曾經林董出國前都吃的那個食堂,聽說主廚王大廚拿的是五星級酒店行政主廚的工資。前些年我在卓信的時候,隻要到集團辦事,也都去那兒吃,那味道簡直是食堂界的天花板,不知現在口味變沒變?”殷總哈哈一笑道:“是啊,我每次也是衝著王大廚去的。”說話間,頭頂卓信集團四個大字的辦公樓越來越近,雨燕想到:上次來這兒,還是為卓越年會來給汪董拍視頻呢,這才過了短短兩年,已然物是人非!轉眼見車子就到了卓信大樓外邊,雨燕才看到大樓前圍滿了百十來號人,還拉著橫幅,個個戴著口罩,周邊還有不少戴著口罩的警察在維持秩序,雨燕搖下車窗,人群裡一陣喧囂,雨燕連忙說:“領導,門口圍著那麼多人,卓信好像出了什麼事!”殷總搖下車窗,往外看幾眼,淡然地道:“這啊,隻是冰山一角,卓信的分公司基本都出問題了……,不止卓信,行業內現在都在傳說恒都也快了!”雨燕一聽,頓時頭都大了,驚恐地道:“不會吧,我還在卓信買的房,要明年才交房呢,領導。”殷總想了想,安慰道:“如果還在施工就好,暫時不用太擔心。”車子進了道閘,曉天找了車位停車,待車一停穩,雨燕就拉開車門,邊下車邊道:“領導,我還想去看看,我馬上就過來。”殷總也隨即下車,道:“快去快回,彆耽誤了正事。”雨燕回了聲“知道了”,就朝著人群飛跑了過去,因為人群外圍也站著好些警察,雨燕並不能靠得太近,離了十多米遠,就能聽見那些人在吵鬨:“我們這輩子好不容易攢下點兒錢,來卓信投資,你們現在必須給個說法!”“對,之前說好的每年百分之五的收益,合同裡寫得清清楚楚的,去年和今年都沒給我們發,你們堂堂卓信大公司還講不講信用?”“這可是我們的棺材板啊,要是沒了,我就跟你們卓信拚命!”“林國信呢,彆以為他出了國,我找不到他人就沒辦法,要是今天不給我們解決問題,我們就天天來鬨,反正我們有的是時間!”……
現場一片人聲鼎沸,旁邊的警察和保安把現場圍了個嚴實。這時殷總和錢曉天也過來了,站了一小會兒,殷總指著人群裡一個五十多歲頭發花白的人說:“那不是王主廚嗎?怎麼他也投了資。”殷總趁著人群聲音不是太大的時候喊了兩聲:“老王廚、老王廚!”那人果真回頭看,一看是殷智明在不遠處叫他,他便走出人群,往殷總這邊走過來,雨燕連忙問:“王主廚,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殷總也問:“老王廚,我們正要去你的一號食堂吃飯呢,你怎麼在這兒?”王主廚一臉著急地吼道:“這卓信已經爆雷了,我們這幫人之前投資了卓信的旅遊度假公寓,都投了少則幾萬多則四五十萬,說什麼全國各地隨便換住,每年還有利潤分紅,現在倒好,兩年沒有分紅不說,這個全國換住也形同虛設,簡直把我們坑慘了。我們這幫人年紀都一大把了,存點錢容易嗎?這可是我們以後的養老錢啊。看吧,還有我鄰居楊姐,我們都被套進去了。”說到這兒,王主廚連忙又大聲喊:“楊姐,你過來啊。”隨即人群中一個六十來歲的阿姨罵罵咧咧地過來了,曉天仔細一看:“這不是華安的媽媽楊阿姨嗎?曉天連忙打招呼:“楊阿姨,我是華安以前在城東彆墅項目的同事錢曉天,你還認識我嗎?以前我們見過幾次的。”楊阿姨看了又看曉天,似乎認出來了,連忙說:“哦,想起來了,想起來了,你是小錢啊,以前跟我家華安經常一起加班、一起吃宵夜那個。”曉天連連點頭:“對,對,楊阿姨,你投了多少錢?你來這兒華安知道嗎?”楊阿姨著急地說:“哎呀,我投了二十五萬,你說我一個當小學老師的,她爸爸又不在了,剩下我一個人,存下這點兒養老錢容易嗎?你快彆提華安那個白眼兒狼了,我給她說了找林國信要錢,她居然說讓我不要了,也不要來參與維權,你說她是不是被林國信洗腦了,可惜我怎麼養了這麼個是非不分的東西?現在常年待在國外也不回來,我真是白生她,白養她了!”曉天連忙安慰說:“楊阿姨,您被氣壞了身體,華安可能也有她的苦衷吧。”楊阿姨完全不接受曉天的說法,更加氣急敗壞地說:“她有什麼苦衷,我們家在成川有房住,我也有退休工資,不靠她養老,這麼大的城市,成千上萬的企業難道回來找不到工作嗎?她非要跟著那個林國信在國外漂泊,馬上都快四十了,還不結婚成家,真的要氣死我啊!哎呀,小錢啊,我說不動她,你們還在聯係吧?你們之前是那麼要好的同事,你能不能幫我勸勸她?就算阿姨求拜托你了。”楊阿姨還沒說完,委屈的眼淚就下來了,曉天和雨燕看了都不忍心,曉天連忙說:“好的,您放心,楊阿姨,我空了幫你勸勸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