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休息,錢曉天陰著臉走到茶樓外的平台抽煙,雨燕和一嵐也跟著出去找他,雨燕問:“很難想通是吧?”曉天抱怨道:“憑什麼總是我們來當犧牲品?我們又不是聖人!”一嵐勸他道:“如果能有利息,我覺得也行,就當這兩年把錢存在銀行,至少保住了本金。咱們投資,最大的擔憂不就是本金安全嗎?”曉天生氣地道:“我已經付出去了七八萬利息,還差殷總大幾萬利息沒付呢,他隻說不要利潤,怎麼不說把我欠的利息免了?!”雨燕喃喃地道:“要說吃虧最大的,應該也是殷總了。他說的那些,我也能感同身受。自從打贏了八期官司,見了那些業主的絕望,我心裡一直有根刺,他們的無助我太能體會了,總覺得是自己導致了他們收不到房,很長一段時間心存愧疚。幸虧後來專案組找到了解決方案,但現在八期又出了狀況,我感覺心裡的這根刺還在。我們舍棄利潤,確實有些虧,但那些業主拿不到房就活該倒黴嗎?畢竟,他們都是源於對卓信的信任,就當咱們在離開這個平台前,給八期業主一些補償,為曾經栽培我們多年、幫我們養家糊口的這家企業儘最後一點力吧。”雨燕說完之後,見曉天仿佛聽進去了,她看著他,繼續道:“曉天,這樣的話,你可以無壓力卸掉法人,咱們都可以乾乾淨淨、問心無愧的離開了。”一嵐又勸他道:“是啊,曉天,你好歹這兩年在洪安上班,工資待遇還和從前一樣高,不像我留在安蒼一期,疫情這兩年被降薪了百分之四十。我們同樣都是入了三股,但要算這兩年總收入,我比你更虧。”曉天聽了,猛吸一口煙,又長長地朝外吐了一口氣,雨燕接著道:“你可以算算,如果本金的百分之二十和利潤全部分配資產,八折套現之後,跟我們舍棄利潤相差不是太多,繁雜不說周期更長。我們或多或少都承擔了些資金利息,但你的最多,看能否私下跟殷總商量減免,就當咱們都為投資交了學費,你覺得呢?”曉天似乎沒那麼抗拒了,望著遠處,皺緊眉頭,說:“讓我再想想。”
當錢曉天從平台上進來時,他已經想通了,大手一揮乾脆地道:“剛才提的方案,大家舉手表決吧。不管碩豐願不願支付利息,都不重要,我同意了。”雨燕頓時給曉天豎了個大拇指,隨後的大家一致表決通過“願意將項目利潤全部讓與碩豐建工,兩年投資零收益”。這樣的退出方案,讓張碩斌沒有拒絕的理由,隨著小股東團隊、江州卓信置業和濱江置業三方協議的簽署落定,金鬆湖八期終於如期交付。洪安濱江悅府兌現高品質交付的承諾之後,殷智明帶領的小股東團隊,慷慨解囊,在行業冰點到來前全身而退。
錢曉天辦理完安蒼未來城公司法人變更那天,出了安蒼縣政務中心大門,他主動給倪偉宏打了個電話說:“倪董,我這邊所有交接工作都辦妥了。感謝您這七年的關照,再見。”倪偉宏坐在金鬆湖的辦公室裡接到這個電話,心裡一怔,他沒想到錢曉天會打來電話告彆,按理說安蒼的小股東們都對他心存怨恨才對,他連忙道:“曉天,你就要回成川了是吧?走之前我請你喝一杯吧,就當咱們同事一場的送彆酒。”
中午,一家中餐館裡,倪偉宏沒了昔日董事長高高在上的架子,錢曉天和他幾杯酒下肚,便不再想多喝,隻說:“倪董,中午不能喝多了,晚上殷總還為我們安排了“散夥飯”,估計還得喝!”倪偉宏右手端著酒杯,怔怔地看著杯中酒,左手輕輕擺了幾下,嘲諷似地道:“倪董?哪還有什麼倪董!自從我甩手讓八期擺爛那天開始,卓越集團就沒有倪董了,現在隻有倪偉宏!敗得一塌糊塗的倪偉宏!”說完把一整杯酒悶了下去,看得出他心情很鬱悶,吃口菜之後,他忽地抬頭問:“晚上的散夥飯,你們在哪裡吃?”曉天說:“在安蒼,咱們常吃的湖邊那個的農家樂。”倪偉宏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說:“嗯,殷總安排得妥,是該好聚好散!”曉天端起酒杯,輕輕喝了一口,道:“我還記得當初剛進卓信時,很是驕傲!卓信的‘家’文化和‘信’守則,曾讓人感到多麼溫暖和自豪啊!做了兩個項目後,我就有些飄了,以為自己有了大能耐,就中途出去創業,結果失敗了又回來。殊不知,自己曾經擁有的一切都是卓信給的。轉眼間十多年過去了,這回是真的要離開了,還真有點不舍……”倪偉宏再次端起酒杯道:“來,曉天,敬我們曾經引以為豪的“信”守則和“家”文化!”兩人碰杯之後,曉天抿了一小口,倪偉宏則喝了一大口,放下酒杯時他心緒似乎有些激動了,眼睛微紅地說:“都怪像我這類冒進貪婪的卓信人,一路走來,逐漸被金錢和虛榮迷了雙眼,忘了自己的本心,更忘了肩上的責任。以為自己站在了風口,可以飛起來,所以完全聽不得勸,胡作非為!曉天,想起當初讓你們放棄洪安,而去拿了安順的地,我現在腸子都悔青了。事實證明,你是對的!如今我害人終害己,隻能用餘生慢慢去懺悔自省了。”倪偉宏一抹即將泛出眼角的淚花,精神一振地說:“來,喝了這最後一杯!咱江湖再見!”